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鸣亲自去狱中将陆曜提了上来,“太后大赦天下。你罪名模糊不清,也在释放之列,回家去吧。”
陆曜弯身行了一礼,“多谢钱尚书。”
钱鸣将他扶起,“不必多礼,快走吧,有人在等你。”
陆曜走出刑部大牢,刺目的天光照到他眼睛里,让他不自觉的拿手挡了挡,在他遮挡住视线这刻,突然有人如风般朝他冲了过来,一把冲入他怀中,搂着他的腰。
带着让人舒服的温度。
陆曜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将手放下,装作没力气,将整个身体都软到她身上,用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肢,“我想你了。”
谢宁瑶掐了掐他没肉的腰肢,感叹道,“你瘦了。”
“回去给我补补可好?”
谢宁瑶抱着他转了个弯,朝家的方向走去,“你想怎么补,顿顿把肚皮撑圆?”
陆曜站直身子,牵住谢宁瑶的手,将她拽入一旁的巷子里,薄唇轻压,尝她的甘甜,一吻罢,陆曜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了她身上的一口香气,突然道,“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陆曜话说的突然,谢宁瑶有些懵,恍惚间仿佛在梦中,待想到现实,谢宁瑶心中的美梦破碎,回归到现实,她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头转向一边,“我要为爹爹守孝。而且哥哥,罢了不想与你说这烦心的。现如今我没这方面心思。”
陆曜重又低下头,亲咬她的唇,含糊不清道,“可惜我聘礼都备好了。”
谢宁瑶觉得烦了,将他推开,“那你放着呗,聘礼还能丢了,你若想娶我,得等三年后。还是说你连等我三年的诚意都没有。”
陆曜叹了口气,“我没有钱,所说的聘礼自然不是钱。”
谢宁瑶顺着他的话问,“那是什么。”
陆曜看了眼四周,见左右只有他们二人,便小声道,“你爹。”
谢宁瑶简直忍无可忍,抬起巴掌朝陆曜扇了过去,“你老实一点,若再乱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陆曜顺手抓住谢宁瑶的手腕,将她抱入怀中,亲吻她耳垂一下,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我未胡说。你爹被我设法救下了。”
谢宁瑶呆住了,只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又问,“若我爹还活着,那被杀之人是谁?”
话题沉重了些,陆曜垂下脑袋道,“是福伯。他被我易容成了你爹的样子。”
谢宁瑶脑中浮现出福伯的样子,“可福伯比我爹高上些许。不可能,不可能。”
陆曜眼角有些湿润,“福伯拿刀将自己的双腿从膝盖处齐齐砍断,剁下一腿的一快骨头后,又用钢钉生生缝上的。”
谢宁瑶愣在原地。
书房前福伯静静守护着的身影,鱼塘前福伯微微含笑的脸,和她亲眼看着的福伯越来越苍老的脸。
他会恭敬的喊爹爹主人,喊自己小姐。他虽这么喊,他们却从未将他当过下人。
他是亲人啊。
谢宁瑶双目发红,愣愣道,“竟是这样吗?福伯死前竟如此痛苦。若我爹知道,定是不愿的吧。”
陆曜想起福伯用刀割下双腿时的一幕,血流如注,他却一丝疼也未喊,只专注做着手中事。
他记忆中的福伯是忠厚老实的,言语不多,始终伴随在谢蕴身边。那一刻,他才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福伯,他是坚毅勇敢的,不畏生死,胸中抱有坚定信仰。他值得人敬佩。
陆曜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福伯一生忠心,亦是我所敬佩之人,可我无能,只能救一人。”
谢宁瑶不说话了,闷头向前走着。
陆曜追上她。
谢宁瑶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一字一顿道,“知道爹爹还活着,可我开心不起来。爹爹若知道是福伯替了他,也定开心不起来。”
陆曜道,“我知道的。我能感受你所感受到。你开心我便开心,你不开心,我便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谢宁瑶不解,“我爹之事你怎未与我说过?”
陆曜,“当日我救下首辅时便是连一个字都不敢提,生怕陛下和段峰等人发现破绽。”
确实,谢蕴被斩首前后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见谢宁瑶往左边走,陆曜好心提醒道,“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是去慈恩寺的路,我想去慈恩寺为福伯供一座长生牌位。福伯是我们谢家的恩人,他无后人可供奉,那从今以后便由我及我的子孙去供奉他。”
谢宁瑶和陆曜在慈恩寺还遇见了一位熟人,那便是出了家的卢因。
佛号了无。
当了无在寺院中看见熟人时,陡然生出些陌生之感。他晃了晃手中佛珠,将脑中杂念剔除。
他一手执佛珠,一手向谢宁瑶二人行礼,“贫僧了无,见过二位施主。”
谢宁瑶同样向了无行了一礼,“我想在庙中供奉一座长生牌位。”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长生牌位竖立在大殿之中,被仁慈的佛包围,长明灯的烛火飘飘转转,明亮的烛火让人心头升起了对另一个世界之人的念想。
谢宁瑶对着福伯的牌位磕了两个响头,往牌位前插三柱香,“福伯,侄女会经常来看你的。”
做完这些后,了无送谢宁瑶二人走出大殿。
谢宁瑶回转身看了一眼了无,“了无大师,你尘缘已了,忘却了前尘救世,我与陆曜却还在尘士中,我们永远记得我们有一个朋友,曾帮过我们。”
了无转动佛珠,没有说话。
谢宁瑶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了无,“这是捐给本寺的香油钱,了无大师请收下。”
香油钱,了无便收下了。
待走后,陆曜一反常态,对谢宁瑶冷漠的很,走路时也与谢宁瑶分走道路两边。
谢宁瑶不明所以,追上前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陆曜加快脚步,不理她。
气死了,气死了。陆曜觉得自己的肺快要气炸了。
谢宁瑶一手抓住陆曜后腰处的腰带,不让他走了,“说清楚,你怎么了?”
陆曜脸扭一边,哼道,“那个卢因已经出家了,你还记挂着他呢?你刚才跟他说那么多做甚?都没看一眼旁边的我。我被冷落,自然要生气啦。”
谢宁瑶切了一声,将他往回揪了揪,用手扒住他肩头,“慈恩寺有寺内和尚外出化缘的传统。了无这般内向,外出化缘估计都不知往哪里去,我想着他帮过我们,如今正好还他恩情,若以后他不知去哪里,便来寻我,我为着福伯,也得给他捐些香油钱。”
陆曜抱胸哼了一声,无赖道,“我不管,反正日后你在我身边,得离其他男人远一些。”
谢宁瑶跳到陆曜背上,双腿夹在他的腰上,一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一手掐他的脸,“你怎么又小气又霸道啊?都听你的行不行?”
陆曜立即眉开眼笑,将谢宁瑶朝上颠了颠,双手抱住她腿弯,“这还差不多。”
陆曜回头,与背上的人对视,两双如墨的眸子立即变粘在了一起,傍晚的清风从他们身边吹拂而过,明媚的朝霞笼罩在他们头顶,陆曜拔腿向前跑去,背着他的所有,大声笑道,“背上的仙女,飞喽,飞喽。”
谢宁瑶一手向上伸,感受着更加热烈缠绵的风,双眼弯弯,催促道,“再快些,再快些。”
“好嘞,仙女坐稳了。”
陆曜背着谢宁瑶跑到一处绿色的草坡上,将她放了下来,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又拉着谢宁瑶的手朝自己撞过来。
谢宁瑶的鼻尖撞上他带着汗珠的鼻尖,双目对望,满坡的绿色为伴,气氛一时便浓烈起来。
谢宁瑶伸出手,为他抹去脸上汗珠,“小气鬼累着了吧。”
陆曜头微一转,便印上了她的唇,同时双手紧紧搂在她腰间,一吻罢,陆曜笑的满足,“无妨有仙女犒劳,幸福之至。”
素来脸皮厚的谢宁瑶的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一丝红霞。
陆曜又咽了咽口水。
……
宁远城
宁远防线乃防卫大金入侵的一道重要屏障。
韩灵意识到宁远防线的重要性,是以每月都要入宁远城亲查一番。
以安其心。
他带着营中几名骁将赶到宁远城外,正要进城之际,前方突现绊马绳,他纵马跃过,勒马转身,正要提醒身后几名骁将时,却见骁将们都变了脸色。
跟随韩灵而来的五名骁将从前俱是跟随赵吉春的左膀右臂,随赵吉春出生入死,誓死效忠赵督师。
韩灵刺杀谢蕴之事早已传到了辽东,而过不久,赵督师一家便获罪被流放,韩灵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辽东的督师,他们心里门清,这韩灵便是害首辅与督师的罪魁祸首。
这五名骁将是从战场上厮杀上来的,一身虎胆,私下里商议一番后,便决定要找个机会杀了韩灵,为赵督师报仇。
骁将之一的徐龙从马背上抽出长刀,率先发难,足尖轻点马背,朝着韩灵冲了过去。
“韩灵竖子,受死吧。”
徐龙领头,身后的刘鸣,李勤,吴兴,付豪等也纷纷冲了出来。
韩灵抽出佩剑,挡住徐龙一击。
徐龙朝伙伴们点了点头,兄弟五人便组成一个阵来,韩灵被围在了中间。
韩灵面色凝重,他知自己不是这五人的对手,他眸中微闪,在心中思索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