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除了亲朋好友相聚,也是搞公关、拉关系的好时节。为避免不速之客上门,章路早出晚归,主动消失。受上次技术会议的后遗症影响,他也想趁机好好研究专业,不想让历史再次重演。于是溜回组委会办公室闭门学习,没人打扰,难得悠闲。
理想总是美好,现实总是骨感。正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还是有不速之客找上门,而且来者不止一拨。首先来的是自己表哥,正常上门串亲访友。早听说章路调到奥组委工作,前一阵子又再招人,自己儿子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奥组委是一个好平台,即使不是正式编制,先有个工作也好。章路很为难,他确实缺人,但缺的是立马能动手干活的人才。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暂时还不需要,而且对于自己的侄子也略有所闻。平日里被家里宠坏了,成绩挂科不说,还曾被学校留校察看过。
好说歹说,送走了表哥。又接到原单位同事的电话,章路本想拒绝,可是架不住对方的絮叨和情感绑架。章路提前给他泡好了茶,很快对方来到办公室,还带了特产。章路有点尴尬,碍于老同事的情面,就勉为其难的暂时收下,等春节找机会送回去就是啦。闲聊了几句,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非要这么着急见面。面对章路的问题,老同事坦诚,自己在部里待久了,想换个环境,到奥组委待几天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听说年后组织部将再次从全市各单位推荐选拔一批干部到奥组委工作,他提前过来跟章路打个招呼,他想跟章路继续共事。章路对他的老同事很了解,在部里但凡活累点忙点,就想尽办法推掉;一旦哪项工作能出头露脸,又想方设法的参与进去,否则就是各种抱怨。章路不想惹祸上身,也不想得罪人,和和气气的敷衍着,客客气气将他送走。
没想到送走一拨又一拨,接二连三。他刚送走同事,又有人敲门,带着疑惑开了门,没想到是他的好朋友,大学同学钱可。钱可之前在BJ某高校上班,随学校搬迁至雄安,在雄安新区买了房。后来从高校离职后自己开公司,尽管赚了点钱,但是回BJ买房压力也挺大,加上雄安环境不错,所以就继续留下来。之前来过章路办公室,得知他在加班,就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另外他还带来两个人,原来是大观体育的贾宝钗、薛亮。章路不知来意,但还是热情招呼他们坐下,拿出三瓶矿泉水递给他们。钱可坐下后说,“章路,你之前跟我提过缺人干活,我一直惦记着这事,昨天吃饭遇到大观体育的两位老总,听说他们之前参与多届大型赛会的筹备,所以就想正好推荐你们认识一下”。章路突然有点后悔,之前找人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合适的人没找到,不合适的不停有人往里塞。今天明显又是一个例子。对于第三方公司,尤其是民营企业,他始终心存芥蒂。他刚来组委会时,就有老领导跟他提过醒,要严于律己,慎之又慎,千万别心存侥幸,一世清明付之东流。
贾宝钗执意等章路坐下后她才落坐,从包里拿出一本宣传册、一个精美的盒子、一个小袋子,章路见过太多类似情况。章路接过宣传册,但是对于盒子和带子尽力推辞。见状,贾宝钗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套三枚全运会金质徽章,“章部长,这是今年全运会的特许商品,又不值钱,就是给您做个纪念,表示我们的一份心意”;然后打开小袋子,里面是一盒精美的围巾,“章部长,这是我们公司定制的围巾,送给嫂子的,又时尚又暖和,适合秋冬季佩戴”;说完将围巾叠好,联同小盒子一起放进袋子里,再次试图递给章部长,章部长连忙起身,指了指头顶,“贾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房间可是有监控,您不要害我犯错”。
贾宝钗他们仨人看看头顶,并没有发现摄像头的所在。但是看到章部长如此坚决,钱可边接过带子,说“章路,我先帮你收着,改天我直接给你送家里去”。钱可将带子放在身旁,介绍起大观体育的过往业绩和能力,要人有人,要团队有团队,肯定能满足章路的需求。尤其强调了贾宝钗的优秀和坦诚,知恩图报,女中豪杰。听着钱可的滔滔不绝,贾宝钗显得很谦虚,说钱总过于谬赞,表示听很多人讲过章部长的故事,对他很是佩服,年轻有为,在宣传部的工作风生水起,深得领导重视,不经意间,提起很多大领导的名字,而薛亮也时不时补充一两句,三个人就像说相声一样,章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有点飘飘然。幸亏老婆的电话来的及时,挂完电话,他跟三个人表示歉意,他家里来了重要客人,必须回去。有空再聊,贾宝钗还想约着晚上聚餐,被章路一再委婉拒绝。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一堆。他需要有专业有态度,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而今天来的要么是为了解决工作,要么是为了清闲和炫耀,要么是为了金钱和名利。他觉得很烦躁。老婆来电话只是问他几点回家,但是章路实在不想跟他们纠缠,所以以此为借口送他们离开,又担心还有人找上门,章路决定离开办公室。
刚刚走到室外,发现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于是临时起意,决定转一圈再回。元旦之后不久就到春节,街上的年味已浓,各种充满元旦和春节氛围的装饰和点缀,车辆匆匆,而行人手拎着各式各样的节庆礼包,边走边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尤其是不知从那年开始,身穿汉服过节的人更多了,不再是过节的点缀,而逐渐成为节日服装的主流。他做宣传出身,对于这样将自信穿在身上,发自内心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自信感到引以为豪,这比文字、影视作品更具有说服力。
自从来到组委会后,他也一直在想,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更好讲述中国故事。他想起来早年奥运会申办时“新BJ新奥运”的申办口号,而后化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实践;再后来是那年冬奥会的申办口号“一起向未来”,并持续成为哪一届的主题口号。三十多年过去了,中国人言而有信,一个无与伦比,一个完美无瑕。那两年后的2048呢?2008年,用一把圣火“点燃激情,传递梦想”,圣火遍及全球各大洲,神州大地每一个地方,并创造了珠峰传递的神奇;而2022年冬奥运,火炬首创氢气作为燃料,低碳绿色,又实现水下机器人传递,无人驾驶汽车传递等创新,08的宏大辉煌,22年的绿色低碳,还有那年亚运会的数字火炬手,二三十年后的2048年,火炬怎么样能实现更多更大的创新呢?要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章路为此常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边做边看边想,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头。如果是平时上班,有可能被奥组委同事认出,而在元旦放假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黑色帽子的普通人。
无巧不成书,因为一时专注于思考问题,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小朋友,小朋友的家长忙着看手机,也一时疏忽,等小朋友与章路相撞,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发出惊叫,章路才发现自己撞了人,连忙安慰小朋友,就在此时,反应过来的家长也赶紧小跑过来,抱起小朋友察看情况。小朋友很可爱,也很有礼貌,对爸爸说,自己没事,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此时,孩子的爸爸再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章部长。两个人哑然一笑,异口同声说对不起。通过聊天,章部长才得知,东方祥云假期过来看他的父亲东方燕,而小朋友是他的儿子东方晓。东方燕的名字他之前听说过,因为自己当初的顾忌,所以没有进一步接触。
东方祥云看到是章部长也比较意外,毕竟元旦放假,他还去办公室上班,让他对章部长肃然起敬。因为家就在附近,东方祥云邀请章部长到家坐坐,如果换做平常,章路是肯定不会去的。毕竟两个人不算熟,又不属于同一部门,自己毕竟还是厅局级干部。但是他对东方祥云的印象不错,又想极力把他调到部门来工作。之前只是了解他在国内外很多赛会和体育组织待过,从事过体育展示的播报、竞赛助理等,之前也见识过他的外语,没想到他还是东方燕的儿子,那对火炬传递应该也有所了解。如果他能到部门来,就能帮他大忙了。怀着这样的心态和想法,他抛弃了约束和内心的枷锁,接受了东方祥云的邀请,第一次踏入了下属的家门。当东方燕看到章路的到来,一脸的茫然。章路却敏感的觉察到,这老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东方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