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板桥

歌川国芳 《木曾街道六十九次之内 板桥 犬塚信乃 蟆六 左母二郎 土太郎》

日本江户时代，著名通俗小说家曲亭马琴耗时二十八年撰著的《南总里见八犬传》（简称《八犬传》），其俊奇宏大的构想、壮丽豪迈的文风，堪称日本武士文学的史诗级巨著。这幅画中的犬塚信乃、蟆六、左母二郎和土太郎均是《八犬传》中的人物。

《八犬传》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室町时代末期。从结城合战中突围的武士里见义实逃至安房建国，成为安房领主。在遭邻国偷袭即将城陷之际，义实的爱犬八房衔来敌将首级从而化险为夷，为履行诺言，义实将女儿伏姬嫁与八房。伏姬因受犬气而孕，为表清白剖腹自杀时，其腹内飞出一团白气散向八方，与伏姬所佩戴的一百零八颗念珠中的八颗相结合，从此诞生了持有仁、义、礼、智、忠、信、孝、悌八颗灵珠的八犬士。

被宿命所引导，因为在各种场合中的遭遇而逐渐聚集的八犬士，最后都来到里见家任官。在里见家受到包括扇谷上杉定正在内的许多大名武将联合组成的大军攻击之际，于水陆两面大展本领的八犬士在战斗中获胜，最后成为守护里见家的城主们。

这幅画的主角就是持有“孝”字宝珠和妖刀村雨的八犬士之一——犬塚信乃，画面故事选自《八犬传》第三辑卷之二。话说信乃的父亲番作去世后，信乃被觊觎妖刀村雨的姑姑和姑父大冢蟆六假意收养。为了夺得宝刀，蟆六设计将信乃骗到神宫河上一起乘船捕鱼，过程中蟆六假装被渔网绊倒跌入水中，引得信乃前来施救，船夫土太郎趁机下水，从背后突袭，试图和蟆六一起将信乃淹死。这部作品呈现的就是令人屏息的一幕。

溪斋英泉 《木曾街道 板桥之驿》（伊势利版）

国芳在近景中用浓淡相间的蓝色来表示激荡的水流，信乃伸出左臂握住近处的树干，右手紧紧抓住沉溺水中的蟆六，远处是心怀鬼胎、偷偷潜近的土太郎。背景中的小船上，和蟆六同伙的左母二郎正趁机将妖刀村雨偷偷地进行替换。国芳通过画笔精准地还原了这个场景，电光石火之间，营造出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由于这个故事的发生地神宫河位于户田川下游，而户田川处于板桥宿和下一站蕨宿之间，由此国芳将画面故事和板桥宿场进行了对应。标题框装饰有十只小犬，意指《八犬传》。左上角的风景框设计成了蝶纹，也大有深意。犬塚信乃在出生前有三个哥哥，但都在年幼时患疾夭折，其母手束为了祈愿信乃能够平安长大成人，因此将他装扮成女孩子抚养。这个蝶纹图案就是根据信乃小时候所穿的女子和服纹样设计的。风景框内呈现的是户田川风景，以和主画面中的故事相呼应，而构图与广重、英泉版《木曾街道六十九次》中的《蕨之驿 户田川渡场》相类似，具体可以参考下一节进行对比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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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宿是木曾街道上的第一个宿场，这里距江户中心的日本桥仅八千米。从江户出发奔赴日本各地的公私人员，往往把这里作为出城后第一站住宿之处，也是来江户的客商和谋生活的人在进城之前最后一处歇脚地。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板桥宿规模宏大，经济繁荣，旅馆、酒铺、茶屋连成一片，为了吸引过路的旅人，店主人还在这里安排了不少“饭盛女”[1]，因此也成了极具特色的娱乐之地。板桥宿也因此和东海道的第一站品川宿，日光街道、奥州街道的起点千住宿和甲州街道的内藤新宿并称为“江户四宿”。

广重、英泉版的板桥宿，描绘的是宿场入口熙熙攘攘的场面。此时正值夜幕降临，一路旅途劳顿的人们正在进入驿站休整。画面中央的石碑叫作“庚申冢”，来源于中国道教的庚申信仰，一般建在城市或乡村的边界之处，寓意祛除疾病和恶鬼，在江户时代经常可以看到。靠左是一对戴着三度笠[2]、衣着考究的武家夫妇，后面是挑着行李的仆人。旁边一个轿夫正过来招揽生意，他的轿子则停在右侧茶馆的外面。茶馆门口的马夫正在给马匹更换草鞋，而马的主人则在茶馆中歇脚，马鞍上是代表伊势利[3]的“林”字屋标。远处的森林在夜幕中以剪影的形式呈现出来，而掩映在森林中的豪华建筑就是加贺藩[4]前田家的宅邸。

注释

[1]表面上是指江户时代在宿场旅店或茶屋为客人斟酒盛饭的女招待，实际上是店主雇用的私娼。

[2]用蓑衣草编织的，宽边大沿，能遮住面部的斗笠。

[3]伊势利即锦树堂，为伊势屋利兵卫创建的出版商名号。

[4]江户时代的藩，领有加贺国、能登国、越中国三国的大半作为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