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紫玲和寒萼,闻声知警,越发谨慎。
不一会儿,怪声忽止,明月当空,毫无形迹。三人正猜不透是何用意,忽然东北角上顿发巨响,惊天震地,恍如万马千军杀至。
一会又如雷鸣风吼,山崩海啸,与那巽地风雷来时一样。虽然只有虚声,并无实迹,声势也甚惊人,惊心动魄。
眼看万沸千惊,袭到面前,忽又停止,那东南角上却响起一阵靡靡之音。
起初还是清吹细打,乐韵悠扬。一会百乐竞奏,繁声汇呈,秾艳妖柔,荡人心志。
这里春声热闹,那西南角上同时却响起一片匝地的哀声,先是一阵如丧考妣的悲哭过去,接着万众怒号起来。
恍如孤军危城,大敌当前,强仇压境,矢尽粮空,又不甘降贼事仇,抱着必死之心,在那里呼天抢地,音声悲愤。
响有一会,众声由昂转低,变成一片悲怨之声。
时如离人思妇,所思不见,穷途天涯,触景生悲。时如暴君在上,苛吏严刑,怨苦莫诉,婉转哀鸣,皮尽肉枯,呻吟求死。
这几种音声,虽然激昂悲壮,而疾痛凄惨,各有不同,却是一般的凄楚哀号。尤其那万众小民疾苦之声,听了酸心腐脾,令人肠断。
紫玲和寒萼初听风雷杀伐、萎靡不堪之声,因是学道多年,心性明定,还能置之不理。
及至一听后来怨苦呼号之声,与繁音春乐遥遥相应,不由满腔义侠,心旌摇摇,不能自制。
幸而深知这是幻景,真事未必如此之甚,这同情之泪一洒,便要神为魔摄,功败垂成。
只是那声音听了,兀自令人肌栗心跳,十分难过。
紫玲和寒萼正在强自挨忍,群响顿息。
过一会儿,又和初来时一样,大千世界无量数的万千声息,大至天地风雨雷电之变,小至虫鸣秋雨、鸟噪春晴,一切可惊可喜、可悲可乐、可憎可怒之声,全都杂然并奏。
诸葛警我、雪姬道行较高,虽也一样听见,因是置身事外,心无恐怖,不虞魔侵,仍自盘空保护,以防魔外之魔趁机潜袭。
一听众响回了原声,下面紫气围绕中,三点青星仍悬空际,光辉不减,便知第一番天魔伎俩已穷。
果然不消顷刻,群噪尽收,万籁俱寂。
没过多久,忽见缤纷花雨自天而下,随着云幛羽葆中簇拥着许多散花天女,自持舞器,翩跹而来,直达三人坐处前面,舞了一阵,忽然不见。
接着又是群相杂呈,包罗万象,真使人见了目迷五色,眼花缭乱。
元神不比人身,三人看到那至春极秽之处,紫玲道心坚定,视若无睹,但寒萼生具其母遗性,孽根未尽。
她看到自己与唐颂结婚,洞房花烛,春色无边,竟不禁心旌摇摇起来。
这元神略一摇动,浑身便自发烧,眼看那万千幻象中隐现一个大人影子,快要扑进紫气笼绕之中。
寒萼知道不好,上了大当,连忙拼死镇慑宁静。那大人影子虽然退去,元神却已受了重伤。
过了一会儿,万幻皆空,鼻端忽闻异味。
时如到了芝兰之室,清香袭脑,温馨荡魄;时如入了鲍鱼之肆,腥气扑鼻,恶臭熏人。天地间各种美气恶息,次第袭来。
最难闻的是一股暖香之中,杂以极难闻的骚膻之味,令人闻了头晕心烦,作恶欲呕。
紫玲和寒萼只得反神内觉,强自支持。唐颂仿佛僵死一般,无知无觉,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二女鼻端刚去了侵扰,口中异味又生,酸甜苦辣咸淡涩麻,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都生自口内,无不极情尽致。
每一样都能令身受者感觉到百般难受,一时也说之不尽。
等到口中受完了罪,身上又起诸般征兆,或痛、或痒、或酸、或麻。时如春困初回,懒洋洋情思昏昏;时如刮骨裂肤,痛彻心扉。
这场魔难,因为是感同身受,比较以前诸苦更加厉害,千般痛痒酸麻,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忽然情绪如潮,齐涌上来,意马心猿,怎么也按捺不住。
以前的,未来的,出乎料想之外的,一切富贵贫贱、快乐苦厄、鬼怪神仙、六欲七情、无量杂想,全都蜂拥而至。
此念刚息,彼念又生。越想静,越不能静;越求不动,却偏要动。
就连紫玲姐妹修道多年,竟也不能澄神遏虑,返照空明,眼看姐妹二人一个不如一个。
首先寒萼一个失着,心中已把握不住,空中元神一失,散了主宰,眼看就要消散。
寒萼哪里知道,这是魔境中的幻中之幻,心里刚一着急,恐怕元神飞逝。此念一动,那元神便自动飞回。元神一经飞回,所有妄念立止。
等到觉察,想再飞起防卫,却不知自己大道未成,本无神游之能,只是借助神驼乙休的灵符妙法,而起作用。
神散了一散,法术就被魔力所破,要想再行飞起,哪里能做到?
紫玲虽比寒萼要强得多,无奈天魔厉害,并不限定你要走邪思情欲一关,才致坏道,只你稍一着想,便立即被它侵入。
她关心宝相夫人过切,起初千虑百念,俱能随想随灭,未为所动。最后念头转到宝相夫人劫数太重,天魔如此厉害,心中一动,那魔头便乘虚而入。
而她道行较高,感应会更严重,也和寒萼一样,猛觉出空中三个元神被魔头一照,就快消灭。
她以为元神一散,母女夫妻就要同归于尽,竟忘了神驼乙休之前的警告,心中一急,元神倏地归窍。
她知道不妙,忙运玄功,想再飞出。
谁知平时虽能神游万里之外,往返瞬息,无奈道浅力薄,又遇上这种最厉害的天魔,哪还有招架之功!她用尽神通,竟不能飞起三尺高下。
宝相夫人的左右护翼一失,那天魔又是个质定形虚、随相而生之物,有力也无处使。
这一来,休说紫玲姐妹吓得胆落魂飞,连空中的诸葛警我与雪姬一见,也是心惊着急,爱莫能助。
就在此时,炼妖壶金光终于将那无形天魔锁定,强行吸往壶中。
唐颂本尊暗中传话给雪姬,沉声道:“还不行动,更待何时!”
雪姬福至心灵,急忙祭出雪魂珠,身与珠合,向那道金光飞去,要在炼妖壶中与天魔融合,提升自己的功力。
这时只苦了紫玲姐妹,自知误了母亲大事,一面跪地呼天,悲号求赦,一面恳求三仙出洞救难。
惊惶忧惧中,二女不禁偷眼一看唐颂,只见他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二目垂帘,呼吸无闻,不但空中星辉不减,脸上神光也自焕发。
那婴儿盘膝贴坐在唐颂怀内,安然无恙。
二女虽看出母亲元婴还未遭劫,毕竟不能放心,正在呼吁求救之中,猛听四外怪声大作,适才所见的怪声幻象,忽然同时发动。
紫玲姐妹固是惊惶,那空中的诸葛警我也看出兆头不对。如果所有六贼之魔同时来犯,休说一个唐颂,任是真仙到此也难抵御。
诸葛警我正在忧急,忽见西南角上的玉笏峰前,三仙洞府门前飞起一道千百丈长的金光,直达唐颂等人坐处,宛如长虹贯天,平空搭起一座金桥。
这时海上刚刚日出,满天尽是朝霞,被这金光一照,奇丽无比。
诸葛警我知是三仙开洞,心中大喜。
只见那道金光将唐颂等三人卷起,往回收转,忽然天魔的一派幻声幻象一齐收歇。
那东海三仙从下方飞起,将手往空中一指,竟然要将金光中的天魔和雪姬扯下来。
唐颂本尊一直留在通天塔主人房中,用晶球照影之法观察外面的动静,此刻知道一旦天魔和雪姬被东海三仙收走,自己将会失去最强的帮手。
“快去帮忙!”
在唐颂本尊的操控下,那个能量分身一号立即抱着宝相夫人的元婴,冲入炼妖壶金光中,将雪姬撞入炼妖壶中。
此时雪姬已用雪魂珠困住天魔,却被天魔迷惑,突然一伸手,从唐颂怀中抢走那个元婴,倏地冲入炼妖壶之中。
唐颂看得目瞪口呆,生怕雪姬被天魔侵占,只好立即开启炼妖壶的融合功能,强行将雪姬、雪魂珠、天魔、宝相夫人元婴,一起融合。
最后会融合出什么东西,他根本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