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医院有着严格的查房制度,其中要求科室主任每周至少进行一次大查房。
科室主任的大查房非常重要,主要是为了解决疑难病例的诊断和治疗问题,同时也是教学的重要方式。
柯小田所在的儿科病房大查房的时间是每周四的下午。
从下午两点半开始,科室里面除了几个当班的医生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包括本科实习生以及本科室导师旗下的在读硕士、博士陆陆续续进入到小教室里面。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身材矮胖的田博达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都来得这么早啊,我就出去开了两天的学术会,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想我。”
所有的人都笑。
田博达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我就知道大家肯定会想我的。不光是你们,我家老太婆也想我得很呢。很多人都知道,我家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可是我们医院的第一美人,当年有名的‘黑珍珠’,所以光长得帅是没有用的,得像我这样既幽默,又智慧才行。”
所有的人再次大笑。
柯小田没想到田博达教授这么好玩,低声问旁边那位姓左的医生:“他说的是真的?”
左医生点头:“他爱人当年可是我们医院的第一美女,身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即使是到了如今,已经是麻醉科主任的她依然风姿绰约、仪态优雅。”他停顿了一下,“田主任这个人特别好玩,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老顽童’。”
两个人正悄声说着,就听到一个本科实习生好奇地在问:“田老师,您当初是如何追求到师母的?”
田博达大笑:“这你可说错了,当初可是她主动追求的我。没办法,我太有魅力了,不想答应都不行。”
柯小田没想到他矮胖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如此洪亮,那副得意扬扬的样子更是让人忍俊不禁,禁不住和大家一起大笑了起来。
田博达看了看腕表:“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吧。”他将目光看向苏雯,“这次大查房选的是什么病例?”
苏雯道:“是4床的患儿,患儿是昨天入院的,目前诊断还不明确。”
柯小田暗暗吃惊。
科室主任在大查房之前首先要通过下级医生的汇报选定一个病例,然后还要花费时间去研究病历并亲自给病人查体,待心中对患儿的情况基本有数之后,才会将该病例作为大查房的内容。柯小田没想到田主任竟然对这起病例一无所知,低声问旁边的左医生道:“田主任以前的大查房也是这样,事先并不知道将要讨论的病例内容吗?”
左医生道:“大多时候都是这样,他随意得很,而且每次大查房都会让我们收获满满。”
柯小田很是吃惊,心想这需要多大的自信和能力才可以做到啊。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问左医生道:“这个病例好像是你管的病人吧?”
左医生点头。
患儿女,8日龄,昨天下午因“拒乳2日”入院。患儿自出生后一直母乳喂养,自行进乳,吸吮有力。近3日来无明显诱因出现吃奶差、吸吮力弱、睡眠增多,无抽搐,无呕吐。患儿自生病以来无发热,无咳嗽,无呼吸困难,无发绀,尿便正常,患儿的父母均否认家族性遗传病史……
接下来左医生开始汇报患儿的病情,田博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刚才说患儿进乳差的依据是什么?还有,睡眠增多究竟是怎么个增多法?”
左医生道:“患儿在生病前每天进乳5次到6次,每次约40毫升,每天的睡眠时间有15—16小时。自生病后每天进乳2次到3次,每次不足20毫升,每天睡眠在18小时以上。”
田博达点头道:“这就对了嘛。要有比较才能说明问题。足月正常的新生儿大约2小时进乳1次,每天的总睡眠时间10—19小时,这是正常值,不过还要和患儿生病之前的情况进行比对,这样才有诊断价值。医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细节很重要,不能凭空去说。有一次我在大街上遇到两个人吵架,这两个人互相骂对方长得丑,这时候旁边一个人说:你们两个大哥不要说二哥,脸上的麻子点点一样多,结果两个人就开始去骂旁边那个人。我这个人做任何事情一贯认真,就指着左边的那个人说道:你的脸上有25颗麻子点点,比他多了两颗,所以你要丑一些。结果这两个人马上就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跑了。所以一定要用事实说话,这样才有说服力。”
所有的人大笑。
田博达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左医生道:“你继续。”
左医生继续汇报:“患儿40周足月,在江南区医院剖宫产娩出,脐带、羊水及胎盘均未发现异常,娩出时体重3450克,其他均正常。母孕期健康。入院查体情况如下:体温36.6℃,脉搏每分钟130次,呼吸每分钟40次,体重3020克,神志清楚,反应差,呼吸平稳;患儿周身皮肤轻度黄染,干燥脱皮,伴有花纹,弹性欠佳,右下颌部有密集条索状皮疹,前囟平坦,双肺呼吸音粗,未闻及干湿啰音;心音有力,心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腹软肠鸣音正常,肝脾肋下未触及,脐带未脱落,无渗出;肢端温暖,四肢肌张力减弱,原始反射未引出。查体时患儿抽搐1次,表现为双上肢划船样伴双下肢蹬踏样动作,持续约30秒后自行缓解。”
汇报到这里,左医生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田博达一眼。
田博达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一般,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继续啊,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麻子点点。”
左医生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患儿入院后查三大常规及肝肾功能均正常,血气分析结果表明轻度酸中毒,24小时脑电图显示右中央、顶颞异常,头部核磁共振表现为侧脑室旁、基底节区、脑干以及小脑成像明显高信号影。根据以上情况,我们目前的诊断为新生儿中枢系统感染,不过还要进一步排除新生儿破伤风的可能。”
田博达问道:“你考虑新生儿中枢系统感染的依据是什么?”
左医生回答道:“患儿反应低下并出现了惊厥症状,除此之外还有头部核磁共振的结论作为依据。”
田博达将目光看向那几个在读硕士和博士:“你们对这个病例有什么看法?”
一位在读博士站了起来:“我同意左医生的意见。”
这时候田博达似乎才注意到了柯小田:“你说说。”
柯小田对这个病例也暂时不能做出明确的诊断,但田主任已经点到了身上,只好站起来回答道:“虽然新生儿中枢系统感染有可能导致反应低下及惊厥的表现,某些病毒性脑炎也可能存在血常规及其他检查结果正常的可能,但中枢系统感染的新生儿大多会很快进入昏迷及呼吸抑制阶段,从患儿目前表现出来的症状来看,这样的诊断结论似乎并不成立。”
田博达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大家仔细想想,患儿头部核磁共振显示侧脑室旁、基底节区、脑干以及小脑成像明显高信号影,如果是中枢系统感染造成的话,如此大范围、特异性的影像学改变竟然没有让患儿出现昏迷、呼吸抑制又如何解释?”
如果真的是如此大范围、多部位脑部的感染,患儿的生命应该早就处于危急状态。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问题。所有的人都默然。
田博达再次将目光看向柯小田:“那么,你认为新生儿破伤风的诊断成立吗?”
柯小田道:“我觉得不大可能是破伤风。”
田博达问道:“为什么?”
柯小田回答道:“虽然有可能在剖宫产的过程中因为消毒不当造成患儿脐部感染,而且破伤风病毒感染的潜伏期确实是6天到10天,但该患儿的抽搐是上肢划船样伴下肢蹬踏样动作,并不具备破伤风感染引起的牙关紧闭以及全身肌肉强直性痉挛的特征。”
田博达点头道:“对啰。”说着,他竟然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双手和双腿同时开始示范:“这是划船样动作,这是蹬踏样动作。而破伤风造成的肌肉强直是像这样……上肢过度屈曲,下肢伸直,呈角弓反张状。”
他的整个身体朝后紧绷成了弯弓状态,而且一直像那样一动不动。苏雯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忍不住笑道:“田主任,今后像这样的动作还是让年轻人来示范吧。”
田博达却浑不在意地继续讲解着:“新生儿感染破伤风后的早期症状为哭闹,口张不大,吸吮困难。这个患儿并没有这样的表现,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疾病的可能。既然中枢系统感染和新生儿破伤风感染的诊断都不成立,那么这个患儿究竟是什么情况呢?”他将目光看向左医生,吩咐道:“去把患儿抱来,我得亲自检查一遍。”
左医生很快就去将患儿抱到了小教室。田博达正要开始给患儿查体,却忽然“咦”了一声,随即就俯下身去在孩子身上“咻咻”地嗅闻起来。
随后,他就开始给孩子听诊并进行其他各种检查。他检查得非常仔细,手法轻柔而且细腻,接近20分钟后才终于停了下来,问左医生道:“你没闻到孩子身上特殊的气味?”
左医生一脸茫然:“特殊气味?我没有闻到啊。”
田博达看向苏雯:“你来闻闻。”
苏雯将鼻子凑到孩子面前细细嗅闻了几下:“焦糖味!”
一个实习医生也凑上前去嗅闻:“这不是奶臭味吗?”
田博达怒道:“什么奶臭味!”他指了指柯小田:“你来闻闻。”
柯小田离开座位后快步去到患儿的面前,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略带焦煳的气味,点头道:“有点像咖啡的气味。”
田博达大声道:“焦糖味和咖啡的气味差不多。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其实西医也非常重视这几个方面。这个患儿才8日龄,住的是新生儿病房,在新生儿病房里面忽然出现这种特殊的气味,竟然没有引起你们的注意,这不是鼻子的问题,是你们这个地方……”他戳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是这个地方差了根弦。”
坐在后面的那几个本科实习生都准备跑去嗅闻患儿身上的气味,却被田博达制止住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是焦糖味,一会儿回病房消毒后再去细细嗅闻。”他又对左医生道:“去给我拿一支消过毒的压舌板来。”
待左医生拿来了压舌板后,田博达开始示教:“如果是破伤风感染的话,用压舌板去压患儿的舌头,用力越大,患儿反而张口越困难,压舌板会被咬得越紧,这样的检查结果被称为‘压舌板试验阳性’。你们看,这个患儿根本就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好了,把孩子抱回病房吧。”
待左医生抱着患儿离开后,田博达继续道:“除了‘压舌板试验’之外,破伤风感染早期的患儿还可能出现苦笑面容……”他将自己的牙关紧、面部肌肉呈紧张状态,双侧嘴角上牵,而且双拳紧握并过度屈曲:“就像这样。今后你们看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想到患者很可能是破伤风感染。”
他的模仿动作做得非常到位而且逼真。柯小田相信,在座的所有人必将因此终生记忆深刻。
田博达回到了他的座位,问道:“现在你们应该对这起病例有一个明确的诊断了吧?”
在田博达说出患儿身上出现焦糖味的那一刻,柯小田就已经对这起病例有了明确的诊断结果,而且他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应该和自己一样。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主动出声回答田博达的这个问题。
不过柯小田在转念间就明白了:坐在最后面的那些本科实习生无论是理论还是临床经验都不大可能了解这种疾病,而坐在前面的在读硕士、博士生以及住院医生们,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回答这样一个在他们看来已经变得非常简单的问题。
柯小田不想让这么一堂精彩的大查房讨论冷场,站起来回答道:“患儿出生后1周左右起病,主要的临床表现为拒乳及惊厥,并存在轻度代谢性酸中毒,实验室检查未发现感染的相关证据,而且患儿周身可闻及焦糖味,这些情况完全符合‘枫糖尿症’的诊断,同时也可以解释核磁共振侧脑室旁、基底节区、脑干以及小脑成像明显高信号影未造成患儿早期出现昏迷及呼吸抑制症状的原因,因为这并不是炎症,而是遗传性代谢出现了问题所致。”
田博达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其他住院医生:“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已经知道这起病例的诊断结果就很了不起,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当中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像他这样简明扼要、逻辑清楚地将患儿的病情表述出来?应该不多吧?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想当然,要在关键的地方多下功夫,这样才能够尽快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他摆了摆手:“不说了,像呼口号似的。小柯,你再说说接下来的检查以及治疗方案。”
柯小田觉得自己有些抢眼了,连忙道:“我才刚刚上班不久……”
田博达顿时就不高兴了:“你是医生,如何尽快治疗好患者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狗屁!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就是要木秀于林,就是要当出头鸟。浑浑噩噩、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是医院行政楼那帮人干的事情。我田某人为什么这么优秀?就是因为我自信,因为我在专业上从来都不愿服输,更不要说假惺惺地谦虚了。”
柯小田只好苦笑着回答道:“枫糖尿症是遗传代谢性疾病,需要终身进行饮食治疗,在饮食治疗的过程中,富含有支链氨基酸的食物,比如猪肉、牛肉、鱼虾等的摄入必须严格控制,并每周随访血液中氨基酸的浓度。如果发生急性代谢危象,出现重度酸中毒、神经系统功能迅速衰退时,应该进行腹膜透析。除此之外,还要随时补充维生素B₁。”
田博达挥了一下手,将目光看向所有的人:“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亲自去给患儿查体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引起新生儿惊厥以及脑电图、脑部特异性改变的因素还有代谢性疾病。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位临床医生,我们必须要亲自去面对患者,否则你就会不断去重复别人的错误。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散了散了。”
这次的大查房深深震撼了柯小田。不是因为田博达教授的幽默风趣,而是他能够敏锐抓住并且发现这起病例重要特征的超强能力。
从大学本科到博士毕业,柯小田自认为医学基础知识掌握得非常牢固,临床经验也还算比较丰富,然而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所学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夏晴没有能够打通父亲的电话,后来还是她父亲所在的单位通过卫星电话与他取得了联系,得知他正在从日本返回的航线上,估计回到江南省的时间最快也得在1周之后。
金秀兰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但更加烦躁、易怒,还出现了幻觉。医生告诉夏晴和柯小田:“这是肝昏迷的前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在经过柯小田上次的提醒后,夏晴就一直处于悲痛与恐惧之中,她也因此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一直陪伴在母亲的身旁。虽然她早有思想准备,此时还是神色大变:“肝昏迷?”
医生点头:“肝昏迷是肝功能衰竭的表现,死亡率极高。”
夏晴没忍住,一下子就大哭了起来。值班医生拍了拍柯小田的肩膀:“你也是医生,不需要我多说……”
柯小田点头,过去温言安抚着夏晴,待她终于冷静了一些之后才问道:“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夏晴还在抽泣:“估,估计就,就这两天。”
柯小田道:“妈妈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重,随时都可能进入肝昏迷。不过人的意志力是非常强大的,我觉得应该将爸爸正在赶回来的事情先告诉妈妈,最好是趁她还清醒的时候能够和爸爸见上最后一面。”
此时心乱如麻的夏晴早已没有了主意,听了柯小田的话之后就点头道:“我听你的。”
不过最终还是由柯小田去告诉了金秀兰这件事情。没想到金秀兰听了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巴不得我死呢,我死了他才好去找年轻漂亮的女人。”
夏晴正想替父亲说话,却被柯小田立刻制止住了:“爸爸这些年也不容易。妈,您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等爸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金秀兰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才忽然叹息了一声:“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夏晴顿时后悔自己刚才差点就爆发出来的冲动,匍匐在了金秀兰的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柯小田知道,岳母的病情发展已经无法阻止,一旦发生肝昏迷就很可能是她们母女俩永远的诀别。
柯小田心里暗叹,悄然从病房里面退了出去。
就在当天晚上,金秀兰毫无预兆地陷入了肝昏迷,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夏晴的父亲夏致力赶回来已经是两天过后,他没能和妻子说上一句话,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柯小田向苏雯请了几天假,前前后后忙活着岳母的丧事。
其间,柯小田的父母柯文伟、田宁来到省城吊唁。两人并不知道儿媳也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田宁本想趁此机会提醒儿子尽快要孩子的事情,却被柯文伟阻止了:“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事情不大好,以后再说吧。”
在金秀兰下葬后的第二天,夏致力就离开了家。临走前他对夏晴说道:“这些年为了给家里买房,给你妈妈治病,我太累了,不想再干了。”
夏晴没明白父亲的意思:“爸,那您准备去哪里?”
夏致力道:“回单位去办退休手续,也许今后不会再回来了。小晴,你和小柯搬回来住吧,这里毕竟是你的家。”
夏晴看着墙上母亲的遗像,摇头道:“不,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夏致力点头道:“那也行。”他将目光看向柯小田:“晚上陪我去喝两杯怎么样?”
柯小田当然不可能拒绝,于是翁婿二人就去了外面一家比较清净的小酒馆。两个人坐下后夏致力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白酒,自顾自地连喝了好几杯。
柯小田问道:“爸,您在海船上也是这样喝酒?”
夏致力道:“大海上一望无际,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喝酒干什么?”
柯小田劝道:“您已经不年轻了,这样喝酒对身体不好。”
夏致力道:“身体这东西得看人。小晴的妈妈那么注意保养身体,结果还不是……”
柯小田道:“她的情况不一样,您是知道的。”
夏致力指了指柯小田面前的酒杯,示意他喝下,说道:“小田,今天我想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当年我和夏晴的妈妈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的她长得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她。当时我不知道她家里的人都有肝病的事情,后来才发现她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幸好我是在海上工作,回家的时候不多,这一忍就是几十年。小田,你和我不一样,你现在还年轻,还有选择的余地……”
柯小田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道:“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致力叹息了一声:“我们都是男人,懂得男人心里面的苦,虽然我是小晴的父亲,也知道你一直对小晴很好,但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不希望你今后步我的后尘。”
柯小田觉得岳父很可能是喝多了,摇头道:“我不会那样做的,我是真心喜欢小晴,我愿意陪着她好好过这一辈子。而且现在的医疗技术发展很快,说不定哪天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刚才柯小田说话的时候,夏致力一直在盯着他,待听完了他的这番话之后顿时就笑了:“小田,我们家小晴没有看错人,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原来他这是在试探我。柯小田苦笑:“爸,您应该相信我才是。”
夏致力哈哈大笑:“我是做父亲的,做父亲的有哪个不爱自己的女儿?小田,等你和小晴今后有了孩子就懂了。”
孩子……柯小田苦笑了一下:“爸,我敬您一杯。”
这天晚上夏致力喝多了,是柯小田背着他回家的。夏晴责怪道:“你怎么让爸喝那么多?”
柯小田笑道:“没事,他高兴就好。”
夏晴去拧了一张热帕给父亲洗了脸,服侍着他睡下后对柯小田说道:“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毕竟岳父喝醉了酒,柯小田也是这样的想法,问道:“小晴,你为什么不愿意搬回来住?”
夏晴道:“只有这房子空着,我爸才会回来。”
柯小田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夏晴幽幽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笔财富,一直空着的话他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