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哥哥查出郑白乃段峰之人,郑白负责拱卫皇宫安全,若段峰哪日想谋反,宫中之人无处可逃,我与哥哥担心郑白坏了大事,便密谋除掉郑白,只是郑白实力太强,哥哥陷入大狱,而我陷于教坊,只得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除掉郑白。”

“白佛教教主段辛乃段峰儿子,我曾在段辛刑场上见过段峰的背影。段峰易容技术虽高超,却被我发现了破绽。我在被陛下第一次掠进宫时就发现了段峰的身份。”

“当我被放回家后,我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哥哥,哥哥却让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以待时机,一击毙命。”

太后震惊的望着谢宁远,“为何,为何选择不说?”她的目光定在他残缺的腿上,“早说,便能少受多少罪啊。”

是的,段峰将谢宁远的腿打断后,发现神医郝嘉能医好他,一次发疯后,竟是直接拿剑斩断了他的右腿。

郝嘉听到太后说残缺时,身子不经意的抖了抖,记忆又回到那个绝望的夜晚。

谢宁远毫无生息的躺在他面前,面容惨败,右腿不停的出着血。

他能救他的命,却接不回被段峰砍掉又剁成肉酱的腿。

眼泪顺着郝嘉眼角滑落,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宁瑶垂下头,眼泪无声的流,心痛极,却未发一言,她无法触及哥哥的伤痛。

谢宁远却像是对自己的腿伤不在意,面容平静,转头看向沈愈,一字一句继续道,“我们的好陛下,处处包庇段峰,再加上段峰实力深厚,我就算发现他的身份又如何?我们只有隐忍,找时机,一举将他拿下。”

沈琦也震惊,“谢姐姐,陆兄堂审之日你若说出真相,本王便是死,也势必要为陆兄争个清白,又怎会让他落的个剐行的惩罚。”

谢宁远轻笑一声,“早说真有用吗?”他抬头,直视太后的面容,“自古臣不与君斗,我等就是再有实力手段,也斗不过有皇帝庇佑的靠山,除非我们能找到比皇帝更厉害的靠山。太后娘娘,我们全部的仪仗便是您啊。”

太后心神震颤,手扶住一旁的椅子边,许久后才道,“你等才智不在你爹之下啊。”

谢宁远摇头道,“太后谬赞。”

太后挥挥手,“皇儿们留下,其他人等回家去吧。”

谢宁远将谢宁瑶拉起来,兄妹俩搀扶着走出明德殿,身后的殿门缓缓在兄妹二人身后关闭。

谢宁瑶轻喊,“哥。”

谢宁远伸手抹去妹妹脸上的泪,又垂目望着自己的腿,“无碍。我只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若我与爹爹都……你该怎么活。”

谢宁远擦干眼泪,搀扶着谢宁远的胳膊,装作开朗道,“那哥哥,以后我便是你的拐杖。”

谢宁远,“好,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俩便相依为命了。”

谢宁瑶庆幸道,“幸好我听了哥哥的话,幸好,幸好。”

当哥哥被抓时,她恨不得冲入宫中剁了段峰。当她沦落教坊时,她恨不得冲入宫中将段峰身份公诸于众,再与他同归于尽。当陆曜为她顶罪时,她恨不得将段峰身份公诸于众,再将他挫骨扬灰,幸好她忍住了,按哥哥的计划行事。

如今段峰身份已露,沦为过街老鼠,谋反之事便不可行。陆曜之前被她污了清白,这下也可洗刷冤屈,从牢内出来了。

……

明德殿内只余母子三人后,太后缓缓走到沈愈身边,问道,“皇儿,你可明白刚才谢宁远话中的意思?”

沈愈低头道,“谢宁远想要母后作为他的靠山,对付朕。”

啪,响亮的巴掌在明德殿响起。

沈愈被打的一个趔趄,脸上立即便浮出五个手指印。

沈琦连忙上前拦住太后,“母后,不可。”

太后将沈琦手甩开,反手又给沈愈一个巴掌,呵斥道,“跪下。”

沈愈头上的玉冠被打歪,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他双膝一弯,跪在太后脚边。

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纵容你,但这个纵容有底线。你设计杀谢蕴,母后虽痛心我大许失大才,却不曾真的对你绝望。可你却又设计杀害你的结发妻子与孩子。”

她高昂起头,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哀家这一辈子都在设法全了您沈家的尊贵与体面。谢宁远此人年纪虽轻,却洞察人心,他看出了母后心中自私顽固的一面,所以在母后未对你失望时,只字未提你做的恶事。因为他知道母后会心向着你,不会为他撑腰。”

太后说到这里已是气极,一脚将沈愈踹倒在地,“哀家养育你长大,悉心教导你,你猜忌哀家。哀家纵容你,日日为你着想,你为哀家下毒。说到底都是哀家的错,生了你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儿子。也是哀家糊涂,竟放任你做出这些错事。”

太后抓着沈琦的手道,“锦衣卫原本直接听命于你,可最后却背弃了你,选择了你弟弟,你好好想想,你究竟失德成了什么样子。你真是面目可憎啊。”

听到太后提沈琦,沈愈冷笑一声,“母后早有心思想让皇弟接替朕的位置吧……”

太后咆哮出声,止住了沈愈将要说出口的刺痛人心的话,“你闭嘴。你就算无才无德,哀家都未想过废你的位,更未想过让你弟弟接你的班。放心吧,你的班哀家会让你的儿子来接,你怕是已经忘了,你是有儿子之人了。”

太后叹口气,“罢了,与你多说无益,平白浪费口舌罢了。我们母子俩走着瞧吧,你不是工于心计吗?再找人为哀家下毒,或找刺客直接刺杀哀家,若不然从明日起,哀家便要与你斗上一斗了。”

“皇后薨逝,按理说该辍朝七日,让群臣百姓一起哀思,只是吾儿罪孽深重,明个还得洗刷吾儿身上罪孽,明日早朝不停。”

太后朝沈琦伸出手,“琦儿,走我们回宫。”

沈愈像是才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么久以为,他认为的随心所欲是母后对他的纵容而已,母后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他伸手抓住太后的脚踝。

太后将他的手甩开,随后无情的将脚踩在他的手掌上,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明德殿。

……

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在朝中也是有几个忠心之人的,昨天回到慈宁宫后,太后便写了手令让沈琦带给她在朝中的心腹,让心腹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披露段峰之事。

段峰之事一披露,说是让朝臣震撼也不为过。

段峰在朝堂之上也收买了不少人心。伪装成曹祥时提拔的刘山便是其中的头号人物。

刘山当听到罪大恶极的段峰便伪装成曹祥时,害怕的差点没晕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朝臣们的争吵他是一个字也听不见,只在脑海中重复想着这几个字。

朝臣正在争论陆曜的罪行,有朝臣认为陆曜无罪,有人则认为陆曜有罪。

吵的正欢时,突有尖利的嗓音插了进来道,“太后娘娘驾到。”

群臣停止争吵,纷纷下地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愈从龙椅上站起,望着殿外。

不一会,太后娘娘抱着一个婴孩走入宫中,她环顾四周,“昨个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只是天不遂人愿,皇后娘娘难产,先皇儿一步离去。皇后娘娘乃皇家恩人,皇后母家所有人官升三级,俸禄加倍。自明日辍朝,哀思皇后娘娘,赐谥号惠贞。待七日后,哀家与众位百姓便一同商讨立太子之事。”

沈愈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颓废的坐在龙椅之上。

母后要立太子,母后是真的要废他了。

太后将小皇子朝上抱了抱,弯腰亲了亲她的脸蛋,又将皇子的脸露给众人看,“这是皇儿第一次与你们打招呼。”

“皇儿是上天赐予我们皇家的礼物,我们理当感谢上苍,上天如此仁慈,我们自当学他的仁慈。自今日起,便大赦天下,皇上以为如何?”太后犀利的目光落在沈愈身上。

沈愈知道太后大赦天下是为谁。是为陆曜。他不想,于是便没说话。

太后娘娘又道,“哀家昨个突然做了一场梦,梦见了谢……”

沈愈藏在龙袍下的手抖的厉害,母后这是拿谢蕴的事来威胁他吗?

若他设计害谢蕴之事曝光,那他可就真的成了不忠不义之辈,到时朝中唯一一点支持他的势力便也会烟消云散,到时他便真的没有筹码与母后抗争了

他打断太后的话,“母后说大赦天下,那便大赦天下吧。”

太后脸上露出一个笑,低头望着自己的皇孙儿,襁褓里的孩子也突然笑起来。

太后眼角有些湿润,谢蕴啊,从前是哀家糊涂,你别怪哀家,你的污名哀家会为你洗清的,只是不是现在,把沈愈逼的太过,只会两败俱伤。

你在那边一路行好啊。哀家的知己。

沈愈说出大赦天下的话来后,群臣跪地一齐道,“陛下圣明,太后圣明。”

“陛下圣明,太后圣明。”

“陛下圣明,太后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