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传递一颗火种,烧掉所有的花

在我家,颓废挣扎苦难像一种中华优良传统一样需要被继承,哪怕看到了谁有一丝快乐,都要赶紧提上镰刀把这该死的野草除了去,可不能让它长的哪哪都是。

我们不仅是一家人,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渡同一条船的海难受困者,每天在某个人脑补的灾难大片里苦苦飘荡,仿佛只要ta多想象、想象的再逼真一些,迎接现实的重锤时就来的没那么痛苦。

之前我以为或许是照顾家人习惯了,所以她看上去没有那么爱自己,好像什么都以我们为先,时常让我感到愧疚难过。

我错了,她从始至终,最爱的就是自己。

当她自己快乐了,就可以施舍给我们一份“与君同乐”,但她不舒心的时候,我们又有什么资格不和她受同样的气。

所以“他们睡觉我掀被做家务煲电话粥开灯拉窗帘进出房间开关衣柜不关房门用吸尘器锄地,他们失眠我谴责迷信偏方胡乱用药'手机玩的''心理素质太差''抗压能力弱''游戏小说一切和学习不相关的事情害的',他们挑食我说教强迫威逼不吃就是矫情反正今天就只做你们不吃的真不吃就饿着吧,他们购物我跳脚挠乱头发房间里来回走坐在地上哭诉锤打自己的腿赚钱这么难了你们还要买东西。心情正好,横插一脚,平平无奇别人家的孩子和时代的经济压力,全来一遍!Oh~疏解我郁闷心情的良药。”

我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倡导这种莫名其妙忆苦思甜的教育方式,忆他们的苦思我们的甜?我有什么可忆的?他们过往经历的时代具有强烈的不可复制性,我从他们“(讲难听一点)过时”的社会生存经验里到底能学到什么对于我在未来世界的社会生存有用的东西。我当然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但我没必要先强行让自己过苦的不行的生活再感受享受现代生活的优待来复制他们获得新事物后获得成功的前路。我不可能感同身受那份不容易,他们的新事物也不是我们的新事物,这条路除了挣扎坚持奋斗的精神对我无参考价值。

难为他们了,先花了七年时间熟悉过一个孩子的童年过程,哪怕预习过一遍以后却在第二个孩子身上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人是不断在变且有独立思想的;没发现或者也不愿发现,无法接受或者压根不想接受,时代在向前;哪怕同岁,你们≠我们。

当我每次吐槽我们这一代承载的压力,他们说:“是你抗压能力太差了”,“大家压力都大”“学生哪里来的压力每天就去学校坐一天”“怎么可能学生患抑郁症我们还没抑郁呢”“那些新闻爆出来顶不住压力自杀的学生都太自私了,父母花那么多钱把他们带大,都跳下去那不全亏了?你可别学他们”“全国学生的抑郁率居然这么高吗?媒体瞎写的吧,我就知道,给你们的耍赖找借口而已”

我无言以对。

“被我说中了吧?”

我选择放弃挣扎。无理由的说教和责骂我闭耳不听,长年累月的锻炼和不断精进的防生气小技巧让我每次在他们发无名大火时都能快速的想到激烈收缩的肛门;不在乎人权不尊重我个人隐私只觉得“你住的地方是我的地盘我凭什么不能知道你此时此刻正在干什么?”我就呆在公共空间装模作样地做些他们看着高兴我摸的也高兴的鱼;他们拍门踹门我带上耳机,耳塞加头戴式再扑到被窝里,三层加护打造金刚不坏之耳,他们唠叨的话顶天听1分钟就够了,反正接下来的半小时都是重复和paraphrase罢了。

姐姐出国前我还没到“叛逆期”,所以一切都还藏在海平面下,要多平静有多平静。六年了,接到父母对我的控诉和抱怨,她居然试图跟他们坐下来通过沟通解决问题?哈哈哈哈哈当我没试过一样。结果无外乎就是良久的沉默以后对我的一句,你辛苦了,居然还活着。

可不是嘛,得活着,不活到自然死亡我的浏览记录很难不被人查,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在生理意义上和社会意义上先后死亡,这最后一层脸皮就是我的肾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