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周六。
阿黄狗仔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他开始洗漱、沐浴、吃早饭……一切有条不紊，一切又显得惬意悠闲。
作为一名打工人，阿黄对打工人的作息时间熟得不得了。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为显郑重，阿黄还特地换了件衬衫。
等他坐在电脑前开机的时候，已经是10:27了。
嗯，这个时间不错。
大冬天的，又是周六，大伙这会儿都醒了，正窝在被窝里刷手机。
10:30。
阿黄将他昨晚精改过的帖子，发在了各大平台上。
帖子一经发布，就吸引了网友们的眼球。
阿黄有点兴奋了，他端坐在电脑前，看着数据不断攀升。
阅读量在增加。
转发量在增加。
评论也在增加。
……
阿黄的这篇帖子，一路势如破竹，以势不可挡之势，在各大平台的文娱榜上迅速飙升。
十几分钟的时间，帖子成了热帖。
再十几分钟的时间，热帖成了爆帖。
堪堪半小时，阿黄的帖子后面紧紧地跟着一个红到发紫的“爆”字。
阿黄激动地站起身来，时而踱步，时而叉腰大笑。
阿黄好像看见名和利正快马加鞭地朝他飞奔而来。
*********
时间拨回9:00。
姜舒绿开着刘夫明的奥迪送刘铃铛去上补习班。车子出了南锣鼓巷，上北二环、北三环，沿着中关村大街，到了海淀黄庄——这个地方，因为丰富的教育资源和高密度的教学机构而闻名，被人叫做“宇宙教培中心”。
车子还没到黄庄地铁口，就走不了。
车太多了！接孩子下8点那班课的，送孩子上10点这班课的。车挤着车，外面的车进不去，里面的车出不来。电动车倒是穿梭自如。
还有从地铁口涌进涌出的人，就跟潮水一样，一波进了，一波出来，没有停歇。
姜舒绿看着分毫不动的车子，跟刘铃铛说：“铛铛，你走过去可以吗？前面一直动不了。”
刘铃铛看了看情况：“没问题小师叔，那我自己走过去。”
姜舒绿开锁：“那你到教室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的。”刘铃铛打开副驾的车门下去。
姜舒绿降下车窗：“上完课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刘铃铛听了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舒绿看了眼时间，掉头去798找乔蔬迎。
*********
最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乔蔬迎都在BJ。非洲供货商把货发来了，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BJ弄她的那批原石。
昨天，乔蔬迎收到了两张画展的门票，是一个新生代的画家。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约上在京的姜舒绿一起去看看。
画展刚看过半，姜舒绿静了音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姜舒绿看着屏幕上那堆叠起来的微信提示，心里突地一跳。
她走出室外，接起电话：“二师兄怎么了？”
“小九！你终于接电话了，”刘东林语气着急，“你现在在哪里？先回家一趟。”
“家里怎么了？”姜舒绿语调一沉，以为刘家出事了。
刘东林沉默了会儿，好像在找最恰当的词语，又好像想回避，但最终还是说了实情：“家里没事，是你上热搜了。”
“啊？”姜舒绿一头雾水，她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上个热搜？
但她还是应下了：“我这就回家。”
乔蔬迎来到姜舒绿跟前：“怎么了？”
“姐，我得回师父家一趟，出了点事情。”姜舒绿把手机放进包里，跟乔蔬迎说道。
乔蔬迎没多问，但她不放心姜舒绿一人回去，只说：“那我送你回去。”
“行。走吧！”
*********
回刘家的路上，乔蔬迎跟着导航提示开车。一旁的姜舒绿翻看着手机，找出了热搜。
热搜找得很顺利——位居第一那个带着显眼的红得发紫的“爆”字词条就是。
#Charles的学生Green无缝衔接沈最和陌生男子#
？？？
什么东西？！
姜舒绿点进词条。
原来是他和沈最被偷拍了：沈最在停车场揽着她腰；在酒店门口，沈最先下车护着她的头，她扑进沈最怀里；还有进酒店大门后，沈最卡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怀里，她挣扎……图片拍得很高清，一看图就知道图上的两人在热恋中。
标题中的陌生男子则是她爸爸——爸爸来接她的时候也被偷拍了！
姜舒绿划拉着动态照片，幸好只有一张照片拍到了她爸的正脸——而且还不是那么高清。
姜舒绿退出帖子，看到热搜榜上紧随其后的、五花八门的词条，而且还都热度不低，分别是：
#陌路CP今天集体办葬礼#
#沈最和Green是恋人#
#唐诗诗被剧组服装师Green横刀夺爱#
#Green谈着沈最，背靠着金主#
#Charles可后悔收了这么一个学生#
#考核学生的不应该只有成绩#
……
阿黄狗仔发的帖子不可谓不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由阿黄的帖子引发出来的那些热搜，几乎霸占了全部的热搜榜。
这场面估计也是娱乐圈的头一份儿了。
看着那些热度，姜舒绿想，沈最和唐诗诗的粉丝估计全都出动了吧！
阿黄的这篇帖子，一箭好几雕。
把她和沈最的恋情曝光了，这还不算。
他还把Charles和唐诗诗拖下了水。
不但强拆了沈最和唐诗诗的CP，而且还让《乱红尘》陷入了僵局，别的先不说，观剧的CP粉肯定会掉一些，这对剧播的收视率绝对是有影响的。
最可恨的是，他把她爸爸曝光在了人前——还是用那么脏的字眼！
姜舒绿气笑了，紧绷的脸上苍白如雪。
曝光者跟他们有仇吧？
抑或对家使出的商业手段？
姜舒绿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乔蔬迎看着副驾上气狠了的妹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姜舒绿叹了口气，瘫在座椅上，良久才道：“我和阿最的事情被狗仔曝光在了网络上……”
乔蔬迎一惊，车子差点开偏了，她迅速调整好状态。
乔蔬迎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你被沈最的粉丝网暴了？你放心，我现在就雇水军，互撕谁不会啊！敢动我妹妹，找死吧他们……”
姜舒绿被姐姐的第一反应逗笑了。
“满满啊！你别吓姐姐哈，你这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笑的，怪吓人的。”乔蔬迎摸不着头脑，她刚刚的应对方案不妥吗？
“谢谢姐姐！”姜舒绿感动。
有人护着、有人偏爱着，会让人忘记遭受的伤害，宽容他人犯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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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后，刘家。
姜舒绿领着乔蔬迎急步走向主屋的会客室。
走近了，姜舒绿听见了大家模模糊糊的说话声。爸爸好像说要起诉，妈妈好像在安抚他。还有师父，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姜舒绿听不清。
说话的几人，在看见她和大姐之后，就停了。但是他们脸上的情绪还在。
刘夫明、刘东林、常敏，还有元隐青和乔溪月均在座。
之前姜舒绿领本科毕业证的时候，刘家人和乔蔬迎见过。乔蔬迎简单地跟刘家长辈打了声招呼后，就坐在了乔溪月身后的小圆凳上。
态度很明确，我不干涉你们的讨论，但我是乔家人，我会给自己的亲人撑腰和兜底。
姜舒绿坐在乔溪月旁边的椅子上，她看着大家肃穆的神情，开口道：“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给公司添麻烦了……”
姜舒绿知道，刘家在《乱红尘》这部戏里是投了钱的。因为她的缘故，刘家的投资估计会有所折损。
刘夫明怜爱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徒弟。
姜舒绿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宛如高山上的一棵松，坚韧，高洁，风雨不侵。
元隐青看着女儿沉静的模样，心痛万分。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乔溪月却按了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冲他摇了摇头。
这时，只见刘东林眉间隆起：“小九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一家人。”
姜舒绿的视线在刘东林和常敏身上看了一圈：“二师兄，其他投资人找你了吗？”
刘东林和常敏对视了一眼。他们就是接到了其他投资人的电话，才知道了网上的事情，这才从公司赶了回来。
常敏没说实话：“没有。”
刘东林和常敏虽然故作轻松，但是姜舒绿知道，三师姐这样说是想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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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乔蔬迎快速地翻完了热搜。再听三人的对话，这才知道，自己妹妹恋情曝光，不止网暴这么简单，还有身后牵扯出来的多方利益。
但是没关系，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
她赚钱早，账户上有不少钱，不够的话还可以把她市区的房子卖了。
不行的话她还有两个弟弟，最小那个估计是没钱的，但是大的那个肯定有不少钱！
还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阿婆！
这样一盘算、一收拢，乔蔬迎瞬间觉得，就这么点事儿值得大家在这里愁眉苦脸想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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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明看了看在座的小辈，喝了口枸杞茶：“早上那小子呢？怎么没回来？小九没通知他吗？”
“他今天有专访，我没告诉他。”姜舒绿回答，然后看向父母，“对不起爸爸，让你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说着说着，姜舒绿的腔调里染上了哭音。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爸爸生病了，我们要多关心爸爸、多爱爸爸。
当她看到微博上有人用恶意来揣测她爸爸时，她很慌张——她觉得自己没保护好爸爸；她还很愤怒——有人欺负她爸爸，但是她不知道该找谁去还击。
当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弱小，妈妈保护了爸爸十八年的平静日子，竟然就这样让她破坏了。
元隐青冲女儿笑笑，但是他的笑容却因还未褪去的愤怒而显得有些苍白、有些无力。
“是爸爸忘了国内记者的厉害……是爸爸没保护好你。”
乔溪月拉了拉姜舒绿的手：“没事的满满，我们正商量解决的办法，会找到办法的。”
这时，刘东林的电话响了。他垂了垂眼皮，拿着手机走到屋外去接电话。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我的身份，以及和满满的关系……”元隐青道，“这样她和她导师的名誉不会受损。”
众人默许。
这无疑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不行！都不行！”姜舒绿急急地否定。
大家没想到姜舒绿的反应会这么大。
“满满，爸爸的正脸已经被拍到了。”元隐青耐心地说，“目前活跃在网上讨论的都是年轻人，但是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得久了，爸爸总会被人认出来的。与其让不知内情的人到时候胡编乱造我们的关系，还不如我们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元隐青不想女儿受到二次伤害。
“不行！”姜舒绿捏紧了拳头，“爸爸，我不想你牺牲自己，我不想你受到一点委屈！”
“承认我就是元隐青，承认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就是牺牲？怎么就是受委屈了？而且，别人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你、对沈最、对刘家的事业都有帮助，最起码有足够多的关注度和话题度……”
元隐青待过娱乐圈，深知热度对于一个从业者来说有多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对他女儿的关注度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你早已经离开那个圈子了，你不需要这样做的爸爸！”姜舒绿打断元隐青，“我不需要你给我铺路，阿最也不需要，师父就更不需要了！师父他在这个圈子浸淫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不需要你去牺牲自己做锦上添花的事了！”
“我的作品还在这个圈子里放着，怎么可能离得开？”元隐青笑得坦然，就像是看开之后的豁然，“傻孩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况且那个圈子还是个名利场？成年人的世界只讲利益。”
放出他的这层身份，不但能挽回女儿的名声，还能让她有底气站在世人面前，最起码网络上不会再有人说他的女儿配不上沈最了。
他还能最大程度上挽救“扶光”和其他投资人的损失，说不定剧播出的时候，还能让收视再创新高！
他在事发后还跟孙启东通过话，必要的话，他可以给剧加镜头。
元隐青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放着这么一把锋利的刀刃而不用。
姜舒绿的眼睛发酸。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到过爸爸说的这个方案。只要她爸爸的身份一经公布，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甚至还可以给出品方增加招商的砝码。
“扶光”大徒弟的丈夫就是二十年前圈子里赫赫有名的演员元隐青，由她和沈最恋情给众多投资方带去的一切隐患都可解除。
元隐青和Green是父女关系。那网上的帖子和底下恶评的人就是在造谣生事。
“可是我不想你再去接触这个圈子，我不想，我不要！”姜舒绿情绪激动。
她的爸爸因为拍戏生病，去国外治疗了这么多年才好转。
万一因为这事儿，病情复发了怎么办？
而她呢？
她为此失去了父母的陪伴，从小就寄人篱下，从小就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或怜悯、或嘲笑。
虽然阿婆和舅舅一家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但是她心里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缺的那些东西是父母才能给予的情感。
可是现在呢？
她的爸爸说，他的身份可以拿来给她利用、给大家利用。
那她为了让爸爸好好治病而忍受的十八年分离算什么？
岂不是一场笑话？
元隐青看着女儿这般孩子气，突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姜舒绿眼睛红红的，有泪在聚集。
泪水决堤而出时，有人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她眼里的泪水，全部隐没在一朵白色的山茶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