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萨尔修斯那满是冰冷的瞳孔迅速地投来了凝视,加上那伴随而来的、逐渐狰狞的、别扭的面部肌肉,将二人之间的气氛凝结到了一个极点。
可德尔塔却是依旧如初般地直视着对方,也只是用那宁静与寒冷并存的异瞳,毫无情绪波动地注视着对方。
气氛似乎开始越发地寒冷,寒冷到周围正在喝酒的人们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住了手头上的动作,局促地止住了口中正在叨叨着的话语。
很显然,他们虽看似没有任何人注意二者的方向,但任何地风吹草动却是时刻在他们的精神之中排在了第一序列的位置。
直到,阵阵似是有着规律,但又存在着一定随机性的、能够清澈入耳的脚步声响起,响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每个人的精神之中。
直到,那盛有美酒的器皿,那古老的器皿被摆放在桌面之上,想起了碰撞之声,与那令人熟悉的、沙哑的男性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行动才再一次地变为了无事发生的模样。
说话之人是一位身高不算多么拔萃,站立的体态却是标准地像个被人摆放好的木偶一般,面部戴着一张足足遮盖了半张右脸与一只眼睛的面具,深棕色的头发背梳且打理的干练,面色显得有些僵硬的青年男性:
“您的图萨克,两杯。”
萨尔修斯面部不动,头部的朝向不动,就只是转动着眼眸,没有恶意但仍是残留着某种情绪地撇见了对方一眼,又在短视过后将目光转移到盛放着“图萨克酒”的器皿之上,才像是放下了刚刚在心中产生的某种暴躁情绪般,又像是得到了某种来自内心的满意与承认一般,淡淡地点动了一下头部:
“嗯。”
在沉哼一声后,萨尔修斯抬起那仅能活动的手臂,用手背抵住器皿,将其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推到了德尔塔的前方,但他并没有进行任何的言语。
萨尔修斯就只是望着某一处不存在的方向,似是瞭望着根本就不存在此地的事物,沉重且宁静地用那非惯用手端起了器皿,有些别扭的饮下了一口。
该说不说,这盛放着“图萨克酒”的器皿并不算小,期内的酒水分量也足够他慢慢饮用一段时间,让他能够更久地沉浸在这种无端的回韵之中。
德尔塔则是垂下了目光,望着摆在了自己面前的、盛放着酒水的器皿,就这么静静地观察了片刻,目光之中再次罕见地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很显然,他见过这种酒,这种叫做“图萨克”的酒,在遥远的过去,在那古老的王国还未覆灭的时刻,在一切都显得艰苦,但充满了喜悦与希望的时刻。
在那似是迷惘与高贵并存的眼眸之下,道道在记忆之内的,确切来说,就只是以碎片化的形式刻印在了某处的事物,以叫做回忆的形式浮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的情感之中、精神意志之中。
他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古老的画面,仅仅是以流浪者、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过的画面。
他依稀记得,又或者是能够凭直觉分辨,这叫做“图萨克”的酒,是为了祭奠那伟大的国王才设计出来的一种事物。
而这器皿之中、器皿之外所铭刻着的花纹,这内壁中的猩红,与那外壁之中的赤金色纹路,都是代表着那位国王的象征,那被历史所掩盖的象征。
德尔塔像是体验着某种崭新的事物一般,小口地、生疏地、“小心翼翼”地学着萨尔修斯的模样,轻抿了少量的酒水。
他的眉头产生了略微地波动:
“不如鲜血……”
而那位戴着面具,体态怪异又显得异常优美的青年男性却并未完全退去,他只是向后挪动了几步,以如之前相同的、满是别扭的、优美的体态,站立在了更靠近柜台的位置之上。
也是这一刻开始,没有人再发出续杯的叫喊声,也没有人再与酒保开口调侃,就只是继续进行着各自的事情,继续进行着各自的交谈,当然,他们也没忘记省着点饮用杯中剩余的酒水。
很显然,他们已经猜测出了一些的事情,又或者说,是一些的来意。
明亮却不刺眼的烛火在跳动着,那没被关牢的门缝中响彻起了淡淡的风声,时间似乎是陷入了混乱一般跳动着、推移着,或许,也就只是在正常的进行运转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被窗帘所遮挡住的夜空产生了何等的变化,唯一明确的是,那器皿之中盛放着的酒水已然见底。
萨尔修斯发出了一道漫长的叹息声:
“他,还活着吗……还是,被替代了,被取缔了,又或者……”
德尔塔似是敏锐地观测到了对方的情绪,又似乎从未将大多数的注意力从对方的身上移去,依旧是在第一时间为这不是算是问题的问题给出了言语上的陪伴:
“或许,我能够看出,你很担心。”
说到这里,德尔塔的眼眸之中,那由猩红、由寒冷所占据主导的竖瞳之中,闪烁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又迅速褪去:
“但是,我能感受到,那道力量,那道纯粹,在节节攀升,在蔓延至大地之上,我……”德尔塔的语气停滞,又道:
“我,能够看到王座,一座……满是荒芜,又无比尊贵的王座,一座无人可以撼动的王座,相比起来,我,很渺小。”
说着说着,德尔塔的语气之中开始产生了极为明显的情绪,那由恐惧作为主导,能够令听到的人都升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情的情绪,足以令“王座”产生颤抖的情绪:
“同时,我,能够感觉到星空之上,那时刻吸引着我的地方,有着相似但又截然相反的事物在……跳动着,在……进行呼吸!在尝试睁开眼睛!在尝试进行低语!”
下一刻,德尔塔那变得急促、又显笨拙、却不是高贵的中性嗓音逐渐沉寂了下来、宁静了下来、低沉了下来:
“猩红,在苏醒。”
萨尔修斯面部的猩红纹路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泛起了光芒,又在下一刻迅速地进行衰减,直至变得无比暗淡。
萨尔修斯再次撇来了目光,阴沉着嗓音咬响了侧牙道:
“不要窥探他,他的恶臭,不是你能够进行窥探的,任何人都不能。”
德尔塔却是以僵硬的脸庞做出了一副,算是灿烂地笑容,起码,这道笑容很是纯粹:
“你的锚,再次将我从深渊中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