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酒馆老板的大女儿,从前郝嘉的明恋对象。也是京城有名的俏寡妇,即使带着一双儿女守寡,还是有不少人上门求亲呢。
她走过,看见了郝嘉被酒熏红的脸,双眼猛的瞪大。
手中牵着的小女孩感觉到了母亲的不对劲,问道,“阿娘,怎么了?”
高红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无事,阿娘眼神不好使,应是见鬼了。”说罢,要带着孩子进酒馆。
偏巧此时醉酒的郝嘉听见了高红的声音,疑惑的转过头,看见了梦中的那张脸,双眉一拧,“高红,你说谁是鬼呢?你骂谁呢?”
高红愣了一下,回头用见鬼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郝嘉,随即拉着孩子一溜烟的跑不见影了。
等远离那个鬼,高红轻拍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即使二十年未见郝嘉,他在高红心中依旧是可怕的存在,只因为他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缠人的一个,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年要不然太害怕郝嘉纠缠,她也不会在她不讨厌的追求者中随便嫁了一个,结果嫁了个短命鬼。
郝嘉指着高红因为逃跑而起的烟尘,将怀中布帘一把松开,骂道,“你精挑细选的夫君如今才是个鬼,短命鬼,活该你,谁让你眼神不好使。”
小二把郝嘉弄乱的布帘弄齐整后,听见郝嘉骂他们的大小姐,本来就有的火气,如今更大了,一脚踹到郝嘉屁股上,“醉鬼赶紧滚吧。”
郝嘉身子往前倾,正好谢宁瑶跳下马车,看见了这一幕,男女有别,她也不能将他抱住,但她也不能看他摔了啊?情急之下,想出一个损招,她伸出一只腿,抵住他的腹部,稳住他要倾倒的姿势,随即快步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扶正。
谢宁瑶其实挺急的,着急去办爹爹交代的事。但她也很愤怒借着神医的名头赚了这么久的钱,怎么这么不把神医当回事呢?想着碧落与哥哥收拾行李也需要时间,而这点时间正好他教训一下这个店家了。
她把郝嘉丢给车夫,上前便一把将布帘扯掉,窝成一团塞进了马车里。
老板刚才正在屋里对付其他难缠的客人呢,因此把难缠的郝嘉丢给了店里的小二。
二十多年未见,他已不记得郝嘉长什么样了,待伺候完难缠的客人,一看,哎呦,他的镇店之宝被人扯了,当家撸了袖子冲到谢宁瑶面前,“把我镇店之宝还回来?”
谢宁瑶双手叉腰,歪了歪头,横道,“不还。”
老板打量了一下谢宁瑶的马车,“看你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别以为这样我便会放了你,走,跟我去顺天府评评理,如今东亲王在顺天府作镇,他为人最是英明神武,公平公正,若是让他治了你的罪,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恰好沈琦要去顺天府点卯,路过此地,看见谢宁瑶眼睛一亮,忙迎上前来,“谢姐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谢宁瑶暗自好笑,弯身对沈琦行了一礼,“民女见过东亲王。”
店家老板一听,身子王后一仰,视线来回在谢宁瑶与沈琦之前来回打量,最后一甩袖,叹气一声,“今日算我倒霉,遇上个硬茬”。
谢宁瑶叫住店家老板,“慢着,日后你的酒馆不许再借着神医的名号。”
老板不愿,“你今日抢我一条布帘我不与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他指着自己的店,“这墨宝可是神医亲自留下的,我为何不能用?再说了,当年他差点便成了我的女婿,我与他关系亲近,可是你们不能比的”
“阿爹,快别胡说了,这些年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将那布帘取下来,你就是不听。”,如今可倒好,正主找上门来了。
高红终究是怕郝嘉闹事,爹爹扛不住,将孩子送回家后,又急忙跑来了。
店家老板将高红拉到自己身后,“闺女,这事你别管,是他们欺人太甚。”
谢宁瑶来到郝嘉面前,指着他的脸道,“你看看仔细,此人是谁?”
店家老板这才正眼看郝嘉,脑中有个模糊的记忆,可就是想不起来。
他好似不认识此人啊高红小声提醒,“阿爹,他便是神医郝嘉,二十年过去了,他一丝未变,你竟未认出来。”
店家老板又吓了一跳,“这怎么能是郝嘉呢?”
谢宁瑶道,“如今正主在这,你便不能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了吧?日后你若再用神医的名号,我便送你去见官。”
说罢谢宁瑶转身急着要走。
沈琦拦住了她,“谢姐姐,你要去哪?可要我陪同?”
谢宁瑶道,“东亲王,我出京有要事办,改日我回到京城再与你叙旧,今日便先行一步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沈琦脸垮下来,喃喃道,“我们好久都未见面了。”谢宁瑶离京之后,他一直派人打探她的消息,可一直未有消息传来,他急坏了,好不容易收到她回京都消息,自己借着去谢家看谢家哥哥之故,想见见她,却并未见到。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却连个话都没来得及好好说。
沈琦叹口气,对身边侍从道,“走吧,去顺天府。”
……
郝嘉醒时是在马车上,他头枕在谢宁远腿上,腿翘着,睡的正舒服。
迷迷糊糊醒来坐起,看见了对面的谢宁瑶,惊叹道,“丫头,你咋一身泥呢?我们这是去哪?”
谢宁瑶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谢宁远道,“去福安郡救李总督。”
当日李崇简被放出狱后,胡珠便来寻了他,他恢复自由身,自然不想放胡珠走,便求胡珠陪同自己一同回京。
胡珠的女学请了好几个女先生,倒是能忙的过来,胡珠便交代女先生一番,准备将李崇简送回浙江。
可是途径福安郡,李崇简突然口吐黑血。
他立即去当地求衣,大夫说是中了毒,可这毒他解不了。
胡珠便写信求助姐夫,让神医前来医治。
从这里到福安郡还有几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是以谢蕴既担忧又着急。
郝嘉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尽干缺德事。”
谢宁远点头道,“我爹怀疑给太后下毒和给李总督下毒的有可能是一人,也想让你看看那毒,看看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
谢宁瑶叹道,“能在后宫给太后下毒,又能将手伸向牢中的李总督,若这两件事真有关联,那做下这人可真不简单,去掉那几个不可能做下这事的人,可能的人便只有那一个,可太后和爹爹不愿相信。宁愿拿布蒙住自己的眼睛,也要装瞎。”
谢宁远呵斥妹妹,“别胡说……太后和爹爹是不能相信。”
见马车里气氛凝滞,谢宁远一边转移话题,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道,“神医,你日后能不能少喝些酒?着实熏人。”
郝嘉自觉做的离谢宁远远一些,“太后醒了,我这心一松,便想整点酒喝,日后少喝点。”
说到这,谢宁瑶又想到一事,冷脸问,“神医,你今年七十有几来着?”
郝嘉伸了四个手指头,“七十有四。”
谢宁瑶冷哼一声,便不想说话了。
谢宁远小声提醒道,“你刚才说梦话了。”
郝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我说什么了,自然是梦话,那肯定是假的。”
见马车中无人搭理自己,郝嘉一摆手,好吧,“都是我不好,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我今年五十有一。我年轻时长的和现在一丝变化也无,当年虽然我是太医院院正,也算是前途无量,可当年相看时,京城官宦家的女儿竟没有一个人看的上我,还有一人说我老的都能当他爷爷了,你说气人不?当年我也正值壮年,想娶妻生子,朝中找不到,我便去民间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也嫌我老,我无奈啊,后来便也不想找媳妇这回事了。于是我便以五十四当做我的年龄,二十年过去了,如今正好七十有四。谁曾想这些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相貌却无变化,这些年,与同龄人相比竟还显年轻,我想这也是老天爷对我的安慰吧。只是那般记年龄记习惯了,便改不掉了。”
这么一说,谢宁瑶便有点可怜郝嘉了,她问,“你可是真想娶妻?等我回京城,为你寻个媳妇可好?”
郝嘉连忙摆手,“别,别,早过了那年纪,再说了,我还能活几年啊?就算有人嫁给我,不是平白拖累人家吗?”
谢宁瑶破涕为笑,“你不会以为我要给你介绍小姑娘吧?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在京城寻个与你年龄差不多,又风韵犹存的女子。”
郝嘉心中警铃大作,“你不是来真的吧?不许,我堂堂神医,孑然一身,便孑然一身,你不许替我寻,免得败坏我的名声。”
谢宁远也探过头来,“神医不信我妹妹,不知可信任我?不如这事便交给我办?”
郝嘉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是早日滚回蓟门边关吧,迟早要被你们兄妹俩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