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是。证据确凿,儿臣不敢声张此事,唯有快刀落地。此事也是为了全外公的脸面。”

沈愈每提一次宋颖,太后的底气便不足一分,连让自己的孩儿将那些官员无罪释放的底气都没了。

因为她确实问心有愧。

她缓缓站起,“皇儿,给母后三天时间去找证据,若是证明他们真的有罪,要杀要剐便全凭你。”

沈愈丝毫不让,“母后还在病中,这等小事便不让母后费心了。”

“皇儿,若是你答应留他们三天的命,这大殿,母后便永远不会上来了。”

声音回响在大殿,沈愈内心狂喜,回复时却平静无比,“好,那朕就卖母后一个面子。”

……

退朝后,太后经过谢蕴身边时,扶额道,“我是真的老了。”

“太后没老,只是在病中,心力有些不足。”

“这场交锋,不得不承认,我输了。年龄越大,越展不开手脚,怕这怕那。”她苦笑两声,笑容含着对自己深深的嘲笑,“如今哀家做完了该做完的事,首辅别忘了答应哀家什么。”

“不敢忘,臣此次必会保住侯爷的命。”

其实谢蕴何尝不是感叹自己已老,当他去寻太后时,她知道太后一定会出手相救那些朝臣,可当太后向他提出条件时,他依旧答应了,太后说的没错,人一老胆子便会小很多,淮阳侯死和那些朝臣活之间,他选后者。

……

皇后宫前,一队侍卫威风凛凛的走过,拐弯时,最后一个侍卫却突然身子一闪,很快消失不见了。

李顺正在为皇后端着饭食,皇后怀孕后饭量大,经常会感觉到饿,正走着,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李顺身子一僵,缓慢转过身去。

“李公公,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李顺正要大喊,陆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隐蔽处。

李顺逃跑无门,吓的脸色铁青。

“李公公,我不会伤害你,昨夜里皇城发生的事你不是全然不知吧?你应当没见过我,我是陆商儿子,此番来找你真的只是想求你帮忙,毫无恶意。”说罢,他便放开了手。

昨夜的事李顺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是听到了风声,这些时日,他被沈愈遗忘在皇后宫中,也着实是伤了心,可沈愈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沈愈就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他是不希望沈愈做出这等事的。

他希望沈愈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叹息遗憾之余,他什么也做不了。

陆曜展开一张纸,上面画着那枚玉佩,“李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可见过此物?”

如今陆曜来寻他帮忙,他若是知道的,定会告诉,李顺思虑一番后道,“偶然见先皇佩戴过,可在之这后不久,我便被调到太后宫中照顾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陛下,身处后宫,见先皇面的机会便少了,便是先皇来看太后,也未曾见过这枚玉佩了。我只知道这些,快寻个空子出宫去吧。”

陆曜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有些失落,顺手掀开李顺手中的食盒,拿了一块红烧肉塞嘴里,在李顺错愕中,又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塞在他嘴里,“味道很好,李公公你也尝尝?还有,今天谢谢你。”

说罢他转身要走,李顺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或许有一人知道这枚玉佩的消息。”

陆曜转身,眸子出露出一抹欣喜,“谁?”

“王树,先皇的陪侍太监,自八岁进宫,便伺候先皇,与先皇情谊深重,先皇驾崩后,便自请去西郊为先皇守陵。但玉佩可能涉及到宫闱秘辛,王树心中,先皇最大,他就算知道什么,也可能不会告诉你。”

陆曜弯身向李顺行了一礼,“我自会想办法请他开口。多谢公公,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

西郊陵墓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拿着扫把清扫着陵墓里的落叶,他身子清瘦,脸色有些发白,扫一会,便停下弯腰咳嗽几声。

听见有脚步声,他抬头,发现是个不速之客,抬起扫把便向陆曜打了过去,“何处来的宵小,来扰先皇安宁。快滚。”

陆曜从容躲避,“别打,别打,晚辈是有事找您。”

王树冷漠道,“我不认识你,你能有何事找我?”

“是有关先皇的。”

王树打人的动作顿了顿,但随即扫把挥舞的更用力了,“快滚,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曜躲避间隙,从胸前掏出一把小册子,“晚辈偶然寻的一本歌颂先皇功德的诗文,王公公要不要看一眼?”

望着那册静美的诗集,王树对动作停下了,将扫把扔下,接过那册书站着拜读了起来。

不一会他眼睛便湿润起来,开始感叹,“先皇生前是何等的英明神武?聪明睿智?将朝臣玩弄之中,天下之人谁不惧怕于他?可是世人却未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外边那些宵小甚至说是他险些葬送了大许皇朝”他呸了一声,“那些人懂个屁”,他转头看了一眼先皇埋骨的地方,摇头道,“可是生前再威风又有何用?死后不过如枯叶腐烂,秋日霜草,已经映不进世人的眼中了。”

陆曜趁着王树感叹的空隙,离他近了一分,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先皇已去世十载有余,谁还会真心牵挂他呢?”

王树立即反驳道,“还有我。”

陆曜得寸进尺,用手轻拍了拍王树的肩膀,“我知道啊,要不然晚辈今日为何要寻王公公,这天下唯一真心记挂先皇者唯王公公耳。可你离去后呢?先皇会存在于后世的史书中,可那些史书所记录的所谓事件是真的吗?那千百年后,谁又能真正的了解先皇?有时我们该在意的不是世人对先皇的看法,而是先皇活着的时候他所经历的最真实的事件。我们留下真相,人们才会去记住他。”

王树低头望着手中册子,苦笑两声,“这册子是你拿来糊弄我的吧?我虽身处西郊,却不是对外面的评价一无所知。我也最了解他,他行事荒唐,贪图享乐,好大喜功,喜玩弄权术,文官的笔下多对他持贬义态度,又会谁真心的夸赞他呢?”

陆曜接道,“你啊。”

王树将册子珍藏在自己的胸前,“是啊,纵使他有千般不是,可对我却很好。”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陆曜掏出印着玉佩花纹的纸,“公公可识的此物?”

王树身子颤了颤,竟是想扭头就走。陆曜及时拉住了他,“公公,可要说话算话。”

王树叹息道,“罢了,一些陈年旧事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

陆曜深夜才从西郊陵墓走出,却未归家,而是翻进了孙楚家。

孙楚今日不当值,笔直的躺在炕头上睡的正香,陆曜刚坐在他的床边,一阵凌厉的掌风便扑了过来。

“是我”,陆曜开口道。孙楚这才收回自己的双手。

“找我何事?”

“正巧你明日去皇宫当值,我想让你潜入云宁长公主宫中,帮我求她一件事。”

黑夜中孙楚的呼吸突然重了几分,小眼睛一下子放出锐利的光,他掀被盖在身上,背对陆曜躺着,“不去。”

陆曜道,“我都知道了。”

孙楚在被褥下的手握成拳,呼吸有些凝滞,“你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云宁长公主的母妃将那枚象征爱情的玉佩送给了谁。”

孙楚闭上眼睛,“陆曜,你不要以为对我有救命之恩,便能要求我做任何事。这些时日我帮你够多了。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你。”

陆曜与孙楚之间有个秘密,那就是孙楚曾是生命受到威胁之际,受到过陆曜的相救。

“是我唐突了”,陆曜起身想走。

孙楚却突然自床榻上坐了起来,他道,“陆曜,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

对于锦衣卫来说,潜入后宫绝不是难事,傍晚时分,孙楚下值时没有离开,寻个机会入了后宫。

云宁长公主处是所有宫殿里最冷清的地方,奴仆不多。

晚霞环绕在宫殿上方,温柔的阳光照在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身上,显得她美丽极了,她怀中正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她的手不停的抚摸着小狗腹部,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孙楚正要从黑暗处走出,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立即摆脱了他的钳制,刚想制服身后这个不速之客,转身后却发现是韩灵。

他立即收回攻势,向他行了一礼,“大人。”

韩灵目光先是在云宁身上停留一瞬,眼含温情,随后才看了一眼孙楚,眼若冰霜,“你来此做什么?”

你在任何时候都看不见锦衣卫的影子,可他却无时无刻不环绕在你的身边,你什么秘密都别想瞒过他们,特别是不要妄图去瞒身为都指挥使的韩灵。

“陆曜让我进宫帮他求云宁长公主救他的父亲。”

韩灵上下打量了孙楚一眼,“你知道吗?你刚才若是敢对我说谎,我便会让你尸埋此处。现在,给我滚,日后永远也不要踏入这里,你若是敢接近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