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司马芳洛邀诗芸和诗茵来府上做客。
司马邪路过的时候,正巧她三人在院子里踢毽子。司马邪道:“踢得不错!”声音冰寒。
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那天,司马府中的桃花正在盛开,浅粉的花瓣在风中飘散,如同一场预谋已久的花雨。少年从花雨中由远及近,风吹着他的衣角,暗纹银白的衣绸格外醒目。
然而跛脚,眼神黯淡。
极美的景色衬托着极丑的神态。
司马芳洛一见到是哥哥,拉长了脸。
诗茵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司马邪,司马芳洛的哥哥,只见远处司马邪一瘸一瘸的走了过来,两个貌美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他嘴上说着,踢得不错,脸上却是阴冷十分。一下子院落里的人似乎都很害怕他,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恭顺地行礼。
诗芸初见他时,觉得他虽然腿脚有些不便,长得倒是十分英气。
诗茵却觉得这人的眼底藏不住的戾气,不是亲善之辈!那时司马邪十七岁。
便听司马芳洛喊了声:“哥。”
司马邪点了点头,嗯了声。
他目光扫过诗芸和诗茵,又在诗芸脸上多停留了会。轻易地忽视了诗茵,看着诗芸道:“长得倒是十分好看,只是不知道打断了腿还有没有人肯娶。”眼神似又穿过诗芸看着天空,让人猜不透,看不出他的喜怒。
诗芸知道了此人竟是司马邪,什么英气全然顾不得了,同那些个在府中久居的人一般吓破了胆,她从司马芳洛那听了许多司马邪的事,知道他并不是一般的玩笑话。司马邪的事被司马芳洛讲过,在诗芸心中早就成了魔鬼蛇神,如今撞上了,虽晓得他并不真要了自己的腿脚,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十分害怕。
诗茵直觉得他不是在玩笑,所谓玩笑听在耳里依旧很是刺耳。她装作听不懂,一副平淡的样子。
司马芳洛道:“哥,你别吓唬他们。”
司马邪见诗芸吓着的样子,虽然觉得并不想笑,却依旧笑出了声音。他的笑轻易遮蔽起他身体上的缺陷,就像这满院子盛开的桃花,乌黑的长发尽显慵懒地披散着。他早习惯这样吓唬旁人,真真假假,别人觉得是真他便喜欢随了那个人的心愿,让此变成真事。什么一言不合就打折别人腿的事情他也做了不少,早已经做了许多恶事,不差多一件。
诗芸不敢抬眼看他,那笑声听在诗芸耳里汗毛倒起,恨不得现在撒腿就逃,却愣是抬不动腿。早就吓得腿脚发麻,就差在那里哭出了声音。
诗茵在看他。
司马邪便也在看她。
相比于诗芸的害怕,诗茵却因为不曾听闻司马邪许多恶事,并不明了此中这些人的反应。对着司马邪,执了一礼,道:“诗茵见过司马少公。”
司马邪的笑声僵在那里,眼神落在诗茵身上,见她穿着落魄,薄薄的唇角抽动了一下,道:“那里来的卑贱的丫头,倒是识得点礼数。”
无论被他如何粉饰。
诗茵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戾气。
“可惜我最不喜欢别人称我少公。”
他的声音落下来,听在诗茵耳里,她假装平淡的眼眸依旧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好像知道司马邪会这样喜怒无常。
只是这样一撇,司马邪道。
“你的这双手倒是有趣,天生就适合握剑。”
“为何?”
“这只手无名指和食指一样长。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杀手。”
这一句话下了,司马芳洛好笑这诗茵,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却混不知。诗芸却暗暗觉得诗茵今日要是吃到苦头了,也不枉费她带着她来司马府上这一险地。
这一切,似乎都逃不过司马邪的眼,借刀杀人的把戏,从来只有他用得,要不要成为别人的刀呢?他似乎觉得倒是一件趣事。
诗茵道:“诗茵受司马芳洛所邀,陪同堂妹诗芸来此处!”
司马邪冷笑一声,道:“哦?”神态一半恭谦,“原来是老师的侄女。敢同我这样讲话,到有几分胆量!”可这装样子的神态还没持续片刻,便又改了主意,道:“可惜我生平最不喜欢有胆量的人。”那一抹捉摸不透的笑还在脸上挂着,却抽搐了起来,又道:“今日就将你二人的腿脚弄折,也让你知道什么是跛脚的滋味!”但在心中已经打消了让诗茵做杀手的这个想法。
他的那句,“也让你知道什么是跛脚的滋味!”极尽病态的夸张,旁人听了,觉得他的病态简直是无法用常理理解的怪物,极为恐怖!
司马邪整个人更是阴冷了起来。
他需要有人出言不逊,好让戏按着他的设想演绎。
他毫不遮掩他的极丑与极美,二者如此嚣张的在同一个人身上,仿佛泥潭中的恶鬼在嘲弄世人。
他也许也并不是真想打断她二人的腿脚,只是此时他觉得自己的戾气须得遇上这样一个人顶上一句受着才显得有趣,只是想这样说能看一看眼前的诗茵的反应。他并不在意人的感受的,别人受了折辱也罢,变成残废也罢,他感受不到,什么怜悯同情对他而言何其多余!他自己就是个残废,凭借这一点他早已允许自己泯灭人性!无需愧疚!
诗芸听到她自己竟是平白受了牵连,似乎出于本能,忙道:“怎得,你只管打折她的腿脚,平白与我无关!”
这似乎应征了司马邪心中想听到的话,本该开心,却有些失望的样子。什么是道德,什么是人性!他再一次嘲弄了这个世间。然而他并不快乐。
他一笑,极妖孽的美,反倒让人恐怖。
到底有什么好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又要笑呢!
司马邪佯装态度谦和的样子,道:“哦?你小小年纪,心思这样毒,她方才说是你的堂姐,难道是我腿脚不好,耳朵也不好了?”
诗芸抬头,看到司马邪的微笑,愣了愣,红着脸道:“她不是我的堂姐,她不过是诗田家的养女,怎配攀我李家的亲戚!”
司马邪听闻,面色阴沉了下来,似乎兴致全然没了,像是全然看不到诗茵这个人,心道不过是和他同病相怜之可怜人!呵了一声,好像敷衍,问道:“你叫诗茵?”见诗茵点头,又道:“你不怕我?”
诗茵装作这般年纪的孩子,天真地问道:“为何要怕?”这一回答,显得稚气未消。
司马邪竟然哈哈大笑,这一笑并不是强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