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话未说完,便瞧得一把寒光跳动的柴刀落入眼中。
霎时间。
鲜血飞溅。
却听那老妇尖声长啸,而四肢胡乱挣扎。
她被一股怪力按在了地上,站不起身,只是叫着。
渐渐的不再动弹,只有出的气,再没有进的气。
“啊!!!!!杀人了!!!!”
屋内有一孩童惊声尖叫,两腿打着摆子,却是跑也跑不动,尿了一地。
一旁的何知方和马车夫具都惊愕,不敢相信这是那位举止行为优雅的小旋风所行之事。
怕不是疯了神!
山里的野人就是这样!
马车夫啐了一口,即便自个怕得不行,依然摆出架势,把何知方护在了身后,“公子,这个人我来对付,你赶紧走!”
要是能早早发现这个野人的不对劲就好了!
原来马车夫早就看陈广白不顺眼。
哪里有正常人穿着野兽皮衣,灰头土脸的走在这大山间,哪里的隐居之士会穿着成这番?
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也不知道公子文人病犯了还是怎地,竟敢让这人同行!
马车夫瞥一眼何知方,发现对方已是呆愣住了,是以动弹不得。
于是他叹了口气,前脚踏出,身体向前欺压,两拳交叉而出,齐齐往那陈广白的太阳穴挥出。
可这拳出到一半,竟是停在半空,只留拳风拂过陈广白脸庞。
定睛看去,原来那一双拳头已是被柴刀齐齐切落。
正有温热血液自其中喷涌。
陈广白猛地收回柴刀,右脚抬起,往那马车夫的腹部踢去,竟是把马车夫踢飞了出去。
看那痛苦呐喊的马车夫,又是低头细细的瞧那冰冷老妇,看着柴刀与血肉缝隙里的鲜血汨汨流淌,眼神复杂。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不是妖?
抬头,见何知方和马车夫仿佛看他如见到鬼一般,自是叹气不止。
不过都是幻觉,幻觉罢了。
遂挥出柴刀。
正要催动灵气气血,运转五行刀术,却发现体内似乎被抽空一般,见不到任何灵气气血的痕迹。
之前修炼成果在这幻觉里竟是不成立?
这妖还有这种能力?
罢了,这基础刀术倒是不消耗灵气气血,也是够用。
他压低身子,双手架势摆开,旋即猛地欺身而出,手中柴刀如狂风骤雨般挥出。
···
···
雾气愈加的浓了。
陈广白将柴刀从最后一个村民的身上拔出来,耳边只听得那村民苦苦哀求,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这是最后一个了。
但始终没发现妖兽的身影。
难道这真不是幻觉?
看着愈加浓郁的雾气,陈广白只觉脑袋刺痛,视线里无数画面如玻璃般破碎,跌落在地,只剩下一片漆黑。
待到其再次瞧清面前事物时,竟是又回到那柳树林旁。
他正踩在官道上。
视线里再没有那种奇怪浓雾,只是满眼的柳树条垂落阳光之下,拖动无数光斑摇曳。
“老龙王!老龙王!”
陈广白呼唤几声,得不到回应,便就往那袖子里看去,发现里面早已空荡荡,哪里能瞧见镇云子身影,甚至连一点水渍都未曾留下。
瞳孔骤然收缩。
看来自己在不知何时,竟真是落入妖兽的幻觉之中。
可当世间的妖兽,大多都是依靠气血道行,用以催动一些术法,没有天地灵气作为依托,单靠气血催动,消耗大,威力小。
这般恐怖的幻觉,怕不是能直接抽干一个正常妖兽!
而且这幻觉的目标不只是他一个人,还包括镇云子。
如果镇云子没落入幻觉之中,怕是能尽早察觉他身上异样,尝试唤醒他了,不会出现这般被困的情况。
“呵,看来这次的妖兽比以往还要厉害!竟是能作出这般真实的幻觉!”
“连那灵气气血都不能使用,怕不是想在这里把我弄死?”
事已至此。
陈广白除了一双明目,以及之前研习完毕的基础刀术,其余术法基本不能使用,甚至连运转六七心转都不能够。
这周边的浊气只是个摆设,并不能强行引入体内,不能转化为灵气罢了。
如此这般。
他成了一个会点刀术的普通人了。
若是遇到这施展幻术的妖,或者那奇异花朵,没有保命手段,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陈广白又试着唤出命理集。
只见得一本古朴书籍凭空而现,落入手中。
能点动上面头像,查看记忆。
但对那些幻觉里的人没有任何作用,没有任何记录留在上面。
幻象终究是虚假无比,并无任何实体。
自是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什么,伸手点那镇云子龙首。
果不其然。
这镇云子也在幻觉之中。
其中幻觉情形,与他多有差别,至于详细情况,暂且不提。
话又说回来。
这命理集只是以第一人称视角查看记忆,并不能以上帝视角看到外界其他事物,因而他在命理集上的所见所闻,皆是来自于其本人的所见所闻。
如今也不能靠着这一手段去查看外界情况,倒是可惜。
自是叹息,又在这官道上走了一段路,尝试着能否走出这地方。
不一会时间。
便瞧见一辆熟悉的马车,竟又是直接停在面前。
一熟悉的脑袋自车内探出。
何知方!
“在下何知方,敢问先生姓名?”
看着这如沐春风的笑脸,陈广白自是又思索起来。
循环?
为什么会循环?
“兄台?兄台?你这是怎么了?”
见这陈广白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庞,何知方也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取来琉璃镜又是瞧了一番,“老刘,你看看,我脸上有东西么?”
那唤作老刘的马车夫只摇头,“并没有任何问题,公子。”
这老刘眼里是藏不尽的警惕,只低声道:“公子,这人真真可疑,哪有什么雅士文人会穿成这般。”
与上一回不同,这马车夫老刘竟是把心底里的疑问尽数倒出,不再保持沉默。
何知方一瞪那老刘,把扇子往其头上敲了敲,“老刘,这你就不懂了,我等是一介附炎趋势的庸人,只知道追求表面的雅。”
“而这位兄台便就不一般了,传说有奇人异士隐居山水间,与天地为伴,自是懂得何为真正的雅,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雅。”
“你说对吧,兄台?”
这何知方倒也不客气,不等陈广白回答,直接取出一张堪舆图,指了指,“想必兄台也是去那桃源乡,能否赏脸同行?”
瞧着这何知方和马车夫老刘,陈广白略作思忖,按照上一回报上姓名,回答之后,最后还是上了这辆马车。
一路柳树密布,偶有桃树穿插其中。
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这桃树数量竟是愈发的多,而且似乎在呈某种规律排布。
怪哉。
这个地方竟然还能种桃树?
思索着,奇怪着,不知不觉又是到了那天河村。
路上又遇到那卖白馒头的矮汉子。
“客人,客人,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馒头!”
这矮汉子抬着一屉馒头上前,展示了一番,“您瞧瞧,这馒头多好,多香!”
这汉子张张嘴,正要继续说,却是瞧见了什么,脸上兴奋之情消失殆尽,只喃喃,“什么嘛,原来客人已经买过馒头了,也不知是谁家的。”
买过了?
陈广白低头看去,却是瞧见胸前鼓起,其中有细微热气冒出,取出一瞧,赫然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上面还沾着些许血液。
为什么这个馒头会留在身上?
如果按照一般的循环来看,这种上一次时间线馒头不应该留在我的身上才对,怎么会这般?
难道说,这个馒头是个关键点?
他摇了摇头。
上一回。
这整个天河村被他一人屠戮殆尽,连这卖馒头的矮汉子都没放过。
如果这馒头真是关键点,那这个矮汉子也应该能避免被屠戮的命运才对,或者在他动手前,便是把实情尽数道出。
怎么如上一回那般机械的重复一模一样的台词?
“小旋风兄台,怎么了,在看着这个馒头······”
那何知方见陈广白手里拿着个沾血馒头,先是一怔,旋即面露愤愤,只对那矮汉子道:“你这卖馒头的汉子好生不燥,拿这种玩意儿来诓骗我等!”
“这这这,哪能!”
矮汉子涨红了脸,指着沾血馒头,“这馒头分明就不是咱家卖出去的,你瞧瞧,咱家的馒头向来是有几粒芝麻······”
这矮汉子话未说完,便瞧得何知方把沾血馒头带芝麻的一面展示了一番,“这不就是?还想狡辩!”
这一番争吵,引得天河村的村民们尽都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见得这么多人看他热闹,矮汉子的脸是愈加红,好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最后在何知方的据理力争下,只得把那十文铜钱退了回去。
可陈广白并没有收,反倒是那矮汉子硬是塞到他怀里。
然后这矮汉子没有了做生意的心思,便也就提起馒头,走了。
而再看那何知方扬了眉,吐了气,此时满面红光,自是痛快。
遂拉过陈广白,并肩而行。
不一会。
又到了那老妇的房屋前。
敲门。
这一回来开门的不是那位老妇了,而是一只绿油油的尖嘴虫子,头上顶着一朵奇花,正招展着身枝。
陈广白揉了揉眼,以为下一瞬会恢复原貌,可定睛看去,依然瞧见的是一只虫子。
只听这虫子道:“奶奶出去购置大米了,晚些回来,我先招待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