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智觉醒:我不介意会发生什么
- 艾菲
- 4815字
- 2023-11-16 18:47:54
第1节 人性:并不只有生存与繁衍
一天,我看到了这样一条读者留言。
我现在的工作很稳定,在我们这里算是最好的工作之一。但是,在工作中,我却感到非常痛苦,每天做的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事,可我本身是一个很有创造力,也很有激情和热情的人,我喜欢那些有创造性的工作,我喜欢大家交流时可以碰撞思想的自由,所以我很想去广告公司或公关公司工作。
几年来,我一直很想辞去现在的工作,但是家人都不支持我,他们觉得我的想法不现实。就连朋友也说我这样做风险太大,而我自己也很害怕辞职后自己仍然过得不好。
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痛苦、很压抑,有时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得抑郁症。艾菲老师,你说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这条留言让我非常感慨,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其实,这类疑问是我平时遇到最多的,它们的共性是:我究竟该安于当下稳当的工作还是该换一份有挑战、有风险,同时也能发挥我的天赋、热情,或是让我感到更有价值的工作呢?
对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出流于表面的答案,也可以给出直击本质的回答。而这个直击本质的回答,其实就深藏在我们的人性特点里。
人性,最近几年被谈论得很多,究竟什么是人性呢?
人性,按照哲学教授杨立华老师的话说,就是人不得不如此的本质倾向。
可是,究竟什么倾向才是“人不得不如此”的倾向呢?
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看,基因突变是随机的,基因会同时向多个方向随机突变。但是,如果从最终结果来看,被筛选并传递下去的突变是有益于个体生存的。
由此,我们可以说,人性中有一个“不得不如此”的倾向,就是确保自己在短期内获得生存和繁衍的倾向,我们可以把它简称为“自我保存”的倾向。
注意,在这句话里有一个定语是“短期内”,为什么会有这个定语呢?
因为对个体而言,即便是生存和繁衍,也有长期与短期之分。确保短期内的生存和繁衍,与确保长期内的生存和繁衍,在很多时候存在着激烈的矛盾和冲突。比如:为了在短期内更好地生存,我们会停留在自己早已习惯的舒适圈里,但这种行为却会对我们长期的生存和繁衍构成一定的威胁。
因此,人性的特点就是短期内自我保存的倾向,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确保自己在短期内得以生存和繁衍的倾向。这个倾向,可以说是每一个人的“出厂设置”,而我们的所有行为都会围绕这个“设置”不断展开。
比如: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高热量甜品对身体不好,却怎么都戒不掉?
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原始采集者,你会非常想获取更多的热量,因为热量的获取对你的生存至关重要。获取热量的最好方式之一是吃甜食,而甜食最可能的来源是熟透的水果。那么,如果你遇到了一棵长满成熟水果的树,你会怎么做?你肯定立刻就去吃,直到吃不下为止。否则,等附近其他动物也发现了这棵树,你就连一个水果也吃不到了。
于是,这种想要大口快速吃下高热量甜食的本能就根植在了我们的基因里。就算今天的我们早已不再居住在草原或森林中,但我们的基因却依旧记得自己对高热量甜食的渴望。每次看到巧克力冰激凌,我们都想来上一盒;每次看到香喷喷的芝士蛋糕,我们都会馋得走不动路。相反,那些不那么渴望甜食的原始采集者,可能早就因为没能获得足够的热量而丧生了,他们的基因也就没能遗传下来。
尽力保证短期内的生存和繁衍,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出厂设置”。而这种出厂设置与其他因素一起,就形成了对人们非常重要的四个影响。
第一个影响:让我们厌恶风险,追求确定性。
想象一下,假如你是个原始人,在原始森林里生活。这天,你正准备走进丛林摘些浆果,忽然看见丛林中好像隐藏着一只老虎。
老虎的影子有些模糊,你不太确定丛林里是否真的隐藏着老虎。这让你犹豫不决,如果不去摘浆果,就要挨饿,如果去摘浆果,就有被老虎吃掉的危险,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祖先就是那些选择不走进丛林的原始人。因为对风险的厌恶,以及对确定性的追求,让他们保住了性命,并最终获得了生存和繁衍的机会。
为了生存并将基因传递下去,我们的祖先需要特别警惕各种损害和冲突。因为在几百万年前,原始人的生活中存在各种各样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死亡。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他们会尽可能地避免风险,尽可能地待在熟悉和感到安全的地方。
慢慢地,这种本能被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骨子里,成了每个人的“出厂设置”。现在的我们,虽然早已不再面临老虎的威胁,但依旧保留着这种与生俱来的厌恶风险、追求确定性的特点。
这一点也被“行为经济学”提出的“前景理论”验证了。
如果你的面前有两种选择,选项A是“肯定会得到900美元”,选项B是“有90%的可能会得到1000美元”,你会选择哪一个?
如果你的面前有两种选择,选项A是“必定会损失900美元”,选项B是“有90%的可能会损失1000美元”,你会选择哪一个?
几乎所有人在第一个问题中选择了A,在第二个问题中选择了B。
为什么?
因为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收益的,在获取收益的风险上,B的风险比A大,在获取收益的确定性上,A的确定性比B大,所以大家都选择了A,因为A的获益更明确;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损失的,在遭遇损失的确定性上,A的确定性比B大,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B。
这不就是对确定性的追求,以及对风险的厌恶吗?
同样,因为厌恶风险,追求确定性,所以我们总想立刻看到非常确定的正向结果,或是拿到一个100%的正向保证。比如,你做了一个提高英语口语的计划,决定每天学习一小时。那么,与这个计划对应的,你的期望是:在一个月后,能看到非常明显的进步或成果。如果没有看到成果,你可能就会放弃对英语口语的练习。
因为只有这样,你的付出才是确定的、有回报的付出,才是没有风险的付出。可是,这样一来,你就会陷入“急功近利”的浮躁状态。然而,越是着急,越是“急功近利”,你就越难以把事做成,同时,你每天的心情也会随着事情进展的情况而起伏跌宕、焦虑不安。
说到底,我们的很多表现,包括行为、念头、感受和情绪,都来自“自我保存”的第一个影响:厌恶风险,追求确定性。
第二个影响:追求物质和财富。
百万年前,人类生存水平低下,资源匮乏,拥有更多资源也就意味着拥有更高的生存可能性。所以,人会自然而然地追求资源。同时,雌性在择偶时,也会选择那些拥有更多资源的对象,因为拥有更多的资源就意味着有更大的保障去繁衍后代。
这种本能也被刻在了我们的骨子里,成为了我们的“出厂设置”。
直到现在,我们依然在不断追求着物质和财富,就算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物质和财富,这种力量还在一刻不停地驱使着我们,让我们总是感到深深的匮乏。
就这样,在对金钱和财富的持续追逐下,我们慢慢变成了永远无法感到满足的人,甚至是十分贪心的人。这种贪心,是大部分人总是处于骚动不安与焦虑担忧的关键原因。
对金钱的追逐,给很多人的人生装上了一个无法停止的轮子,把他们的生活变成了一部永无止歇的永动机。只要回顾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相信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所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去推动这个永动机轮子,让它转得越来越快,从而获得越来越多的财富。但与此同时,你也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原本鲜活的人生变成了这个机器的一部分。
可能最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种生活带给你的并不一定是更多的财富和安全感,相反,它可能让你失去了梦想,丢掉了热情,并使你常常处在焦虑、骚动、不安、痛苦中难以自拔。
说到底,这些表现都来自“自我保存”的第二个影响:追求物质和财富。
第三个影响:在意他人的看法,害怕被孤立,追求合群。
人类的个体是非常脆弱的,皮厚不如大象、力量不如牛、速度不如豹,人类能在数百万年的危险环境中生存下来,靠的是团体的力量,置身群体之中,能够大幅度提升人类的生存概率。
黑猩猩是与人类相似的社会性动物,而且与人类基因相近。科学家们在对黑猩猩的观察中发现,黑猩猩一旦被族群驱逐出去独自面对外部凶恶的环境,基本上就等于宣告了它的死刑。
所以,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抱团而居的人总是更容易把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而且这种倾向已经植入了我们的底层思维。即使在我们感觉快乐、放松,与别人有某种情感联系时,大脑也在巡视着各种潜在的危险、失望以及各种人际关系上的问题。
有位学员对我说:“白天我和别人交流时说了一些话,到晚上自己一个人时就会不自觉地回想这些话,总觉得某句话没有说好,如果怎样说可能会更好。比如,之前换工作时和同事告别,同事对我说:‘以后有好的机会不要忘了姐姐。’我回答说:‘你的能力这么强,肯定会有很多好机会的。’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后来,我总觉得自己这句话说错了,猜想可能这句话让她感觉我不想再搭理她了。如果我当时说‘放心,以后有好的机会一定告诉你’,那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看到这里,你是否已经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是的,她的反复思考和担忧,有着非常深刻的人性根源,也就是根植在我们基因里的“在意他人的看法,害怕被孤立,追求合群”的本能。因为这种本能,我们才会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一旦收到很低的评价,我们就会有种连生存都难以为继的担忧和痛苦。
如果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和感受,不必羞愧,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出厂设置”——要以他人的意见为准,合群才是对的,特立独行就是错的。所以,不论何时,我们都不想被群体排斥在外,因为那是难以忍受的。
第四个影响:与他人比较、竞争,追求成功。
有这样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
两个长跑爱好者在穿越非洲塞伦盖蒂草原时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在正要脱下鞋的一刹那,他们发现有一只凶猛的狮子正盯着他们并向他们冲过来。其中一个跑者马上穿上鞋子,另一个跑者吓得直喘粗气:“我们不可能跑过那只狮子,它比人类跑得快得多。”第一个跑者马上说:“我不必跑得比狮子快,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这个古老的笑话说的是什么呢?它说出了自然选择的本质,生存之战不仅是与大自然的力量对抗,同时也是与我们的竞争对手对抗。事实上,有时我们只要超越自己的对手就行。
1898年,心理学家诺曼·特里普利特注意到,自行车运动员在相互竞争时比独自计时骑行时骑得更快;而在被公认是第一个社会心理学实验的研究中,他测量了孩子们在游戏中收鱼线的速度,这些孩子要么独自一人,要么与另一人比赛。结果发现,孩子们在比赛时收鱼线的速度总是更快。
特里普利特把这称为“竞争本能”,它似乎是人类和其他动物普遍存在的一种基本行为。最明显的竞争例子是进食。当你下次看到你的几个孩子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时,不要因为他们像动物一样进食而批评他们。当有许多同类共同进食时,你在每一个物种中都能观察到这种疯狂的进食行为,从狮子到斑马,无一例外。
在与他人的对比和竞争中取胜,往往能使个体获得更高的权力和地位。个体在族群中拥有权力和地位,意味着占有资源,并拥有支配权。在很多社会性动物中,首领享有更多的食物,并决定族群内食物的分配。同时,权力和地位还意味着交配权,当雄性黑猩猩打败族群中其他对手成为族群首领后,它就获得了交配权,即拥有了繁衍后代的权利。
这会让我们常常产生“必须成功,不能失败”“必须在竞争中胜出,必须不断与他人比较,绝不可以比别人差”的想法,这种想法又让我们在看到周围人比自己强的时候产生自卑或嫉妒的心理。
说到底,我们这些思想、行为和情绪,正是由我们的“出厂设置”引发和衍生的。就算现在的我们所处的环境安全、资源富足,我们早已不是百万年前的人,但百万年前的生存本能还是一刻不停地作用在我们身上。如果把人类的历史浓缩为24小时,那么我们进入科技文明的时间也才不过几秒而已。对人类演化的整个历程而言,这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自我保存”的倾向,即确保自己在短期内获得生存和繁衍的倾向,就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持续不断地起作用。
如果说自我保存的倾向,也就是确保自己在短期内获得生存和繁衍的倾向是人类的唯一倾向,那么我们就会草率地推理出:人与其他动物毫无差异。
但是,我们都知道,人并不是普通的动物。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非常确定的推论——人性,绝不仅仅包含了“自我保存”的一面,它一定还有其他的面向。那么,除了自我保存外,人性还有怎样的面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