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蔷薇

时间似乎是随着烛台之上不断堆积的泛黄色蜡液产生着流逝。

萨尔修斯放下了那几乎是用单手有些握不下的器皿,或许是因为内心中压抑着事情的原因,又或许就只是在情绪之中、精神之中感受到了疲惫,语气之中首次带上了些许无力的叹息:

“这只是我的……职责,也只是职责,身为锚定的职责。”

这一刻,那德尔塔的眼眸明显地睁大了很多、明显地颤抖了一瞬,或许是因为之前在窥探时所带来的情绪并未完全褪去,又或许,是真正的在内心之中感受到了某种触动之感。

德尔塔那中性的声音变得不再低哑,那似是没有任何在意的事物般懒散的音调也开始逐渐凝聚,最终,以一种似是少年,又明显夹杂着担忧的语气表示出了独属于他的关切:

“可是,这样会使你的负担加重,会使你……承担本应该由我来承受的后果……直至,你的天秤彻底地产生倾斜,直至那维系着一切的绳索彻底地产生断裂。”

听到语气之中的担忧,萨尔修斯却是在调转视线凝视了对方一眼后,用食的指尖不断地触碰着、轻力敲打着手边的器皿,使其产生了些许闷哑的、有节奏有规律的声响。

器皿之中残余的稀薄酒水在产生晃动,晃动似是没有规律,但能够令人看出酒水流淌而出的波纹确实是在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进行扩散、向回反弹。

而萨尔修斯垂下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地事物,又似乎只是没有原由地嗤笑了一声:

“我的天秤,在那时,早就已经产生了碎裂。”

“而所谓的天秤,只要与人性产生关联,本就不会产生任何的效用,就算,它不会产生断裂,也会在它产生了公正性之时,被人刻意地砸烂、肆意地砸烂。”

德尔塔的眼眸再次明显地产生波动、明显地产生触动,可有在短短的时间内,一切又归于了往常般的模样、归于了那平静无比的模样,就宛如那器皿之中逐渐稳定下来的酒水一般。

他似是感受着自身产生的变化,又似乎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思考之上,声音明显是再一次夹杂进了几分低哑:

“可你原本是有机会迈入王座,脱离这一切带来的影响,去直视那星空之上的阶梯,与我……一同踏入那,似是没有归途,但能够带来终焉的道路……”

话语至此,德尔塔的声音明显变得更为低沉了些许:

“可是,你如今,现在的你,为了将即将迈入凋零的我推上王座,你……献祭了部分的‘真我’,你将自身的纯粹粉碎,抬着我的躯体迈入了这本不该属于我的区域……”

这一刻,德尔塔那充满了冰冷的竖瞳,那似是不会夹杂着任何情感的、猩红色的竖瞳,莫名变得柔和了起来,也开始变得黯淡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流畅、开始富有着情感、开始变得与“普通人”无异,甚至,在色彩之上要远胜于那些陷入了麻木的“人”:

“我认为,你首先需要的,并不是帮助他,而是迅速找回自己的‘真我’,这会让你延缓被侵蚀的速度,这会让你……不至于成为一副‘躯壳’……”

可萨尔修斯却是以冷冽地目光,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够了!”

他又收回目光,以充满了警告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反而是你的天秤,产生了倾斜,不要再让我继续收拾烂摊子。”

德尔塔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因这种冰冷的语气产生任何的影响,就只是用那双眸子投以回视,就只是给出了一道意义不明的保证:

“我会,替你找回,无论代价如何,因为,我不想失去。”

只不过,在下一刻他便得到了坚定且充满了不耐烦的拒绝声:

“不需要,我自己的烂摊子自己会收拾,而且,耶律唯识还能够让我保持仅存的真我,你,多想了。”

德尔却是以一种生疏地模样、像是学习着某种行为的模样,轻微合隆起自己的双眼,连续缓慢地摇动了三次头部,再次强调道:

“我会的。”

“因为‘蔷薇’,本就是以尖刺、以汲取来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猩红,而我已然绽放,这就是我绽放之后必须要完成的宿命。”

坐在对面的萨尔修斯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抓握起了器皿,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去继续回应对方的话语。

萨尔修斯又将视线转动、将视线定格在了那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的酒保身上,那浑身充斥着优美与不协调感的酒保身上。

他就这么用幽兰色的眸子注视了片刻,而对方,也回馈了一副娴熟地、僵硬地微笑,或许,只是出于礼貌,又或许,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酒保迈动着那冲突感明显的步伐,再次走到了二人的身前,以极其标准且僵硬的姿态鞠身行了一礼:

“您,是寻我而来,对吗?”

听到这直入主题的话语,萨尔修斯同时露出了一副笑容,一副意义不明,却带有着一定压迫感的笑容:

“没错,伊斯塔纳仅存的,操偶师。”

而一旁的德尔塔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的注意力依旧是凝聚在萨尔修斯的身躯之上,就宛如只是一位旁观者、倾听者一般。

可是在确定了来意之后,“操偶师”却露出了一副为难的、僵硬的神态,朝着四周瞄了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充满了一种局促感。

彼时,萨尔修斯的眼眸中闪烁起幽蓝之火,而这股充满了重量的火焰又迅速熄灭,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

做完这些,他的身躯后仰了些许距离,非惯用手端着下巴处,沉哼了一声道:

“现在,他们看不见,也听不到。”

此时,那“操偶师”才像是放下了什么顾虑一般,抬起右手搭载了面部之上、牢牢握住面具与皮肤之间的缝隙,将面具,“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