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单父城外,数百秦军,携被阉割浸渍之首级,以大车载出县城,置于城东,积如山峦,成巨大头颅之丘,曝晒于日光之下。
秦军此举,令人费解,单父百姓无不心寒胆颤,腥臭之味弥漫,弥漫十里不绝。
秦军这么做,自然不是为恐吓城中魏人,而是为迎接骆甲即将到来的检阅。
单父城头上,三十余名执弓配剑的秦兵,各自戎装絮衣,全副武装,或坐或站,环列夏元一圈。
夏元随性而坐于地,指城下堆积如山之首颅,对旁侧之吕泽及一众魏国降官解说道:
“此乃暴首,依照大秦律法,因战故,暴首乃校三日,将军以无疑致士大夫劳爵。
劳爵者,其县过三有不致士大夫劳爵,罢其县四尉,訾由丞尉。
原本战后三暴首已过,军法官亦无疑,然我军军侯不信,必欲亲自检验一番,无奈,只得再重新暴首一次。”
坐于地之夏元似戏谑一般,揶揄嘲笑骆甲之谨慎繁琐。
身后一众降人却听的浑身冷汗直冒,各自强颜欢笑,不敢参与秦军中此等隐秘之事。
见一众降官被吓得面色惨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此番作态顿时惹得夏元哈哈大笑。
夏元以手拍身侧的吕泽,大笑曰:“内兄,你看这帮人真胆小如鼠,些许玩笑之语,加之城下头颅,竟吓得喘喘不敢言,哈哈哈哈!”
被夏元拍着手背,且被称为内兄的吕泽,听闻夏元所言,顿时面露无奈,哭笑不得道:
“夏将军莫再称我为内兄,我家阿妹福薄,当不得夏将军的抬爱,夏将军往后自有良人相伴,无需如此。”
“果真无需如此,抑或厚颜无耻乎?”夏元面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之色,令吕泽心中惴惴不安,然又不敢稍有懈怠于夏元,尴尬于原地,进退维谷。
“昔日长驹亲口所言,岂能虚伪不认,难道尔之名节为名节,而我之名节便可任意污蔑哉?”
言毕,夏元手指城墙上旗杆上悬挂的数颗凶恶头颅,对吕泽及魏国降官道:
“此些单父游侠氓首,竟敢暗地勾结,狂妄抵抗天兵,图谋祸乱反叛。
如今事败身死,尸首异处,可悲可惜,愚蠢鲁莽之徒,受人利用,尚不自知,白白送了性命,尔等可知背后之人为何哉?”
一言既出,吕泽及魏国降官面色俱皆大变,冷汗涔涔而下,望向含沙射影的夏元,惊吓得面无血色,心中惶恐不安。
四周秦兵亦拔剑出鞘,或持斧钺,暴露凶相,显现恶意,不怀好意的望向魏国降官,以兵刃对准降官的脖颈比划。
更有秦卒以剑劈砍旁侧木桩,木屑纷飞,木桩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痕迹,目光投向魏国降官脖颈,戏谑道:
“未知魏人骨硬否如斯木桩,若真硬骨,以斧剁之。”
“将军明鉴啊,这些贼子死不足惜,定是其死到临头,挑拨离间的手段,将军初定单父,万不可一时不查,中了贼子的计策。”
却是一名花白胡须的魏官翻滚的爬上前,跪在夏元脚下,急切解释。
“哈!”夏元欲言又止刚想说些什么,忽闻城下士卒呼唤自己骆甲已至。
于是夏元站起身,环视一圈周围魏官,惋惜摇头,径直抬步离去。
“夏将军?”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魏国降官,见夏元欲走,急迫呼喊企图挽留辩解。
“夏将军!”
“啊!!”
一声惨叫突然响起,却见一名膀大腰圆的秦卒突然暴起发难,短斧挥舞,直取魏官脖颈!
斧刃破颈,魏官首级坠地,断魏吏之首,犹如鸡头坠地,头颅径直滚落在一众惊愕失色的魏官脚下。
“啊!!”一名魏国小吏见脚下死不瞑目的首级,惊慌失措,尖叫跌坐,手足并用,连连后退。
不料身后秦军骤至,拧其发髻,在其头皮疼痛尖叫声中,将其拖至女墙边,连刺数十剑。
“啊!!”
“将军饶命啊!”
“错矣!错矣!!”
直到此刻一众魏官才恍然醒悟,应是秦军察觉到了他们暗地里的阴私动作,这才有了今日祸事。
开口认错,可为时已晚。
尖叫声与鲜血弥漫,混乱宰割瞬息间席卷城头,魏国降官十数人,不及躲避,秦军突起发难,犹如杀豕般,瞬间屠戮一片。
或为剑刺,或为斧剁,或为锤砸,当场杀的鲜血淋漓,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遗失满地!
已经走至城阶处的夏元,听着身后的惨叫求饶声,无动于衷。
只是转身看着僵在原地,被鲜血淋满全身,惊吓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吕泽道:
“内兄为何不上前,莫非与逆党同谋?”
听到夏元的喊叫,身处杀戮中的吕泽终于反应过来,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三做两步奔了上来。
跑上前身体微微颤抖战栗的吕泽,看着眼前如沐春风,谈笑间杀人的夏元,惧怕感油然而生。
对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妹夫,只觉得其人城府深不可测,手段狠辣,真乃当世豪杰也!
夏元侧目视吕泽颤栗之状,哂然问道:“惧耶?”
吕泽拭去面上溅血,苦笑道:“利刃透骨,岂能不惧。”
闻吕泽言辞恳切,夏元颔首认同道:“诚然如此,日后宜疏远此类人等。
我当在军中为你谋一职位,日后多建战功,便可为秦将秦官,过往在魏国之身份,便可烟消云散。”
谈及未来前程,吕泽稍显振奋,应允道:“谨遵将军之命。”
见吕泽无异言,夏元喜形于色,当即道:“当称我为妹夫。”
言毕,见吕泽惊愕,夏元豪爽曰:“唤吧,一家人不言两家话。”
或许因之前杀戮所致,或许真心认同夏元为妹夫,此次吕泽未曾推辞,颇为忸怩称:
“诺,今后便有劳妹夫了。”
听吕泽改称,夏元欢喜,一把揽住吕泽臂膀,为吕泽规划未来曰:“噫,此乃正理。
单父家业能变卖者尽变卖之,燕南乃水土肥沃,水草丰美之地,日后便在燕南安家立业吧。
吕家族人,我当寻觅,然我料希望渺茫。”
“走,陪我同往见骆甲军侯,我许你三十颗头颅,让你从屯长做起。日后成就,须凭自身才能,否则我亦不能无故提拔。”
随着二人对话间,离身后的杀戮场越来越远,吕泽回首望了望城头被秦军残杀的魏国降官,颇为可惜的摇头摆脑。
看不清形势,自作孽,不可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