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日宫中出了一件大事,云安长公主突然不见了踪影。太后本就在病中,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这几日禁军派出去一波又一波,却始终不见长公主的踪影。

陆曜与谢宁瑶这几日正是情浓时,也未把云安放在心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想到什么。谢宁瑶与他说过,赵钰不知何时已先行回了辽东。

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赵钰不会将云安带回辽东了吧?

这下可惹了大麻烦了。

他连忙提笔给赵钰写了封信。

……

赵钰带着云安一起回了辽东。初时看见儿子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来,赵吉春的眼神差点将儿子吃了,正想问罪,又被儿子口中的重要消息吸引了心神。云安只被赵家父子当成一个普通的宫女抛之脑后。

云安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只有赵钰一个熟人,可她却常常连赵钰的影子都看不见,恐惧时常萦绕在她的心间,甚至后悔自己一时任性跑到这个鬼地方,冷的要命,周围还都是五大三粗,面带凶煞的军人。

这一日的辽东仿佛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若细细看,就会发现赵家父子四人的神情紧绷,天空突然降下大雪来。

一个将士拿着一封信急急跑进赵钰的院落,“赵将军,有您的信,是从京城来的。”

赵钰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署名,是陆曜,他直觉信中内容与他带回来的宫女有关,正想拆开,一名士兵突传,“赵将军,赵督师找您。”

他暂时也顾不上信,将信随手塞到衣袍里,朝前院去了。

……

赵吉春站在廊下,伸手接住这鹅毛大雪,雪很快融化,融成一摊水渍,他毫不在意的将水渍往衣袍上擦了擦,再抬手时,手心已没有任何痕迹了。

他惯来冷肃的脸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但他不常笑,这一笑竟比生气还恐怖。

赵钰看见了父亲这个笑容,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还是赵吉春问道,“你妹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赵钰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小声道,“未完成父亲交代的事。”

赵吉春脸上的笑温和了些,“未成事便好,过几日为父便有机会亲自去京城接你妹妹回来。谢首辅这几日为我照顾女儿,我也合该亲自感谢他一番才是。”

“接妹妹回来?爹不是想与谢首辅成儿女亲家吗?”

“爹是想,可凡事不能强求,既然谢家无这个意,我们便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

今晚注定有大事发生。

雪突然停了,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雪。夜深了,月亮高高悬挂着,时不时乌云遮挡住它,仿佛想要看它发威生气呢。

都师府已经陷入沉浸,突然细微的踩雪声响起,但着动静太过小,并没有人听见。

都师府的门房小声的将门打开,对着来人小声道了一句,“王爷。”

被唤王爷的人脸上长满了络腮胡,一双眼睛朝上瞟着,仿佛看不见下方的一切,这身份卑微的门房自然也不在他的眼中。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弯刀,刀尖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恐怖,接着他身后突然出现一大队人马,那队人马中却明显分为两队,服饰穿戴也不同。若是细细分辨五官,便可看出他们是大金人。

被称为王爷的人自然就是洪满,他早已与大金人相勾结,他要杀了赵吉春,自己独霸辽东。

他受够了受制于人的日子。

他朝里冲着,恨不得将赵家人杀个精光。

突然那个不起眼的门房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王爷,高贵的您请朝上望望。”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影就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这声响后,都师府的屋檐上突然发出响声,原来那早已埋伏好了弓箭手,赵吉春站立在最中间,弯弓射箭,箭矢带着千斤力道直直撞进洪满的肩膀上。

身后一个将士连忙上前抱住负伤而倒地的洪满。

这个将士便是平日里洪满最信任的人,名叫张意。

突然张意大声喊了一句,“王爷…王爷薨了。”

两军交战,主帅一招被人制服,洪满处的军心顿时就散了。

赵吉春的声音穿透夜色,“洪满与金人相勾结。罪该万死,今日跟他一起冲进都师府的本都该死,金人便也罢了,难道本都师能忍心看着我大许的将士被洪满连累致死吗?你们可以忠诚,可是你们也睁开眼看看,带领你们的还是不是当初对你有恩的主子。都是将士,我理解你们不畏死,但不能白死。”

站在洪满身后的都是些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人当年都是跟着洪轩的,对洪家人都是满心的忠诚,但这些年洪满的所作所为不是不让他们失望的。

而且洪满已死,他们不知道自己此刻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赵吉春道,“今日跟着洪满作乱的大许将士们,若是能弃暗投明,本都师一概不追究他的罪责。”

站在队伍最末的一个金人用金文高声骂了句什么,随后便抬起手中的弯刀朝站在前面的大许士兵砍了过去。

这些大许士兵当年都是跟着洪轩对抗金人的,变故一出,便很快调整队伍,与金人厮杀起来。

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出来,那从人身体深处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在银辉的照耀下,更显凄苦惨烈。

嚎叫声,厮杀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都师府每个角落。

偷偷潜入大许境内的金人,很快被杀干净。

然后赵吉春趁着洪王府中众人没有防备之时,带着将士包围了它,将洪家众人抓了起来。

……

熟睡的云安被这动静吵醒,她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赤脚下床站立在门后,却没有勇气走出去看看。

她粉嫩的双颊挂着两行泪,胳膊紧紧抱住自己,身子抖如筛糠,生怕下一秒就会有敌人冲进来杀了她,甚至强暴她。

战争直到后半夜才彻底结束。都师府院落里的青石板已经彻底被血染红,变成丑陋的青黑色,冲天的腥味涌入人的鼻腔,让人隐隐作呕。

洪满带来的大许的士兵牺牲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此刻正浑身带血的跪在赵吉春面前,声音整齐道,“都师,跟着洪满造反,我们罪该万死,请您降罪。”

赵吉春道,“你们奋力诛杀了潜入辽东的金人,又弃暗投明参与了洪王府的抓捕,你们功过相抵,全都无罪。只是今后你们的主将将不是洪满,你们要效忠的也不是洪家,而是我大许的皇帝陛下。”

……

都师府的下人们开始提水清扫着院落。

赵吉春去了都师府的一处偏僻院落,信手推开一间房。

房间内有两人,一站一躺。站着的赫然就是张意,躺着的则是洪满。

张意向赵吉春行了一个军礼。

望着张意,赵吉春眼中流露出几丝敬意,“这些年辛苦张将军了。”

“首辅当年曾救过属下的命,在辽东潜伏十年不过是为了还首辅的恩罢了。谈不上辛苦。”

张意淡淡的一句话却更让赵吉春钦佩了。

记忆重现。

黑夜,张意上前扶住栽倒在地的洪满,一手看似不经意却带着千斤的力道按在洪满的剑伤处,洪满生生疼晕了过去,他看似不经意的一喊,顿时乱了洪满带来士兵的军心。

赵吉春与张意配合的这一战大获全胜。

插在辽东心脏处的毒瘤也被连根拔起。

至于洪满自然没有死。他是朝廷正儿八经册封的郡王,赵吉春还没有权利要他的命。

躺在地上的洪满此刻痛哼几声,悠悠醒了过来,看见站立在面前的赵吉春和张意,顿时明白了什么。

费力的抬起手指指着张意骂道,“好……你个……狗崽子……枉我……这么信任……你。”

张意却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回了一句,“洪满,你或许至死都不明白。高尚的品格才能使臣下效忠,而你那廉价的信任只会让人耻笑而已。你是不是至今都想不通,为何你给了门房重金,却也没有收买住他的人心,他甚至不顾生命安危来为都师报信?”明明房间昏暗无光,可洪满偏偏看见了张意眼中的鄙夷与轻视。

赵吉春冷笑一声,“门房早就将你收买他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甚至连你给的五十两金子,他都尽数交给了我,一分未留。”

张意对赵吉春再次行了一礼道,“都师,属下先行退下,若有什么事,通知属下一声即可。”随后他毫不留情的离开,走前再未看躺在地上的洪满一眼。

……

天将破晓时,赵钰穿着盔甲,带着一身血腥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房间门窗紧闭,屋内黑暗无光,但他熟悉自己房内的摆设,也未点灯。因被盔甲闷出了一身汗,觉得身上黏腻,他直奔了浴房,将盔甲随意的丢弃在一边,用凉水将汗液清洗掉过后,也未披外衣,便赤身裸体的朝床边走去。

经过一夜的鏖战,他有些累,他掀被躺下,突然察觉到旁边有具温暖的身体,还隐隐泛着幽香。他顿时觉得不对劲,头脑发麻,大喊一声想要起开,却因为这个惊吓太过,被吓得腿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等他稳住身子,便要伸手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爬他床的女人抓起来。

但那女子听见了他的惊呼,显然动作更快,飞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还麻溜的下床抱住了他,接着就是令人烦躁的哭噎声,“你怎么才回来,外面是不是一直都在杀人,呜呜呜呜,你把我带回辽东,却不在我身边保护我,你真的罪该万死。”

听见声音,赵钰就猜出了此人是谁,被女子倒豆般的声音一砸,竟隐隐觉得她说的有理,想要挣脱的身子便一时动弹不得了。

与此同时,素来粗野的赵小将军的脸在黑夜中慢慢的涨红,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脑袋也有些发晕。

他恍恍惚惚中想,不好了,他一定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