赴京前,先回观云山庄一看。
叶无影仔仔细细在庄内庄外走了几个来回,好像总也看不够,总也走不够。
观云还新,人丁凋零。
百日辉煌,朝夕及衰。
叶无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山碑下,一男一女,两个木鱼,一个音旋。
叶无影走到近前,躬身施礼。
仇昌龙:“你回来了。”
叶无影:“回来了。”
仇昌龙:“还走不走?”
叶无影:“明日便走。”
李怀柔:“又去哪里?”
叶无影:“去京城,办件事儿。”
李怀柔一听去京城,顿感不妙:“危不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叶无影:“不用,谢了。”
仇昌龙:“何时再回?”
叶无影微笑:“帮我个忙吧。”
仇昌龙:“请说。”
叶无影:“帮我立个衣冠冢,以后扫墓,顺便把我的也扫扫。”
仇昌龙:“好。”
李怀柔:“叶庄主,你这是……”
仇昌龙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叶无影眼前一亮,转而笑道:“不如,我请梁大人前来,为你二人主持个婚礼,也算给我观云山庄冲一冲喜,大家一起借机开心开心!”
李怀柔突然脸一红,不等开口,仇昌龙已经应声:“好,多谢。”
李怀柔浅笑不语。
叶无影看上去很高兴:“明日就办,我这就喊大伙儿着手准备。柔姐,你现在去喊上媚儿和婉儿姑娘,我们这便下山去。”
李怀柔说了声“好”,忐忑着跑了。
仇昌龙:“你方才不是说了,明日便要走的吗?”
叶无影:“既然有大喜的事儿,不如明日喝酒,后日上路。”
仇昌龙:“真的回不来了?”
叶无影微笑着点了下头。
仇昌龙:“何必如此,这样做值得么?”
叶无影:“你继续敲,我先下山去了……”
仇昌龙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烟霞镇最热闹的街区,走着一行人。
有一俊秀青年,最引人注意,他的肩上坐着只猴子,猴子肩上扛着根棍子。
有些百姓不认识青年,但认识他肩上的猴子。
相伴左右,是两个漂亮的妙龄女子,一个活泼,一个冷峻,羡煞了旁人。活泼的娇面红颜,峰巨纤腰臀也翘;冷峻的冰清玉洁,无她狐媚却也仙姿。
各有风情。
身后,一左一右,两只肥头大耳猪坚强,各自肩扛一把大板刀,走起路来威风巴凛,地不颤,肉颤。
二人中间,夹着个中年美妇,很是拘谨,虽衣着朴素,素颜无粉,却也掩不住几分动人的熟韵。
又是一幅美景。
李怀柔原本是与狐媚儿和胡婉兮走在一起,走着走着,便悄悄退去了后面。
拜访过梁贤忠,邀请他做主婚人后,几人走街串巷,紧锣密鼓的置办婚事购当。
行至一个首饰摊,叶无影突然止步。那摊铺上,有一枚雪花样式的头簪,很是漂亮。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叶无影稍作犹豫,便花钱买了下来。
叶无影双手捧着头簪,送到胡婉兮面前,微微一笑。
胡婉兮先是一愣,顿时俏脸羞红,怯怯问道:“给我的?”
叶无影微笑点头:“人生难得一知己,尤其是像婉儿姑娘这般重情重义,以死相护的女知己,这头簪就当是礼物,聊表无影心中情意!”
胡婉兮接过头簪,有欣喜,有踌躇,有淡淡忧伤。
知己,情意,情是什么情?意是什么意?
可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份诀别的礼物,余生仅有的一个念想。
胡婉兮的眼睛变得模糊,她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狐媚儿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袖。
胡婉兮深呼吸,报以一笑:“谢谢……”
观云山庄喜事盈门,张灯结彩。梁贤忠如约而至,亲自为一对新婚燕尔主持了婚礼。
在场的就这几人,氛围不是很浓,但酒席却也丰盛,祝福的话一轮赛过一轮,大家推杯换盏,很是开心。
傍晚,叶无影突然来了兴致,跑去山里抓来两只肥硕的山鸡,就在院内广场上架火烤了起来。
山后草屋小房,新婚之日,新郎新娘,裹着红被,睡着暖床。
山前院内广场,六人一猴儿,就地围火而坐,喝酒吃肉,唠着趣事家常,直至深夜又凉。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些醉了,方才各自回房去睡。
叶无影说是回房去睡,却是孤身一人,上了正殿屋顶。
尤记得,曾几何时,多少个夜晚,叶无影端坐正中,囡囡和狐媚儿左右相依,动不动就争抢着要亲亲,场面既是尴尬,也很温馨。
叶无影微微一笑。
冷风列列,仰头望月。
月上一人,月下一人。
心心念念,天人两界。
乘风欲追,切走慢点。
远远的暗处里,一纤细身形,静静站着。
望他……
回房后,还无睡意,叶无影抚剑擦剑,直至狐媚儿突然敲门。
叶无影开门,顿时心中一颤。
狐媚儿红袍金冠,粉腮红唇,一身新娘子打扮,静静立于门前。一见到叶无影,便猛然扑上去,紧紧抱着叶无影的头,疯狂的啃咬着。
叶无影极力想要推开她。
她眼中热泪,像开了闸一样倾流而下。她的唇,紧紧裹住他的唇,她的唇在颤抖,他的唇也滚烫。
一个颤抖的声音悄然响起:“要了我吧,好不好!我不想像囡囡姐姐那样,到最后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要了我,好不好。”
叶无影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样不好,我死了,你怎么办?你的路还远,还可以有一段新的爱情!”
那个颤抖的声音又说:“你好狠的心呐,让我去爱别的男人……你要去死,我不拦你,我唯一的条件,便是把我最宝贵的带走,把该留的给我留下,以后有个人陪着我,剩下的路,好过一人孤苦凄惨!”
叶无影身体一僵,接着放松下来,迎合上去:“好,我答应你。”
房门关闭,两个身体紧紧的缠在一起,从地上,辗转到了床榻之上,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火山,终于喷发了,一发不可收拾。
痛并快乐着,喘息中爱着。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奇妙的事。
被子里的两人纠缠在一起。仿佛一旦开始了,就永远不想停下来。
屋内云雨,不知门外站一人。
孤零零的身影,夜寒,心也冷。
听到房内声音,她羞红了脸,玉拳握,咬红唇,默默离去……
夜深了,倦意袭身,房内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睡着了。
他们醒了又吻,吻了又睡。
似梦,也似醒。似醒,又似梦。
清晨,日出东方。
烟霞山上,叶无影一袭青衣,负手而立于山巅,观云海,远眺千里江山,人如云上仙。
他仰天长叹:“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
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