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上前与田成等人听完探马斥候紧急所报的军情,田成、夏元几人皆一脸凝重,愁眉不展,实不知当下该如何应对。
“郡尉有何主意?”不好擅自做主的夏元,第一时间看向身旁默不出声的田成。
立马于夏元一侧一脸沉思的田成,在夏元问话后,先是看了看周围鹿松、郭仁、卫伤、骑婴几人,尔后语气不定道:
“既然大王已在前边,我等就不能不去,但如此冒然前行,恐为秦军所趁,我等要找个万全之法才可。”
田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这道理谁又不懂,现在可不是打官腔的时候,面带惧色的卫伤插话道:
“我军不知前边秦军如何,是众是寡,大王等众能否支撑下来也不知,为万全起见,不如暂且后退。
遣人观望局势,若秦军势弱,则我军乘机一掩而上,勤王救驾。
若局势不乐观......”
说到最后,卫伤语气逐渐低落,没再说出后面的意思,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卫伤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
也没人去骂卫伤贪生怕死的话,毕竟在场众人又有谁不贪生怕死了,谁要敢说自己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不过到底不是所有人皆已经胆怯不敢前,身如弥罗佛一般的郭仁脸上赘肉抖动间说道:
“怕这怕那的干嘛,我等已走到此地,岂能胆怯而退,传扬出去耻为天下笑!
要我说不管情形如何,总归走上一遭再说,届时大不了一死报君王罢了。”
郭仁话落,一直没有说话的骑婴忽然开口道:“我赞成郭兄所言,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总不能望风而逃吧,如此回去,咱们几人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骑婴说罢田成随即看向一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元,在田成视线扫来后,夏元微微沉吟道:
“确是如此,现在这种情况我等六人就如同一根线上的蚂蚱,必须共同进退。
现在退是不能退的,唯今只有前进,秦军虽然恐怖,但不至于让我等望风而逃,届时看情况再做计较。
如秦军可战,那便战,若不可战退走,也不至于让大王薄幸。”
夏元说罢,田成表情阴沉不定道:“可是我军士卒疏离战事已久,我怕军士对上百战余生的秦军,恐不是对手啊!”
见田成是担忧军队战力情况,夏元也不好浪言宽慰,只是暗示道:“届时看情况小心行事,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见夏元如此暗示的明显了,田成也不好再耽搁时间,环视一圈面对众人道:“那便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是何意,不用说的太明显,在场的众人都懂,不就是友军被围不动如山,情况不妙趁机撤退嘛,这种事情不用任何人教,懂的都懂。
达成一致协议共同进退的六人,各自回归原位,带领士卒继续前进。
……
此刻距离夏元等人二十里之际,惊恐万分的燕王等众,眼看着身后秦军越来越近,各自绝望无比。
站在车辇边看着黑压压一大片,从山丘上驰骋而来的秦军,令原本想要表现沉稳的燕王忍不住颤抖,发寒。
以目而视,即将追上前的秦军起码不下千人,骑士狼奔虎跃,战车摧坚陷阵,仅仅一个照面,留在后方断后的燕军被秦军一触即溃。
此刻在燕王等一众燕国卿贵眼中,驰骋而来的秦军便如地狱间走出的恶魔般恐怖可怕!
当年张仪言:秦军作战虎贲之士跿跔科头,贯颐奋戟者至不可胜计也。秦马之良,戎兵之众,探前攘后,蹄间三寻者,不可称数也。
山东卒,被甲胄以会战,秦人捐甲徒裎以趋敌,左契人头,右挟生虏。
夫秦卒之与山东之卒也,犹孟贲之与怯夫也,以重力相压,犹乌获之与婴儿也。
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以异于堕千钧之重集于鸟之上,必无幸矣。
张仪当年一语道出秦军凶猛之力,今日燕王等人看到的秦军,与张仪口中的秦军何其相像。
跟随李信追击而来的秦军,各自胆大骄悍无比!
在如今寒冷的冬季,许是为减轻负重,或追杀燕军以头颅立功,冲击在前的秦军,面对燕军如林墙般的戟矛防御,毫无惧色。
反而脱掉身上甲胄,赤裸上身,表情如凶兽般残忍嗜血,高举戟矛长兵,吼嗷嘶叫,动作迅猛敏捷,左右跳跃突进躲避燕军箭矢。
至阵前五步,奋勇争先的秦军将手中头盔狠狠砸向前排燕军,尔后似猿猴取月,刹那间冲进燕军前阵,与燕军厮杀混战!
碰!碰!碰!碰!
“风!风!风!风!”
“吼!吼!吼!吼!”
秦燕两军如海浪般极速碰撞在一起,刹那间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两军的厮杀,哀嚎、呻吟,怒吼,金戈铁甲碰撞声交织混杂在一起,霎时响彻云霄,搅动旷野风雪四溅!
太强了!太强了!
这是后方燕王等人所有观战人的共同一致心声。
被甲立阵,严阵以待的燕军,竟然被赤身脱甲跿跔冲跃的秦军仅仅一个照面冲击,就将燕军严密的军阵防线凿击的七零八落!
待秦军步卒向前打开军阵缺口后,紧随而至的秦军战车,奔腾而过如铁锤一般,狠狠砸向燕军后方纵深,将断后的燕军阵型,冲击砸撞的混乱不堪。
外围的秦军楼烦骑兵与秦军步卒战卒很是默契协同,见缝插针,将陷入混乱的燕国狼骑分割,对落单失去组织的燕军,攒矢如雨而射,更一步杀伤燕军,打击燕军士气。
仅仅不过数刻,严阵以待的燕军就被争先恐后的秦军冲击的七零八落,仅是一次试探性进攻,燕军便一触即溃,四散而逃!
身处后方,指挥大军断后的燕国太子丹,看到燕军被秦军肆虐践踏,被追杀一哄而散的场景,心肺几乎痛的滴血,面目狰狞痛心疾首般对左右道:
“士无死战之心如之奈何?
诸位可敢死战秦军,为大军争取时间?”
“末将愿往!”
“卑职愿往!”
“还是由属下来断后吧!”
太子丹话音刚落,左右忠义之士立即挺身而出,请愿断后。
“善!燕国有尔等忠义之士,燕国不会亡!”
如今已三旬年纪的太子丹,看着麾下众人的一致请愿,内心感慨良多,不禁想起因刺秦而亡的荆轲,一张疲惫深邃的脸上,涌起无限怀念伤感,起身走下战车,对请愿断后的几人重重一拜,声音哽咽道:
“子丹拜托各位了,诸位为我大燕社稷而亡的事迹,我燕国人永世不会忘记,待收拾山河重建时,子丹必为诸位书传列志,让诸位忠义之名,名留青史!”
“太子安心撤退,我等必死战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