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远见宋如松松口,于是问道,“你可知白佛教?”
宋如松瞳孔一缩,面容有些怪异,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我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但他的细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谢宁远手中把玩着带血的鞭子,淡淡道,“我既然问你,自然已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证明白佛教与你有关。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只能放任韩大人继续折磨你了,刚才韩大人用刑是留着手的,若是不留着手,你只怕死的很快。”
宋如松突然大哭出声,面容扭曲在一起,身子蜷缩着,“你们为何要如此逼我?”
谢宁远道,“没有逼你,只是想要个真相。”
宋如松呜呜哭了半晌,突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了起来,他道,“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便现在就说。”
“你先说说是何条件。”
“我宋家这些年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虽然碍于太后情面不敢对我的妻儿做什么,可太后毕竟在宫内,行动不便,我要你们答应我,保我妻儿流放路上性命无虞。”
谢宁远立即道,“我答应你。”
宋如松松了一口气,不再哭泣,一双猩红的眼睛直视着谢宁远,“白佛教是我创立的,为的是聚敛财富。”
谢宁远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若白佛教是宋如松创立的,又怎会借赵秀的手将罪名嫁祸到宋如松的头上,还是说这是教内出现了内斗,教中人这些年野心渐长,想要借他们之手除掉宋如松?
宋如松对上谢宁远怀疑的眼神,鄙夷道,“怎么?不相信我有如此能耐?当年我外放当官时,府中招收干活下人,有一头发胡须皆白者来找活干,说他快要饿死了,只要我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便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因他外貌与旁人有异,人们以为他为妖魅,便不敢靠近他。我却不怕,见他长相怪异,特意将他留下。那之后不久,海寇便难下屠了福安郡的百姓,恰巧太后下旨从西北抽掉一万百姓去福安郡,而我掌漕运,西北来的百姓若要到福安郡必要经过海上,我趁机安插了不少亲信,创立了白佛教,经过多年经营,白佛教教徒越来越多,整个福安郡也便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谢宁远又问,“白佛教用来迷惑百姓的幻毒,也是你研制的。”
宋如松沉默一瞬,“不是,这是当年白佛教主来投奔我时向我献上的,告诉我吸之如临仙境,也是因为得到这毒的缘故,我才有了创立白佛教的念头。”
谢宁远又问,“既然白佛教是你所创,你平日里如何与他们联系?”
“我们有专门信使。”
“白佛教势力如此大,听闻你入狱,就没有其他打算?”
宋如松抬头看了一眼所处的监牢,突然苦笑一声,“我乃白佛教督主,且从前对白佛教教主有恩,昨日我被关在刑部大牢时,白佛教的教众偷偷与我传了信,告诉我三日后我问斩之时,他们会来截法场救我,只是我已不指望他们来救我了,一群乌合之众,缘何能跟朝中禁军抗衡?”
是的,宋如松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若不然他也不会将三日后白佛教会营救他的消息吐露出来。
谢宁远又问,“前些日子抄家时并未抄出你有多少金银财宝,你可是将那些财富藏到了其他地方?”
宋如松一噎,“没有,我家中钱财全都被抄。谢宁远你好大的口气,还说我那些钱财不过尔尔,整个福安郡的一钱财都被我聚敛起来,你竟说那是没多少?”
是,前些时日抄宋如松家时抄出金银财宝无数,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可谢宁远却仔细算过,这个数字远远不及白佛教这些年聚敛的财物。
心中有了底,谢宁远便没再多问什么。
与韩灵一起走出刑房时,谢宁远道,“多谢韩大人。”
韩灵道,“不必。韩某再提醒一句,前些时日下命令路上追杀李总督之人应是出自宫中。”
谢宁远低叹一声,“我早猜到的。如今不止民间要起风,宫里何尝不是呢?”,待将要走出北镇抚司时,谢宁远突然道,“韩大人,你提审宋如松之事定是瞒不住宫中耳目,若是传到陛下耳边,势必会怀疑你,若要打消陛下怀疑,还需你进宫一趟,将方才宋如松供认之事呈报给皇上,记住,势必要与首辅划清界限。”。
听到谢宁远的话,韩灵点了点头。
……
宫中曹祥正在为沈愈捶着背,说着东厂这些日子在皇宫内外打探到的情报。
“淮阳侯自杀之事对太后娘娘打击很大,太后娘娘已经三日未起身了。”
“韩大人昨日将宋如松提审到北镇抚司去了。宋如松入狱抄家背后乃是首辅大人的杰作,奴查到韩灵将宋如松提审到北镇抚司也是奉了首辅大人的命令。”
曹祥从桌子端起一盏茶喂到沈愈口边,“从前首辅对韩大人有恩,韩大人当上高官后便处处帮衬首辅,这份情谊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曹祥越说,沈愈的脸便越青。
曹祥察觉到皇上的脸色变化,心中暗喜,他身为皇帝身边的奴才,借助皇帝的势,才可以狐假虎威,他自然希望沈愈只信任他一个,这样朝内外能狐假虎威的便只得他一个。
若是狐假虎威的时日久了,他便可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宫外突的小太监通传,“陛下,韩大人求见。”
沈愈正在气头上,上一秒还在心头想要撤了韩灵的职,他道,“不见,让他滚。”
韩灵在殿外等了许久不得沈愈召见,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开。
行至半路,突又叫小太监叫了回来,“韩大人留步陛下召您觐见。”
韩灵进入殿后望了正在献殷勤的曹祥一眼,沈愈挥了挥手,让曹祥出去。
曹祥转身离开时一脸的幽怨,不怪他嫉妒恨韩灵,平日里陛下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可一但韩大人来,陛下对他的那点信任便不算什么了。
曹祥自己也明白这个理,他在陛下眼中不过是一个可随意戏耍的奴才,而韩大人那是有真本事的。
沈愈想要在宫外有所作为,自然要仰仗韩灵。
韩灵将宋如松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呈报给了沈愈。
“陛下,原本首辅让臣提审宋如松时臣是不愿意的,臣只愿听从陛下调遣,可臣也觉首辅所说之事骇人听闻,白佛教在福安郡竟是跃过了官府将一方百姓拿捏在手中,若大许多出几个白佛教,那大许百姓的心便不向着朝廷了,大许失了民心是多么可怕?幸好首辅对此事早有察觉,陛下也该趁着白佛教未有防备之时派宫中侍卫前去捉拿,势必要铲除白佛教。”
听完韩灵的话后沈愈大怒,将桌上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碎屑四溅,沈愈暴喝道,“创立这样一个组织出来,二舅舅是要谋逆篡位吗?”
他狠狠喘出几口气,冷笑一声后道,“看来朕是判轻了他”,说罢,他朝外喊道,“来人啊,笔墨纸砚伺候,只判二舅舅的家人流放罪太轻了,朕要将他们通通杀了。”
韩灵连忙劝道,“陛下息怒,此事若是声张,白佛教的教众肯定会闻到风声,一逃而散。”
沈愈被劝住,对拿着笔墨纸砚而来的曹祥道,“滚出去。”
曹祥已经习惯了沈愈的喜怒无常,麻溜的滚了出去。
沈愈道,“待此事了,浙江所有官员朕要清洗一遍。”
韩灵,“浙江官吏与宋如松勾结者甚多,是该好好问问他们的罪了。”
沈愈拳头紧握,“最可恨的便是那李崇简,镇守浙江,却未能保浙江安宁。”
韩灵,“臣有一事未有陛下说,李总督回京途中重了奇毒,险些丧命,幸得神医搭救。不是臣要为李总督开脱,李总督镇守抗击海寇多年,保卫了一方百姓,可李总督所擅长领域不是是军事方面而已,民生方面李总督管不着,也不知如何去管,且福安郡离李总督的驻地远之又远,白佛教的兴起,实不是李总督之锅。”
沈愈近来情绪越发阴晴不定,听见韩灵如此说,反问道,“除了与首辅有交情外,你何时又与李总督攀上了关系?”
韩灵立即跪下,解释道,“臣与李总督并无交情。”
沈愈背转过身,未吱声,但韩灵知道他此刻已怒极。
韩灵继续道,“陛下,臣有句交心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愈转过身来,低低叹息一声后道,“韩灵,朕不知还能不能信你。”
韩灵肯定道,“能,臣做任何事,无论看似站在哪方,都是忠于陛下。”
他继续道,“前些日子太后中毒,李总督出狱后也中奇毒,东南边境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邪教组织,这些都是危害国家之举,陛下不妨往深了想,这是有人要谋反啊。谋反之人尚且知道要将李总督从陛下身边除掉,可见他的重要性,陛下若是因为首辅之故对李总督起了猜忌之心才是中了奸人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