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起床啦。”
“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响起,赖着的被窝传来轻柔的推搡感。过了一会儿,拖鞋声慢慢变远,响起拉开卧室窗帘的声音。
温暖的日光斜斜射进房间,逐渐苏醒的意识,在惬意无比的温度里变得愈发模糊。等缓缓睁开在光线下变得淡红的眼睑时,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好……怎么你也睡着了。”
林玙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窝在暖粉色兔耳睡衣,兔耳垂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美少女。
侧躺在淡灰色春被,像是一只小巧的家居动物般,梳理好姬发式的妹妹,舔了下柔软如鲜奶油的嘴唇,嘴里嘟囔着“唔……嗯?”
反射出光泽,看起来丰盈而弹润的唇瓣,可能因为处于换季,看上去有些唇纹。
欣赏着她可爱治愈的睡颜,林玙直起上半身,晃了晃双肩根部,活动了一下肩膀。
慢慢抽出妹妹压住的大腿,将春被反盖在她身上,露出刚上初一,朝向自己的小脑袋。
穿好衣服,来到餐厅,从昨晚定时打好豆浆的豆浆机里,倒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按下咖啡机的准备按钮,林玙走进卫生间。
初春的阳光映在玻璃镜上,一番洗漱后,林玙将清爽型的爽肤水倒在手心,打在脸上,带来一片清凉的感觉。
回到餐厅,把Lor的铝壳咖啡胶囊放进咖啡机的胶囊仓,先后打了两杯浓缩咖啡。拿起餐桌上的纯牛奶,兑进第一杯,贴上卡通兔子贴画的马克杯。
也许是因为咖啡机“嗡嗡嗡”的噪音,卧室走出揉着一侧眼睛的妹妹,脸颊落上了淡淡腮红。林玙递出她的马克杯,指了指嘴唇。
接过咖啡温度变得刚好的马克杯,妹妹茫然地舔了下嘴唇,盛开的唇纹像是蘸上了晨露的一抹杜鹃花瓣。抹点唇膏啊……
*
用完早餐,或者说是午餐,林玙坐在客厅沙发看着手机。妹妹在一旁算着试题,时不时咬住晨光的《鬼灭之刃》联名直液笔的笔尾。
等了一会儿后,林玙披上一件黑色的春款皮衣,来到玄关前,提上黑色的中帮匡威帆布鞋。
“要出门啊哥哥?”
“嗯,出去有一点事要办。不清楚思路的题用铅笔画上圈,回来哥哥给你讲。”
“嗯……早点回来哦。”
来到熟悉的公交站台前,林玙乘上去往和芷砚约好的市图书馆的公交。
说到市图书馆,一般印象都会是在老城区。不过市里设立了高新区后,陆陆续续地把市直单位、市图书馆、市科学技术研究所等机构,和一些学校也迁了过去。房价也因此一度居高不下,最高时甚至持平老城区。
车上的年轻人们,彼此交谈着昨晚玩的游戏,或是一起聊着准备去的桌游店,男男女女们笑成一团。年轻真好啊……啊?自己好像也是年轻人?
大约三十分钟后,窗外浮现出了挂着红漆金字牌匾的巍峨高楼。楼前广场的巨大黄蜡石石碑上,题有本地书法家的行楷,广场中央轩峻的假山喷泉,响起潺潺的流水声。
穿过广场上活动的中老年群体,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带着老年移动电视,练习着广场舞舞步,白色头发下抖擞的精神劲头,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据说大禹和妻子涂山氏女娇初遇时,女娇就是白色狐狸形态。当时黄帝的玄孙,大禹工作繁忙,三十未娶,穿着白衣路过涂山时,遇见了女娇。大禹唱着《涂山歌》“绥绥(孤单的样子)白狐,九尾庞庞(又粗又长)。”当即求婚。
后来大禹当上了夏朝的君王,和女娇的儿子启,也就是夏朝的第二任君王。国人常常自称炎黄子孙、华夏儿女,也就是说国人人均携带着白毛控基因(捂脸)。
而放眼其他国度,银发也常常被认为是高贵的象征。中世纪的西方贵族经常戴着银色假发,“七国女王”丹妮莉丝也是银发,“灰之魔女”伊蕾娜在动画中也是白发,由此可见,全世界都普遍存在着白毛控。啊咧,银发算白毛吗?
(注:丹妮莉丝是小说《冰与火之歌》中的角色。伊蕾娜是轻小说及动画《魔女之旅》中的主角。)
思考着漫无边际的想法,林玙走进了图书馆。乘扶梯来到地下一层,在角落的一家经常有人打卡的咖啡店,买了一杯水味明显的美式咖啡,和一杯热巧克力。
在馆内逐层向上,因为是周末,还有不少呆在电子阅览区的高中生,和在自习的大学生。
随着就业形势的日趋严峻,独自看书的大学生也越来越多,和外面成群结队的中老年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经常看到晚上闭馆,比载歌载舞的中老年群体走得还要晚,大有“智者不入爱河,单身卷成硕博”的意思。
不过,学习的书,也从计算机、法学、医学等厚如砖的专业书,逐渐统一成了红色封皮的《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和《申论》辅导书。
没记错的话,公务员考试的报名要求上,写着需要高校毕业证,或者为应届毕业生,看来不少人在毕业之前就卷了起来。
角落里也有人在拍照,美少女靠在素色沙发的一角,在正好的阳光中,阅读着手捧的红色硬壳外文书籍。想必不久后,这些照片就会发布在小红书、微博上,成为她新的打卡点吧。
不过虽然林玙看不懂书籍外壳上的俄文书名,但看上面的收割机图画,大概是讲大型收割机维修和使用之类的书籍吧……
来到B栋楼,身边的人流也逐渐变少。淡淡的书纸香里,林玙找到与芷砚约定好的B-7图书室,在一排又一排的书架间寻找着芷砚的身影。
到第五排时,林玙看到了芷砚。她也发现了林玙,从运动服的长袖里伸出小手,在单薄的胸前轻轻打了个招呼。
“这里的人比想象中的少,怪不得你选这里见面。”
旁边的红漆书架上,放着加缪《局外人》、纳博科夫《Lolita》这些书,林玙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身高大概到林玙的锁骨,睫毛长得惊人,看不太出表情。一缕的侧发弯曲,勾绘出脸颊的圆润,薄薄的唇瓣闪着粉釉般的光彩。
有种置身于东欧的古董店,在实木的柜台间,遇到的陶瓷工艺品般,精致又易碎的美。
芷砚抬起头,仰视着林玙,“这间图书室,是欧美40年代到70年代的书,在我那间阅览室里很难找。学长,你的身上有可爱的女孩子的味道。”
“没有啦。新换上的外套和T恤,可能会染上一些公交车上的味道。”
“那就是有可爱的女孩子,给你洗衣服时染上了她的味道。”
“我家有洗衣机。你说的可爱的女孩子应该不是只穿内裤的海尔兄弟。不用试探我啦。”
“嗯,学长的T恤是只穿内裤的未成年人帮忙洗的,上面有好闻的阳光味道。”
“热巧克力。”林玙将饮料递到她的手上。
“谢谢学长……”被截断了话题,芷砚乖乖接过纸杯。
“去那边聊一会儿吧。”
林玙指了指角落的读书区。芷砚跟在林玙身后,两人面对面坐到了素色的沙发里。
“说吧,你的咨询到底是什么?”
“嗯……大概是半个月前吧。”
“嗯。”
“半个月前,我在这里录制一个视频,介绍一些我准备看的书籍。”
“嗯,录制的时候发生了哪些事呢?”
“可能是进图书馆的时候吧,我被跟踪了。”
“一路跟到了这里?”
“对,可能,我当时没有太注意,但他们听到了我录视频时自称的主播名,在网上搜到了我的直播间。”
“……”
“他们后来找上了我,是附近三十一中的学生,威胁我说要告诉学校我在做虚拟主播,并在直播间公开我的身份和个人信息。和家庭住址。”
“……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想要什么?”
“最开始是钱,陆陆续续问我要了几百块钱。我转给他们后,他们又变本加厉,提出很多我不可能去做的要求。”
“……”
看来看似平静的高中世界,也有很多视线不在校内的自己,不去关心,潜藏在湖面下的些微暗流。
那么……芷砚会怎么做呢?在那份预见到的记忆里,她会选择怎么做?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高二这个时间段,有一个少女选择了退学,隐隐约约记得在学校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你想过要怎么解决吗?”
“……退学,或者转学到其他的城市解决。”
“以你的成绩,转学到其他学校应该很容易吧。那直播呢?”
“放弃吧。只能放弃了……为了安全考虑。用观众们的话说,叫‘毕业’?”
窗外的太阳逐渐西斜,变得黯淡的光线将窗户的横格投进图书室。林玙看着眼前的芷砚,她的睫毛垂下,脸上日光与阴影交错,身后的影子寂寞纤长。
“好啊。既然你选择放弃直播,那就停止吧。”
林玙站起身,“你现在可以发动态吗?”
“嗯。”
“拍一张书架的照片,配上文字,说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要发表。今天晚上‘毕业’。”
林玙看向下方的她,似乎在思考的她,视线摇曳得像是夜风中的栀子花瓣。
在图书馆转了一圈,翻看了几本想买的轻小说后,回到B-7区,天色已经来到傍晚。
在芷砚回家的路上,林玙和她保持着一臂距离,有意放慢了脚步。
“走到你家大概要多久?”
“一二十分钟吧。”
“挺近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
“12月24日,去年平安夜的时候。”
“时间不算短了,粉丝多少呢?”
“21.7万。现在舰长有238个。”
林玙有些吃惊了,“这么多?”
芷砚眨了下眼,踏出穿着运动鞋的一步,“还好吧。比我人气高的有很多。”
“平安夜的时候开播,到现在这个成绩,作为个人主播,积累粉丝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林玙估算了一下,个人虚拟主播的收入结构他不太清楚。但即使不接商单,不算视频、个性装扮等收益,按照舰长数量,扣税后一个月也至少能到手1万3千块。
实际上算进占营收大头的打赏收益,按照报道上的数据,收入只会更恐怖。
“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富婆少女……”林玙虚着眼。
“学长称我为萝莉我会更开心唷。”
“萝莉是指9到14岁的人吧。你应该看过《Lolita》吧?”
“萝莉”这个舶来词,就是从这本巨著里出来的。作者纳博科夫是俄裔人。
“……”芷砚在夕阳下歪了歪头,“可我,不像是14岁的少女么?”
她富有光泽的发丝随动作起落,声音丝丝绵绵,像是在春日中她呼出的微热气息里融化掉的甜腻棉花糖。
“你这是什么营业声线……”林玙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发痒感觉,后背不禁一颤。
“苏芷砚。”
身后传来了一个男的声音,林玙和芷砚同时回头。
“这个男的是谁?”他看向林玙,然后盯住芷砚。
林玙能感觉到身边的她的颤抖,笑了笑,“她学校里的学长。你就是三十一中的那个?”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他问向芷砚,“今天晚上要公布什么事?”
林玙看了眼芷砚,她把手机屏幕完全展示向林玙。屏幕上是备注名“张天烨”和“今天晚上你想公布什么,小砚砚。”的消息。
“第一次见面,不回话,不合适吧。”林玙呼出一口燥热的气,向前一步,挡在芷砚的面前,“三十一中的,张天烨?”
“嗯?关你P事。”
他眯起眼,盯视着林玙,大跨步走到林玙面前,恶狠狠地对着他的脸,芷砚藏进了林玙的身后。
“咔~”
林玙慢慢松开手指,一截烁亮的刀片掉落在两人间,发出“喀泠泠”的声响。
林玙将剩余半截的刀片,收进钥匙串上的折叠刀。
“我记得你的学校了。再来骚扰她,或者给她发消息,你就和它一样。”
“……”
刀片在地面上弹跳了两三下,卡进路面的砖缝。张天烨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扬起头,“你等着,你在威胁我是吧?”
“嗯,我也在威胁你。你可以来找我试试。”林玙摊开双手,露出一截刀片般锋利的笑容,“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晚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