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瑶道,“听我一句劝,回京吧。就算见到我哥哥又能改变什么呢?”
突然赵柔脸上迸发出灿烂的笑容,眼泪又争先恐后的滑落,她就这样边笑边哭的指着一个方向道,“宁瑶,看,那是谁?”
谢宁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路的两旁长满了半人高野草,而在那野草旁,一辆马车若隐若现。马车上的人穿着一身青衫,面容较三年前更为刚毅。
那是她的哥哥。她三年未归家的哥哥。看见谢宁远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是自己太想哥哥而出现的幻觉,同时心也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觉得无法呼吸的瞬间又升出许多喜悦。她的迷茫不真实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
小路上真的有人驾车朝她们驶来,那个人真的就是她的哥哥。
确定是哥哥回来的那瞬间,面对爹爹未知的处境,她突然就不害怕了,因为她已经有了主心骨。
谢宁瑶眼眶红了,随后毫不犹豫的朝马车跑去,奔跑的风包裹着她,那绵软的触感是她许久都未曾体会过的温暖舒坦。她朝马车上的人挥手,声音轻颤,“哥,我在这里。”
谢宁远看见妹妹,眼睛一亮,嘴角立即噙了一抹笑意,驾车的速度快了些,等到妹妹面前,他迅速的跳下马车,将妹妹搂在怀中,“我回来了。”
谢宁瑶回抱哥哥,“嗯,幸好我在此处,也算是迎接你了。”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没了,因为刚才凑近的一刹那,她发现哥哥脸上有伤痕。
谢宁远松开谢宁瑶,“哥回来了,爹的事便交给我,你回去好好吃饭,把瘦下来的斤两全都补回去。”
“好。”谢宁瑶伸手想要触摸哥哥的脸,却又害怕的缩了回去,“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敢打你,我去寻他拼命。”
刚才见到妹妹高兴的忘乎所以,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来,他唇角依旧含着笑,“没事,小伤,还得感谢这伤,要不然哥哥根本无法回京。”
谢宁瑶眼睛红了一圈,谢宁远立即道,“若是哥哥回来便看见你哭鼻子,那哥哥心里可就要难受好多天了。”
谢宁瑶立即挎上谢宁远的胳膊,“好,我不哭。哥哥脸上只是小伤而已。”她只得安慰自己那是小伤了。
看见谢宁远受伤,她比自己受伤了还难过。
与妹妹话别,谢宁远抱拳向赵柔行了一礼。
赵柔上前一步,“远哥哥,我……”她原本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说,可此刻真的见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别过脸去,用手抹了抹因为狂喜而流出的眼泪。
此刻躲在草丛里的赵秀藏不住了,极力的挣脱着三哥钳制自己的手,“哥,放开我,我要出去,那女子不会是谢宁远的相好吧?她还叫她远哥哥。”
谢宁瑶正想转身安慰赵柔,突的见草丛中钻出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头上带着一些草屑,笑意盈盈都望着自家哥哥,显然是认识。
她呼吸一滞,有些无法处理这个尴尬的局面。眼看赵柔调整好情绪,企图转身用最好的面貌来面对自己的哥哥。
人有亲疏之分,谢宁瑶当下当下做出选择,上前一步挎住赵秀的胳膊,没等赵秀说些什么,她笑道,“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走吧,跟我一起归家。”
赵秀刚才听到谢宁远与谢宁瑶的谈话了,知道她是谢宁远的妹妹,到底是看在谢宁远的面子上没有将人一把甩开。此刻被喜欢人的妹妹架着走,赵秀进退两难,回头朝谢宁远看去,企图让他救自己。
谢宁瑶趁赵秀不注意,回头向哥哥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照顾好赵柔。
赵柔转过身,笑着对谢宁远道,“远哥哥,这次回来,还走吗?”
谢宁远避开她湿润渴求的眼神,“只是回京看看父亲与妹妹,不日便会离开。”
赵柔的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面对着她心爱的人,她的心尖都在颤抖,她道,“我爹想要为我寻门亲事,不知远哥哥如何想?”她将自己的烦忧抛给谢宁远,企图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
直到此时,她还认定谢宁远会是她唯一的救赎。他就是她生命里的光。
谢宁远淡淡道,“赵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令尊此举是为姑娘着想。”
她唤他远哥哥,而他唤她赵姑娘。
赵柔抬头,一眼撞进谢宁远冷漠疏远的眼神,心头喜悦被一冲而散,恐怖的绝望压在她心头,她险些站不住。
赵钰见自己妹妹被架走,也藏不下去了,从草丛中钻出来。
赵柔看见突然从草丛中钻出一个人,惊吓之余,坐在了地上。
谢宁远本想伸手将赵柔扶起来,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给不了她想要的,又为何要给她希望呢?
赵钰十分有眼色,上了一步将赵柔拉起来,“吓到姑娘,是赵某的错。”
赵柔没有理会赵钰,直直望着谢宁远,收不到对方任何一丝回应时,她的心一点点的死去,她慢慢转身,朝前走。
赵钰小声对谢宁远道,“这又是何时欠下的情债?”
“我妹的玩伴,少时经常到我家里玩。”
“你不喜欢她”,赵钰肯定道。
谢宁远没有回答。
赵钰轻轻撞了下他,“那你喜欢我妹那样的吗?”
谢宁远白了他一眼,“你的马呢?”
“在旁边栓着呢。埃,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妹,你早就知道我们跟在你身后了吧?却并出声赶我们,是不是就想我妹跟着你?”
谢宁远极力忍住才没有朝赵钰翻白眼,“我出声赶有用吗?你们会乖乖离开?谢某向来不喜做无用功,而且京城不是只能我来,你们想往哪去,我管不着。烦请赵兄帮个忙,将常德带到顺天府。”
“行,没问题。让我帮什么忙都行,谁让我妹妹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呢。”说到这,赵钰还轻轻撞了谢宁远一下。
谢宁远无奈,但未说什么。他将马车上的常德拽下来,交给赵钰,随后驾着马车朝前追赶。
谢宁瑶与赵秀一同朝前走着。赵秀有一肚子话想跟对方说呢。
“我知你拽我走,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怪你。但我先说好,我喜欢你哥,我也给那个姑娘留公平竞争的机会。但最后你哥喜欢谁是你哥的事,你不许干涉。”
赵秀此番话挺对谢宁瑶的脾气,是个大气的,“行,我哥的感情事我不插手,当然我哥有自己的判断,就算我插手也无济于事。这次是我逾越了,我只是……有些同情她。她被她爹逼着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却又无法挣脱困境,整日情绪低迷,我想让她高兴些,却忘了这对你并不公平。真是对不住了。”
赵秀一听说,又是一个被逼婚的可怜女子,心底的那点小不平立即就消失了。“我也是被我爹逼婚迫不得已才出逃的,这才认识了你哥。她被逼婚为何不逃婚?离开家,她爹不就奈何不了她了?”
谢宁瑶面露惋惜,“是啊,她想逃婚去找我哥哥,可是寻到了又如何?我哥哥不喜欢她,不会娶她的。”
听到这话,赵秀眼睛一亮。不喜欢……便好。
谢宁瑶走着走着便遇到了陆曜,在他身旁还七倒八歪的躺着一些男人。
陆曜迎上前去,指着那些人道,“都是刘府的人,跟着赵姑娘来的。”
还未成亲便派人跟着赵柔,谢宁瑶气坏了。
谢宁远驾着马车追上来,陆曜眼睛一亮,对谢宁瑶道,“宁宁,咱哥回来了。”
谢宁瑶瞪了他一眼,“准驸马,是我哥。”
谢宁远将马车停在众人面前,“上车吧,载你们回京。”
陆曜在谢宁远另一旁坐着,告状道,“哥,谢宁瑶欺负我,你得为我做主。”
谢宁瑶上车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的眼睫掩盖住了她的情绪,她道,“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与陆曜退婚了。如今陆曜是公主的未来驸马,与咱家是毫无关系了。”
谢宁远看了陆曜一眼,没有言声。
陆曜垂下脑袋,“看来哥是不肯帮我了。”
谢宁远拍了拍陆曜的肩膀,“自己争取,便争取的到。在哥看来你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谢宁远的这声哥,给了陆曜很大的鼓励。他眼睛一亮,突然觉得自己胸腔中又存了用不完的勇气,“嗯,全都听哥的。”
谢宁远先是将赵柔送回了家,再将谢宁瑶与赵秀送回自家。
谢宁远站在自家门口,久久的望着府上的牌匾,久远的记忆冲破时间一股脑的涌上来,有快乐的,有难过的,有怀念的,有无法挽回的。
他在此刻剧烈的思念起了母亲,父亲,还有在院子里僻静角落读书的种种。
他从未告诉过别人,他不喜打仗,不喜看到鲜血。他喜欢读书,在树叶漏下的光阴处,静静的,朦胧的,他的一切需求都能在书中找到答案。
谢宁瑶问,“哥,你不进家吗?”
“我要去顺天府一趟。”
陆曜立即道,“哥,顺天府我熟,我与你一同去。”
谢宁瑶立即也道,“我也去,我想与哥哥一道。”
赵秀道,“那我也去,我自己在别人府上不自在。”
谢宁远有些无语,早知如此,为何还非要将他们几人送回来?
赵钰早已将常德押到顺天府前等候谢宁远了。
他们几人押着常德进了府衙。
沈琦此刻依旧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无聊的坐在案台后。
陆曜快走几步,“王爷,来案子了。”
沈琦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有案子了,这一天天,可真够……”烦的。话还未说完,他抬起头时突然看见了谢宁瑶。
近些日子他被案子所扰,再加上谢蕴的事,他帮不上什么忙,便不好意思去见她。已经有许久未见她了,此刻见她,那日在赌坊的记忆又鲜活起来,他的萎靡一扫而空,精神立即饱满起来,从案台上走下,站到谢宁瑶面前,“谢姐姐,你来了呀?好久没见,你伤好了吗?我总记挂你的伤来着,但没好意思去看你。”
谢宁远立刻关心的望向妹妹,“什么伤?你又闯祸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谢宁瑶笑着打哈哈,“小伤,早好了。”
沈琦也踱步到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常德面前,替谢宁瑶转移话题道,“他犯了何罪?”
谢宁远接道,“他是死刑犯,却并未被处死,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军营里一名守备。下官无意间发现他的身份,特将他交到府尹手中。”
死刑犯,沈琦突然想到什么。
谢宁远接着道,“下官还有些猜测,可否说于王爷听听。”
“只要是跟案子有关的,有何不能说?”
“下官猜测将此人从死牢里捞出的便是淮阳侯。此人在军营中想致我于死地,且亲口说出与我爹有仇。与我爹有仇者,又有将死刑犯捞出死牢的通天有本事者,非淮阳侯莫属了。”
沈琦身子有些僵硬,他知刚才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好预感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