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谈判显然超出了二人此行的准备,沐辰汐态度明显,二人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故而并未在玺都久留,当天交谈结束后,便辞别了宸月帝,连夜骑马朝着回路走。
于马上,汐言还有些不敢相信,“陛下此话不似说笑,且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是神秘人一事为真,我们阁内可能真出了内贼。”
墨奕道:“但此事光听她说口说无凭,我们还是得自己去求证,看看是否真是如此。”
二人于马上相互交换了眼神,当下心中了然。
“途径鬼谷,先去拜访一二,再赶回飘渺阁。”
然而就在二人离开后不久,沐辰汐沉思了片刻,让人唤来了锦衣卫素心,交代道:“跟上飘渺阁二位长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素心拱手,声音清冷:“是。”
靖安王问:“陛下以为此事如何?”
沐辰汐的脸叫烛光镀上了几分柔和,她半阖着眸子,眼眸波光流转,淡淡道:“看他们二人模样,确实不知晓这件事,只是朕依旧不能明白,为何飘渺阁会直接越过江湖势力找上皇室相助。如今皇室势微,可是江湖权势的天下。”
靖安王无从回答这个问题,索性保持了沉默。
古将军惯擅长舞刀弄枪,对这些花花肠子还真并不知晓,他问:“那要不要问问太后?看看她如何说。”
沐辰汐睁眸,望向他,眼眸晦暗不明,似笑非笑,“你也觉得朕作为新帝没有主见,凡事都要依傍太后吗?”
古将军闻言微顿,而后拱手道:“臣,并无此意。”
沐辰汐并无责备之意,古将军方才的话能脱口而出,无非就是无形中形成的固化思维,这般想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她轻呵一声:“新帝势微……”
她并非泛泛之辈,若是没有野心,也不会坐上这个位子,更不会想成为他人手中牵绳的傀儡,因而时常打着十成十的警惕。
鬼谷境内。
汐言与墨奕直接求见了鬼谷的谷主司徒然,司徒然倒是落落大方,直接摆了酒宴相迎,得知二人为了十二贤和神秘人一事前来,更是直接将十二贤请到了两人跟前。
柳桉道:“当时是我率领五人先行遇上神秘人,与之好言相劝并未得到结果,自始至终她也并未开口,直接奔着我们而来,术法诡谲,确实是集百家之长,我鬼谷弟子擅医不善武,故而尽数拜倒在其剑下。”
步悦心也上前道:“确实如此,我们稍后跟上的,正好碰上他们六人被围困,于是上前协助,但并未在其手下讨到好,故而大败。只是不知为何,神秘人的目的并不在取我们性命,只是为了阻碍我们前去救人。”
听完二人所言,汐言和墨奕陷入了沉默。
如此说来,证据确实都是指向他们飘渺阁的。
鬼谷谷主司徒然坐于上座,眉眼清隽,唇角挂着笑,却笑不见眼底,透出若有若无的疏离淡漠感。
她道:“事情便是如此,我虽不知你飘渺阁为何会如此,但今日你们敢上门询问,想来此事你们确实不知,如若不是有人指使,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飘渺阁出现了奸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既然你们人来了,我鬼谷十二贤所用的伤药折算成银两,尽数由你飘渺阁支出,二位可有异议?”
汐言拱手道:“此事阁主尚不得知,待我回去禀明此事,若是查清确实是飘渺阁弟子所为,十二贤所需钱财,我飘渺阁自是承担。”
司徒然笑道:“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还望二位将今日的话放在心上,我等你二人的消息。”
汐言二人离开鬼谷,眼中多了几分倦怠之意,“飘渺阁鲜少过问世事,这才刚为葬花宫一事出面,为何会有人将事端往飘渺阁上带?”
她沉着思考了一会儿又道:“飘渺阁向来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要顶着飘渺阁的名号作乱。”
墨奕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道:“眼下还是得赶紧回去,先将这事如实告给阁主,看他如何定夺。若是阁中真出现的奸细,应当第一时间先抓出来。葬花宫的事情暂且先搁置一旁。诚如他们所说,便是我们不插手,他们也会想办法去解决。”
汐言叹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且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事情是否有转机。”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缩短了不少时日,提前抵达了飘渺阁,先是检查了阁中琐事,排查可疑人员,临时召回所有在外弟子。
然后前去了阁主的院中,大门紧闭,应当还在闭关中。
但事出有因,二人不敢耽搁,只得站在门外,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陛下并未同意我们提出的合作协议,反而牵扯出了另一件与是我们飘渺阁息息相关的事宜:鬼谷十二贤在前去边境协助医治百姓时,遭到了神秘人拦截,并致使十二贤重伤,经他们指证,神秘人所用功法,集万家之长,与飘渺阁所教所学几乎一致,因而怀疑是飘渺阁动的手,陛下猜测我们是自导自演。”
墨奕补充道:“此后我们回来途中去了趟鬼谷,见了鬼谷司徒然谷主和十二贤,也看了他们身上的伤势,确实是飘渺阁所学招式致伤。”
话音落下后过了一会,里面似是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而后大门被一阵掌风拂开,女子面容清隽,如墨的长发随着清风飞扬。
二人见她出来,纷纷拱手,“拜见阁主。”
翎轩上前,手掌轻抚了两下汐言垂下的头颅,淡淡道:“此行你们辛苦了。”
她为人一贯温柔,处事不惊,也就她听到飘渺阁出事还能这般淡定,她这两日都急的上火,脸上蹿出好几个痘。
“阁主,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我们阁中,我怀疑或许真有叛徒,此事还需明查。”
翎轩颔首,询问:“此事交代下去了吗?”
汐言:“交代好了,已经在查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翎轩颔首,“这件事就先交给你处理,此事事关天下百姓生死,必须严查,找出人来给天下一个交代,给鬼谷一个交代。”
她颇有些头疼,仔细想过阁中所有人,也没能找出一个可以怀疑的,毕竟都是当初一起同生共死出来的人,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背叛她。
如若不是飘渺阁中人,又有谁知晓飘渺阁的所有术法?
这本是个无解题,偏生叫她想到了什么,当下心神也跟着紊乱了几分,袖中的手指指尖摩挲了两下,压下了心中那诡异的想法。
她出声询问:“汐言,楼主可曾来过?”
汐言回道:“听阁中弟子说,来过一次,想寻找你,但你当时在闭关,就没有打扰,也没有留下什么话。”
“何时来的?”
“七日前。”
“神秘人阻拦十二贤一事,又是何时?”
汐言思忖了一会,对此印象不深,因为还真不知晓。
墨奕记性倒是好,说道:“八日前。”
时间挨的很近,翎轩却莫名的放下了心,唇角染上一抹和煦笑意。
“阁中事物还需交由你们多加打理,若是有了结果和线索,第一时间告知我。”
汐言疑惑:“阁主,你又要闭关吗?”
翎轩摇摇头,“我去寻楼主一趟,一来她或许知晓此事,二来也好问一问,她上次寻我所为何事。”
汐言颔首,“阁主与楼主交好,真是羡煞旁人。”
她含笑,没有多说什么,放心将阁中事物暂时交由两人打理后,动身前往千羽楼。
说明了身份和来意,楼中弟子自是二话不说,先支会了楼主一声,便领着她去了千羽楼顶楼临月台。
那处是楼主议事之处,也是整个楼中最高处,四根大柱撑着,四面环栏,凭栏眺望,便能将整个城市都收入眼帘,亦是观星最佳之地。
翎轩对此处并不陌生,到了后,领路那人便告退了,她双手拂开百扇门,朝里望去。
慕羽天辰身着赤银长袍,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捻着一杯清酒道,四面轻纱帷幕吹拂,叫人看得有些不真切。
但依稀可见那双潋滟的眸子,像是含着秋风碧水,百般含情,眼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慕羽天辰举了下酒盏,勾唇笑道:“来,翎轩,与我一同喝一杯。”
翎轩深知她性子无常,对此并不觉奇怪,迈步上前,于她对面入座,正欲倒酒,被慕羽天辰伸手拦住。
她叼着手中杯盏的盏沿,俯身上前,将酒盏递到了翎轩跟前。
她的脸近在咫尺,翎轩深知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微弱的鼻息打在她脸上,泛起一阵涟漪。
慕羽天辰挑眉,像是在催促一般,翎轩无法,叹息一声,张唇抿住杯盏另一侧,仰头将酒水饮入喉中。
还有酒渍顺着唇角落下,划过修长的脖颈,没入了胸襟。
慕羽天辰眯了眯眼,笑问:“刚出关?”
翎轩取下杯盏,放回桌上,抬手抹去了唇角的酒渍,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她回望慕羽天辰,此人生得极美,恍若鬼斧神工的惊世之作,性格古怪,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她二人是彼此的情人。
这也是为何,二人感情微妙的缘由,谁也没提过,像是约定俗成一般。
她想起神秘人的事,便又无暇想二人关系了,兀自道了杯酒,还未送到唇齿,被慕羽天辰给夺了过去,一口饮下。
翎轩问:“旁人的酒好喝吗?”
慕羽天辰不答,反问:“你算旁人吗?”
翎轩低声轻笑,说道:“不与你胡诌,我有事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