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殇

  • 真凶
  • 兰景林
  • 19439字
  • 2022-11-04 10:49:49

1

于明辉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本来他是答应孙炜吃饭时不喝酒的,但一到了酒桌上,他就忍不住了,非要喝上一瓶啤酒。孙炜就答应了他。但他喝完一瓶后,觉得不怎么过瘾,就又要了一瓶。第二瓶喝完后,孙炜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了,因为他知道如果再喝,于明辉就很可能要过量了,他本来酒量就不大,容易过量,一过量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会痛哭流涕,向别人述说他的那些不顺心的事。但这时的于明辉就有些不听他的了,非要再喝第三瓶。孙炜没有办法,只好任他喝下去了。结果于明辉一气喝了八瓶啤酒,直到喝得醉意朦胧,才头重脚轻地在孙炜的搀扶下,离开了饭店,回到了家里。对于于明辉喝酒,孙炜知道自己的这个搭裆是借酒消愁。于明辉刚分到刑警队时,滴酒不沾,可自从结了婚后,因为经常和妻子吵架,所以就染上酒瘾,经常喝酒,而且往往是一喝便多,对此,孙炜没少批评过他,但效果不是很明显。

于明辉进了家门时,妻子赵玫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他趔趄着,进到了客厅里,本来是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的,但卧室里的妻子却没有动静,也不知她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没有理他,反正卧室里依然一点声息都没有。于明辉感到有些无聊,失意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胡乱地脱去了外衣,穿着裤衩背心,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来到了妻子的床头,掀开被子,准备钻进去,一睡了之。可是,没想到,他刚把妻子的被子掀开,妻子的一条雪白的玉腿就伸了出来,顶住了他的腰际,仍用被子蒙着头,气咻咻地冲他说:“去去去,不是告诉过你吗,不洗澡,别上我的床吗?”

于明辉停顿了一下,说:“今天太困了,别洗了,反正我也没心思和你扯那事,脏不了你的身子。”

“那也不行,”妻子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我非把你们这些工农子弟脏和臭的毛病给板过来不可。”

于明辉一听到这儿,火就上来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想了半天居然冒出了一句:“我们工农子弟身子是脏了些,但我看你们这些高干子女也不比我干净到‘哪里去?”

矮子最怕别人说短话。赵玫当然明白于明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忽地一下子掀开了被子,身子也随之坐了起来,厉声问道:“于明辉,你不如把话说的再直接一点,就说我的身子比你还脏算了。可我得告诉你,你说我的身子脏,空口无凭不行。‘捉贼见脏,捉奸见双’,现在我就问你,你看见我和别人睡觉了吗?”

“这倒没有,我也没这个精力和心思去做这个事情。”于明辉说。

“那就好,既然你没有抓到我和别人搞破鞋,你就没有埋汰我的权利,所以你就必须得向我道歉,否则,今天我和你没完。”赵玫说着,顺手打开了床头上的灯,灯光下,赵玫的脸显得十分乖张和暴戾。

于明辉一看到妻子这张脸,知道今天又捅了马蜂窝了,妻子不会轻易地饶他的。虽然自己很清楚妻子与别的的男人有不正常关系,但毕竟没有抓到真凭实据,雾里看花一般,分明看得见,却摸不着。

于明辉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预感到,如果自己不向妻子道歉,那么今天一场干戈是在所难免了。

“好好好,算我胡说行吧?”于明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委曲得很。

“怎么?说句‘胡说’就行了?”赵玫问。

“那你还想怎样?”于明辉问。

“嗯……你先去洗澡,一会儿我再说。”赵玫说完,把身子钻进了被窝,又用被子把头蒙上,不再搭理于明辉了。

于明辉想了半天,感到如果不按照赵玫的话去做,今天的事就很难收场,所以就叹了口气,来到了卫生间,打开热水管,走形式地洗了澡,不大功夫,又来到了卧室。一进卧室,于明辉一楞。他看见妻子赵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灯开到了最大亮度,卧室里如同开着大灯的照相馆摄相室一般。而且,这时的妻子已经把床上被子扔到了地下,自己赤裸身子斜倚在床上,一双闪着媚光的眼睛盯住了他。

于明辉看了看妻子,应该说,妻子的身材和长相还是比较不错的,尤其是那一双修长、滚圆,富有弹性和韵律的大腿,更是令人叹绝。只可惜,对此,于明辉却不以为然,尤其眼下,他所产生的,并不是那种性欲的冲动,相反竞有些厌恶感。

“知道我让你做什么吗?”赵玫问。

于明辉摇摇头,上了床。

赵玫一下子把于明辉搂住,并将压在了身下,说:“你不是说你没心思和我扯那种事吗!可现在我就让你和我认真地扯一把,而且不能糊弄我,否则,我还和你没完。”

于明辉看着赵玫的脸,心里更加产生了种厌恶起来。但突然,他猛地一用力,把赵玫从自己身上掀到了一边,然后,饿虎扑食一般骑在了妻子的身上。这个时候的于明辉所产生的冲动,已经不是来自于性这方面的,而是一种带有报复性质的了。

赵玫看了看于明辉,微微一笑,说:“不行,我得在上边。而且,你不能带套。”

于明辉皱了皱眉头。他想不答应妻子的这个要求,但一想,如果那样,妻子肯定是不会答应他的,所以就只好从妻子的身上下来,躺在了一边,说:“不戴套可以,但你得当着我的面服避孕药。”

赵玫想了想,叹了口气,只好随手从床头下面拿出了避孕药,真的当着于明辉的面,服了下去。然后,赵玫麻利地又骑在了于明辉的身上……

在两人进行交媾时,赵玫把嘴贴在了于明辉的耳朵上,说:“我知道你很无奈,但你可千万别忘了,是我让像你个人样的。的确,我是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但也是我给你戴上警察的大盖帽的。我也知道你讨厌我,但你离不开我,因为你老想往上爬,官瘾太大。”

……

赵玫一阵母狠般的嚎叫过后,满意地微阖上眼睛,冲着于明辉,说了句:“谢谢了。”之后,又撑起十分疲惫的身子,把被子从地下拣起来,盖上,身子扭向一边,一会儿便呼呼地睡去了。实际地说,于明辉也感到了性欲上的满足,但这是因为,在她与赵玫的这番交媾中,他始终是把赵玫看作是另一个女人的。

这女人姓蒋,叫蒋美环,是他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而今,尽管蒋美环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三年沓无音讯,但在于明辉的心目中,却怎么也不能把她忘记……

2

于明辉出身于铁路工人家庭,父亲母亲都在铁路上工作。于明辉十来岁上时,父亲在拎着个铁锤在铁道线巡逻,不知怎的,迎面就出现了一辆飞驰而来的列车,等他反映过来,准备躲开的时候,那列车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列车过去后,他的同伴再去找他的身影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冰冷的铁道线上,只能找到一些零星血肉,他的身体已经被呼啸的列车撕得粉碎。从那以后,于明辉就开始一个人跟着母亲生活。母亲那时尽管很年轻,正是再嫁的最佳年龄,但担心如果再嫁,于明辉会受到继父的虐待,所以就放弃了所有的机会,一个人苦熬苦撑,终于把于明辉抚养长大。于明辉从失去父亲那一天起,便开始了受人欺负的历史,在学校,一些同学看他没有父亲,就敢强行把他作业本撕去两页,当擦屁股纸。把他的橡皮“借”去,但总是想不起来还,他去要,人家就说忘了,遇到个别的同学,还会对他进行一顿辱骂,甚至一顿拳打脚踢,所以时常地,他会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但那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去问母亲,母亲只是哭,充其量领着他去殴打他的同学家里,求人家以后不要再打他了,却从来不说这是因为他没了父亲的缘故,问急了,母亲就说,你还小,有些事情告诉你也不明白,现在你就是好好学习,学习好了,将来能当官,那时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所以,于明辉就按照母亲说的去做,认真地进行学习,使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到了高中的时候,于明辉就开始把持着全班学习成绩第一的轿椅了。到了考大学的时候了,许多教师都主动来找于明辉的母亲,给她出主意,中心就是一个,凭于明辉的学习成绩,考上一些名牌大学没问题,让她一定给孩子选择个好一些的名牌大学。母亲当然也知道儿子的学业,太名牌可能没有多大希望,但考入一般的名牌大学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她找来印着密密麻麻,各个大学名称的报纸,一遍又一遍进行寻找,最后给儿子定下了几个全省乃至全国都叫得响的大学,让儿子在这几个大学里进行最后选择。于明辉看看那几个大学名称,没说什么,继续进行高考前的紧张复习,但考试结束后,母亲才惊异地发现,儿子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进行报考,因为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分明是从省人民警察学校发来的。母亲不能不感到恼火了,因为,在她给儿子所选择那几个学校当中,任何一个都要比这省人民警察学校的名气大,而且,儿子考入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有把握的。母亲又流泪了,嘴辱蠕动着,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于明辉最怕的就是母亲流眼泪。他已经越来越清楚母亲为了他能够长大成人,付出了多少心血了。他上前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让我进入好一些的学校,但是,你不知道,我从爸爸一走,就发誓长大后要当一名警察了,因为这些年来,我们总是受人欺负,而如果我当上一名警察,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我们还可以收拾那些敢欺负别人的人。”

母亲这才理解了儿子的这个选择。

于明辉和蒋美环是通常说的“光腚娃娃”。他们都是铁路职工子女,两家住的都是铁路职工住宅,离得也不算很远,出门经常能碰见,常在一起玩。上学后又都在一个学校,上学、放学就搭伴,走在一起。于明辉最初对蒋美环的感觉是:这丫头很野,不象是女孩儿,很象是男孩儿。他也时常听别人管她叫假小子。在小学时,蒋美环就发育得比别人快,十来岁时,个头儿就比一般的男同学要高,加上她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在学校里,包括男同学也不敢小看她。和蒋美环相反,于明辉是小时候发育得较晚,长得又瘦又矮,加上他的父亲去世得又早,同学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于明辉成了一些同学欺负的主要对象。他还清楚地记着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被三个男同学截住,要他把妈妈给的买作业本的一块钱交出来,他不交,三个同学就开始殴打起他来,而这个时候,也不知蒋美环从什么地方来的,突然站在了那三个男同学面前,喝道:“你们不能欺负他,他和我都是铁路职工子女。”三个同学当然不能这样被她一个女生吓住,仍然扯住于明辉的头发,让他交出那一块钱。蒋美环就急了,瞅准一个男生的裤裆就是一脚,当即便把那个男生踹倒在地下了。男生手捂着裤裆部位嗷嗷直叫,脸上的汗雨淋似的往下淌,想站起来都不可能了。另外两个男生吓坏了,赶紧去找这个男同学的父母。于明辉和蒋美环一看,也吓坏了。于明辉说:“我们跑吧!”蒋美环想了想说:“往哪儿跑呀,还是把他送医院吧,如果让他给疼死了,我们就得被枪毙了。”这样,两个人就一人架着这个男同学的一支胳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个男同学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到医院医生一检查,才知道,蒋美环的这一脚,把男同学的那个部位的软组织给踢坏了,如果再用点劲儿,睾丸就得摘除,那样,这男同学就等于一生残废了。这事情发生后,虽然于明辉和蒋美环家都拿出了不少的医药费,但蒋美环的名声却更加响亮了,连高年级的同学都不敢招惹她了。于明辉也跟着沾了光,别人都知道蒋美环是为了他才把那个男同学的睾丸给踢坏的,便认为她一定是于明辉的姐姐、或者亲戚什么的,自然也就不敢小看起于明辉来了。

于明辉真正对蒋美环产生比同学和朋友更加难以名状的感觉,是那次他无意中看到了蒋美环的小腿和半截乳房。那是他们上高二时的一天早上,他去找蒋美环一同上学,进了蒋美环家的院子,发现蒋美环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洗漱。蒋美环家的院子里打了一口井,井台边经常放着个木凳,目的为了洗漱方便。蒋美环家的房子小,人口多,在屋子里洗漱不开,所以到了夏天,蒋美环就经常在外边的这口井旁洗漱。于明辉来到蒋美环身边时,蒋美环瞟了他一眼,说:“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完事了。”然后继续洗漱。蒋美环把头发插入眼前的洗脸盆里,一哈腰的当儿,由于她穿着的连衣裙领口很低,所以把半截乳房给露出来了,而且恰好被于明辉看了个真切。看到蒋美环的这瓷实肥硕的半截乳房,于明辉先是一惊:他没想到蒋美环这个年龄,却长着两个这么大的乳房。他当时真的有些疑惑不解了:自己除了小时候吃奶的时候看见过母亲的乳房,但母亲的乳房哪里有这么大呢?接下来,于明辉便开始心跳起来,遂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滑腻腻的感觉……但看着看着,于明辉便不敢看了,赶快把目光从蒋美环的乳房上移开了。他产生了一种负罪的感觉。他在问自己,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卑鄙了?蒋美环洗完头,又发现自己穿着塑料凉鞋的一双脚有点脏了,索性把凉鞋甩在了一边,又开始洗起脚来。她麻利地把裙摆向上微微一撩,便露出了半截白皙修长的小腿。然后,她让于明辉给她压水,自己则把小腿伸到水下,进行冲洗,这样,于明辉便能更加直接地看到蒋美环的小腿了。一看到这双滑溜溜的小腿,于明辉的心里又产生了看见蒋美环半截乳房时的那种特殊感觉。他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如果把蒋美环的乳房或者小腿,放在手里把玩一下,会是什么感觉呢……这样想着,就走神了,因而忘了给蒋美环压水。蒋美环一看水停了,才抬头去看于明辉,于是她便看见了于明辉那双直勾勾地看着她小腿的眼……

“你看什么呢,讨厌!我不和你好了。”蒋美环生气了,接着放下裙摆,趿拉上凉鞋,扭头便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于明辉说:“你自己先走吧,我不和你一起走了。”

于明辉羞得满脸通红,只好逃也似的离开了蒋美环的家。

从那以后,蒋美环真的开始不搭理于明辉了。于明辉感到十分苦闷起来。他知道自己可能伤害了蒋美环,但又不知道伤害到蒋美环什么地方了,所以,他觉得应该和蒋美环解释一下。是呀,先别说蒋美环知不知道自己除了看到了她的小腿外,还看到了她的半截乳房,单说看到这半截小腿的事,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呀,是你让我给压水的,是你把那双美妙的小腿展现在我的面前的,我能不看吗?不看,难道我还得闭着两只眼睛给你压水?你蒋美环不和我好了可以,但你得让我把话说明白呀!于明辉产生了非和蒋美环解释清楚的冲动,而且很快就付诸了行动。那天放学,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到了蒋美环家的门前,等着蒋美环的回来。过了十多分钟,果然蒋美环也骑车回来了。于明辉看到蒋美环下了自行车,便突然出现在蒋美环的眼前,把蒋美环下了一跳。于明辉也不顾蒋美环吃惊不吃惊,想听不想听,一古脑地把自己心里的话全甩到蒋美环的耳朵里去了。于明辉原以为蒋美环听了他的话也不过是听听而已,不会原谅他的。他只要把话向蒋美环说明白就行了。可没想到,蒋美环听了于明辉这番急风暴雨似的叙说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男生真傻,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我说你这么些天怎么不和我一起走了呢!实话告诉你,这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看就看了呗,你想看我的小腿,说明我的小腿长的很美,我心里还高兴呢!以后有机会我好好让你看,就怕你不乐意看呐!”蒋美环说着,神秘地冲于明辉挤挤眼睛。于明辉当然不知道蒋美环是什么意思,但从此以后,两个人又开始和好了。

后来,蒋美环真的给了于明辉这种机会。那是他们刚上高三时发生的事。那年秋天,铁路高中组织学生到郊区参加支农劳动,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轮换着来,先就轮到了蒋美环所在的班级。头一天放学,于明辉发现蒋美环面带抑郁,一句话也不说。于明辉便问她怎么了,她起初说没什么,但于明辉看出她在撒谎,就继续追问,说:“我们是好朋友吗,有什么话不和朋友说,还算什么好朋友?”蒋美环就说了。原来,为了减轻郊区农民的负担,学校组织的这次支农活动要求学生自己带中午饭。学生知道后,老早就开始选购起这顿食品来,香肠、面包、饮料什么的买来了一大堆。但蒋美环的家穷,父亲只给了她五块钱。五块钱只能买两个面包和一盒饮料,蒋美环觉得这点东西太寒酸,拿不出手,尤其对于她这样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但她又没有别的办法。于明辉听了蒋美环的话,想了半天,最后说:“别着急,我事包在我的身上了。”第二天,于明辉早早地就敲响了蒋美环家的房门,把蒋美环叫了出来,从衣袋里拿出十五块钱,说:“走,我们买东西去。”蒋美环问他从哪里弄来的钱,于明辉说:“这你别问,反正不是偷的。”蒋美环说:“你得告诉我,不价我不用你的钱。”于明辉就只好告诉蒋美环说,自己是从母亲那里要的。理由是说今天他们班级也出去支农,需要带中午饭。蒋美环说:“现在你把这钱给我花了,那等下次真的轮到你们班支农去了,你还怎么和你妈再要钱呐?”于明辉说:“我这次从我妈那里要了三十块钱,现在给你花了十五元,我还剩十五元呢!下次轮到我们班去的时候够用了。”蒋美环想了一会儿,才同意了,但说:“算我欠你的。”于明辉说:“行。但得等你以后成了大款时再还。”两人说笑着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食杂店,敲开食杂店的门,用于明辉的十五元钱和蒋美环的五元钱,买了一大堆诸如香肠、面包、饮料等食品。看着这食品,蒋美环突然哭了,说:“放心吧,我肯定会还你的。”其实,蒋美环还不知道,于明辉并没有完全和她说实话。于明辉的确是从母亲那里要来的钱,但于明辉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比蒋美环家强多少,母亲听说儿子支农需要带中午饭时,先是狠狠心,给了他十五块钱。于明辉一想,这十五块钱自己得留出五块钱来,等下次轮到他们班级出去支农时用。他只能给蒋美环十块钱用,十块钱加上蒋美环的五块钱,也买不来什么东西,所以就又缠着母亲,要了五块钱。这样,他就给了蒋美环十五块钱,自己只留了五块钱。他感到,自己是个男生,吃好吃坏,穿好穿坏,无所谓,女生不行,她们自尊心强,很容易被伤害,所以他才把母亲给他的二十元,一下子给了蒋美环十五,自己只留了五块钱。他感到,五块钱买两个面包,一盒饮料,也够自己吃了。

当天晚上放学时,蒋美环的班级支农回来了。两人骑自行车到了蒋美环的家门口时,蒋美环说:“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看。”然后就打开了书包,于是,于明辉发现,早上,他们一起买的那些食品,大部分还在。于明辉问:“怎么都拿回来了?”蒋美环说:“不,我吃了一些。但我觉得你好象是骗了我,你家也不富余,你妈不可能一次给你三十块钱。所以我就留了这些,等着下次你再去支农时用吧!同学们已经看到我带了这么多的东西,没小瞧我,就行了。”于明辉一听,就又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蒋美环中午肯定没有吃饱。于明辉想了,说:“这送给你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拿回去了。所以我看这样,你中午肯定没吃饱,我现在也饿了,咱俩一起把这些东西消灭算了。”蒋美环起初不同意,非要于明辉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于明辉就说:“你要这样,我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些东西扔到垃圾箱里去。”蒋美环无奈,便同意了于明辉的提议。俩人便离开了蒋美环家门前的那条黑黢黢的小巷,来到马路边上,借着昏黄的路灯,开始大嚼大咽起来。吃完了,于明辉又把蒋美环送到了她家房门前。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蒋美环突然扎到了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我知道你除了看了我的小腿外,还看了我的乳房。你还想摸摸它们,是吧!好,现在我就把它们全给你了,你随便吧。”于明辉先是一阵慌乱,想推开蒋美环那热哄哄、软绵绵的身体。但蒋美环的两只胳膊像两条铁箍一样箍在了他的身上,使他挣脱不得,所以,到后来,于明辉索性也不挣了,反而用力将蒋美环抱得更紧了……但在选择是不是摸蒋美环的乳房和小腿时,于明辉想了好长时间,最后,他只撩起蒋美环的裙摆,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那双光洁如玉、浑圆如瓷的小腿,却说什么也没有去摸蒋美环的乳房。他感到,如果不是到了蒋美环成了他的妻子时,他如果摸了这东西,就是对蒋美环的伤害。蒋美环见于明辉不敢摸她的乳房,便说:“好吧,那我就给你留着。我的身体全都给你留着。在你没有接触到它以前,任何人也别想得到它。”

……

3

如果说母亲对于儿子选择当警察这个事情感到突然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更让她感到突然的事情。

儿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母亲就看见一个长着一张瓜子脸,梳着一条过腰长的辫子的年轻姑娘开始登他们的家门了。这人就是蒋美环。

其实蒋美环母亲早也认识,只是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只知道她也是铁路职工子女,和儿子年龄相仿,又是同学,也和他们一样,住在铁路职工家属区这些三十年代盖的平房里。在母亲的印象当中,这姑娘从来没有登过他们的家门,但儿子说,她来过他们家,是很小的时候。起初,这姑娘在于明辉的家中出现时,母亲还没怎么多想,只当她是儿子的同学,现在听说儿子考上大学了,来看望看望,是件比较正常的事。可是,不久她发现,随着儿子进省城上大学的时间逐步临近,这姑娘登他们家门的次数也在增多,有时一天两趟。还有两次,她从外面回来,居然看见儿子和这姑娘俩人在家里呢!

母亲不能不警觉了。难道儿子真的和这姑娘好上了?她还是不能相信。在她感觉中,儿子这些年来,就是一门心思学习功课来的,哪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呢!?否则,儿子怎么能够取得这样优异的学业呢?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恰恰是母亲的一个误区。她认为儿子这样一心一意地读书,根本没有精力和兴趣来顾及这些儿女情长方面的事情,可她哪里想到,人的各种能力都是一致的,他能干好这件事情,就同样干好另一件事情,或者能干好所有的事情。过去讲文武全才,就是说,一个高智商的人,往往是既能文,又能武,岳飞能领兵打仗,但也能赋诗作文,谁能说岳飞的《满江红》比那些纯粹的文人骚客们诗词逊色?辛弃嫉能写出“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千古绝句,但他还可以统领三军,征战僵场,百战百胜。那么同样,于明辉能够在学业上取得可喜的成绩,在感情这方面,他也不可能是个跛脚,而且很可能要比别人更加丰富,认识得更加深远。

母亲开始到附近住着的街坊邻居中对蒋美环进行暗访。访后,母亲忍不住了。她想问儿子个明白。当然,这事问也得讲点策略,不能太直白了。所以,有那么一天,母亲和儿子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了儿子一句:“这些日子老上咱家来的那个大环姓什么来的?”

“姓蒋。”儿子边低着头吃饭边说。

“啊,哪?就叫蒋大环吧?”母亲问。

儿子一听乐了,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在了饭桌上。

“什么呀,妈,看你说的,你说的这个名字好象是个农村大妞的名字,人家可不叫这个。”于明辉说。

“嗯,我也觉着土了点。那她叫什么?”母亲继续问。

“叫蒋美环,可不是什么蒋大环。明个儿人家来了,你可别把人家叫成蒋大环了。”儿子说。

母亲看看儿子,心说,看来儿子心里真的有了这姑娘了,否则怎么这样向着这蒋美环呢!倏地,她的心里有了一种怅惘。这几天,她反复地拈量过这件事,做过如果真的儿子相中了这姑娘,应该是怎样一种情形。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大可能。如果仅从长相来说,这姑娘没说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就那高挑的(少说也得有个一米七五左右)的大个儿,就和儿子比较匹配,因为儿子本身就有一米八十左右了,这样的身材,找一般个儿头的妻子是不协调的。试想,真要找了个一般个头的妻子,俩人一出门,妻子比丈夫矮了一头,这怎么也不能让人看着舒服。所以,儿子如果要找媳妇,个头就非常重要,少说也找个一米七十左右的。而按此,蒋美环还是比较合适的。可是,她也很清楚,这蒋美环现在明显地和自己的儿子不般配呀!一则,这几天,她有意识地从侧面打听过这蒋美环的家庭情况,她家实在是太困难了。蒋美环的父母原来都是跑车板的(既列车乘务员),现在虽然都才五十多岁,可都重病在身,几年前就都办理了病退手续,现在就靠着一个月的几百块钱的退休金度日呢!而且,这两位“老药瓶子”还极不负责地一气生下了三个孩子,大的就是这个蒋美环,紧挨着就是两个秃小子,现在一个念高二,一个念初三。蒋美环现在已经高中毕业,听说什么大学都没考上,只等着铁路能给分配个工作了。可是,现在铁路职工子女在家待业的这么多,能轮到给她分配工作嘛?即使分配了,一个月挣不到五百块钱,能顶什么呢?当然了,这么说,绝不是自己嫌贫爱富,自己家不也是在这苦日子里挣扎着吗?关键是,现在自己的儿子是大学生了,四年后回来,起码是个警察了,而蒋美环再美,也不过是个待业青年呢,她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生活,怎么也不能说是般配呀!不行,得趁着他们的感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把他们给搅黄了。陡地,母亲从心里竞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使命感。

“明辉呀,我可听说,这蒋美环家里可穷啊!”母亲开始循循善诱。

“我知道,咱家也不比人家富到哪儿去。”儿子仿佛明白了母亲说话的用意。

母亲心里不舒服,分明感到儿子是在有意与她争论。当然,虽然她感到了儿子有和她争论的意味儿,但因为并没有直接和她来,她也只好忍着。

“明辉,我还听说,蒋美环这次什么大学也没有考上,以后我看也没什么发展了。”母亲继续说。

“不对。妈,你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并不是美环什么大学都没有考上,是她压根就没有报考。”儿子说。

“这……哪为什么?是知道自己考不上吧?”母亲问。

“也不是。”于明辉说,“美环虽然和我不在一个班,但我知道她的学习成绩,名牌大学虽然考不上,但考上个一般的还是有把握的。她没有参加高考纯属为了她的那个家,主要是为了她的那两个弟弟。你想,如果她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得供她,但她的家里只靠她的父母几百块钱的退休金生活,哪有这个经济能力呀!那样势必就得让她那两个弟弟退学。所以,她是为了能够让两个弟弟把书念下来,才放弃了报考大学的。”

母亲半天没有言语。她不能不同情这蒋美环的家境,不能不为这蒋美环的舍巳为人的精神所折服。当然,这只是一时半晌的事,她必须得正视现实,眼下的现实是,如果自己的儿子真的与这个蒋美环产生了那种感情,那她责无旁贷地需要进行阻止,否则,那就等于在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她这么认为。

“明辉呀!看来有些话妈得和你实话实说了。你能不能和妈说句心里话,那个蒋美环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你了?”

儿子停止了咀嚼,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半天才说:“妈,这事其实我也想了好久了,想和您说,但总觉得说不出口。现在既然您问起了,我就得和您说了吧。其实呢,不是人家美环有点喜欢上我了,而是我有点喜欢上人家了。”

母亲一听到这儿,心里便“咯噔”一下,心说,完了,果然两个人好上了。现在不管是谁喜欢上谁了,两人有了这种感情和关系是定了。

母亲的眼里有了泪光。但她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于明辉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低着头,用筷子不住地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母亲放下了手中的饭碗,开了口:“明辉呀,你刚才说早想和我说这件事了,但我不知道你是想和我商量这件事呢?还是就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就算了?”

“这……当然是商量。”于明辉说。

“那好。既然是和我商量,我就得说明我的意见。实话告诉你,我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她家太穷。最主要的,她现在已经和你不般配了,你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不久,你就是一名警察了,而她呢?不过是个铁路待业青年,很快就会和母亲我现在一样,变成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了。你如果和她生活在一起,只能背上繁重的家庭负担,而且很容易会影响你的事业和前程。你好好想想吧!”

于明辉沉默不语。

……

4

当晚,于明辉便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蒋美环的家。如果不是母亲今天谈起了蒋美环,于明辉还没有感觉到,这蒋美环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了。这在以前是少有的事。

蒋美环家住的那栋平房十分破旧。她家住的那间房子前面有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小院,院门是木制的,涂着黑漆,由于年久,上面的黑漆已经剥落,裸露出白色的木茬。院门前是一条小巷,很窄,只能勉强行走手推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于明辉是骑着自行车来蒋美环家的,由于近些天一直阴雨连绵,小巷里十分泥泞,自行车根本骑不了,所以进了小巷后,于明辉只好推着自行车前进。到了蒋美环家门前,于明辉把自行车随便往一边一放,然后动手揿蒋美环家房门上的红色门铃。门铃响过,没有听见人的动静,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狗的叫声。于明辉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他经常来蒋美环的家,知道蒋美环的父亲很爱养狗,据蒋美环说,老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个爱好。他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断过粮食,却从来没有断过狗。现在院子里的这条大黑狗周身一根杂毛都没有,而且毛短且亮,少说能有六十多斤重,已经在蒋家饲养了七年有余。

狗吠之后,院子里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狗吠也就随之而停。稍顷,院门被人从里边打开。开门的正是蒋美环本人。

可能是因为没有出门的缘故,蒋美环今天穿着十分随便,长发梳都没梳,任其自由地漂散开来,一条明显过时了的连衣裙罩住了她的修长的身材,脚上居然还穿着一双红色的拖鞋,把一双白皙的小脚衬托得分外肉感。但尽管如此,仍然不能掩饰住蒋美环独特的丽质,同样使于明辉看后体内产生了一种原始青春的的燥动。

蒋美环说话声音动静较大,很脆,也很刻薄,富于穿透力。她打开院门后,发现是于明辉,先是感到一楞,继而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便开了口,说:“呦,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来是我们未来的大警官呢!怎么,是不是走错门了,如果走错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看你胡说什么。”于明辉也不多言,径往院子里走。他知道由于自己这段时间老跑着打听大学录取的事,来蒋美环家的次数少了,美环一定是生他的气了。

蒋美环家的那条大黑狗就拴在房门口那个位置,凡属来的人必须得经过它的眼前。以前,于明辉还真的挺怕这条狗,但后来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大黑狗已经认识了他,不再对他横眉立目,虎视耽耽了,而且见了他,往往会像自家人似的,一阵摇头摆尾,这样,于明辉对它就少去了惧怕。

蒋美环家的房子最多不过四十平米。进了房门是一个小厨房,过了厨房便是卧室。卧室虽然也就三十多平米,但却被用胶合板隔离成两个房间。外间的大一些,有个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是蒋美环的父母和两个弟弟的住处,靠窗户是铺土炕,炕上躺着已经瘫痪多年的蒋美环的母亲,蒋美环患哮喘病的父亲则倚在炕稍,蒸汽机一样不停地喘息着。土炕的对面并排放着两张铁床,那是蒋美环两个弟弟睡觉用的。里间便是蒋美环的住处了,最多不过十平方米的样子。这个房间也没有个门,只是在胶合板上切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上面搭上一个布帘,就算是门了。于明辉来蒋家多次了,看到蒋美环家住的这个格局,他始终在思索一个问题,这蒋美环晚上如果想上厕所该怎么办?首先,她得需要穿过父母和弟弟的卧室才行。另外,室内没有厕所,她得需要到外面去,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胆小,谁能和她一起去呐?母亲肯定不行,她已经起不了床了,一天完全是炕上拉,炕上尿了。她的父亲和两个弟弟又都是男人,陪她上厕所又不方便……想着想着,于明辉就会想到绝境上去,最后索性便不去想了,是啊,这世上有多少看似不可能,但却成为了现实的东西呢!

于明辉进来后,向炕上的蒋美环的两个老人问了好。蒋美环的父亲感到有点过意不去,挪动身子,想从炕上下来,但被于明辉给拦住了。他非常清楚,老人要从炕上下来,得费很大力气的。

于明辉进了蒋美环的房间。这房间只有一张铁床,与铁床近在咫尺是一个很小的木头桌子,桌子上放着蒋美环的梳洗用的东西,其它似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空间了。

蒋美环给于明辉倒了杯白开水。而且,看得出,她还想给于明辉找点吃的东西,但因为一时找不到,而显得有些尴尬。

“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到我家去了?”于明辉问蒋美环。

蒋美环看了于明辉一下,顺手抓起铁床上的一本杂志翻了翻,不经意地反问:“你想让我说实话吗?”

“那当然。”于明辉说。

“好吧,那我就和你实话。我不想再找你了。说真的,听说你考上了大学,我心里很高兴,比我自己考上还高兴。但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但现在可能得断了,因为,你就要走了,到省城上大学了,这一走就得四年,回来后就是一堂堂的人民警察了。而我呢@@@@@,四年以后不知到变成什么样子了呢!也许,当四年以后,你再看到我时,我可能已经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家庭妇女了。总之,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上了,在一起有点不合适了。作为一般的朋友还可以,但作为比一般的朋友更近一层的朋友,恐怕不合适了。本来,我是想找你把这些话说个明白的,正好你今天来了,我就把话说了,我想你能理解我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不是也来和我说明这个问题的?如果是,我就告诉人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从今以后,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蒋美环的脸上掠过一缕悲戚,眼圈也随之红了。

于明辉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么,这就是你几天没找我的原因?”

蒋美环点点头。

于明辉站起身来,在窄小的屋子里踱了一会儿。突然,他站在了蒋美环的眼前,张开双臂,一下子把蒋美环抱在了怀里,用一只手托起了蒋美环的下额,郑重地说:“蒋美环,你听着。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不找我的这个原因了。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不想要这个结果,我希望的是,你耐心地等我四年,四年后,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娶你为妻。你刚才说我们之间原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感到十分伤心,因为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多少令人难以忘记的事情呢!怎么能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呢?”

蒋美环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得向我发誓,一定等着我。”于明辉说。

蒋美环感到自己的双臂快要被于明辉弄残了,只好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发誓了。

半个月后,于明辉去省城上大学的头一天晚上,蒋美环挟着一张已经被梳理好了狗皮来到了于明辉的家,说,自己家很穷,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他作礼物,她就让父亲把那条父亲心爱的大黑狗给杀了,用这狗皮为他做了个褥子,给他带在身边。

……

5

但实际上,蒋美环没有履行自己的誓言。于明辉在省城上大学的四年里,她只是在他们刚分开的那段时间给于明辉写了几次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信息了。这期间,于明辉曾经多次回到家里,每次回来都要去找蒋美环,但每次都失望而归。蒋美环的家人只是说蒋美环到南方给人打工去了,至于在什么地方打工,便不得而知了。知道的还有,不停地有写着“蒋美环”名字的汇款单飞到蒋家,虽然数额不大,但也能维持这个家庭生存下去。

后来,于明辉有些失望了。他只知道这个蒋美环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但在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

再后来,又出现了一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象。四年后,于明辉完成学业,回到家里,等着分配。那段时间,于明辉家里可谓门庭若市,来向他表示祝贺的人自然不少。可令于明辉想不到的是,一天,他一个人在家里时,却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他打开屋门,却发现蒋美环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真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于明辉惊异地看着蒋美环。

蒋美环还是四年前的那样美妙,甚至较之四年前更加成熟和丰润。说话也还像四年前那样快言快语,口无遮拦。看着于明辉那样看自己,便哈哈一阵大笑,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呀,好象不认识似的。”

于明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遂扔了那张惊异的面孔,换上了一幅兴高采烈样子,两只胳膊一下子把蒋美环抱在了怀里。蒋美环忙推开了他,说:“好啦,别这样,我飞不了。走,还是进屋去再说吧!”

蒋美环说着,径往院子里走。于明辉便跟在蒋美环的背后,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蒋美环便主动扑到了于明辉的怀里……俩人缱绻不己,相拥在一起,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末了,于明辉说:“还是快说说这些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吧!”

蒋美环说:“这话太长,我们先别说它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看你忘没忘。”

“什么事?”于明辉问。

“你不是说大学毕业就娶我吗?”蒋美环问。

“是呀,我说过的。”于明辉说。

“那现在这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只要你同意。”于明辉说。

“那我想现在看看你是不是想真心娶我。”

“怎么看?”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看你敢不敢要。你如果敢要,就说明是真心娶我的。”蒋美环两颊飞红,两眼直视着于明辉。

起初,于明辉还不太明白蒋美环说的什么意思。但经过一番思考,他才似有所悟了。

“你是说现在?”于明辉的脸也红了。

“对,就现在。”蒋美环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企盼。

于明辉缄默起来,仿佛在决策一件生死存亡的事情。

看到于明辉这个样子,蒋美环有些着急了,并“将”了于明辉一句:“看看,送上门的东西都不敢要,还说想娶我呢!既然想娶我,现在就要了我吧!早晚还不是这么回事吗?怎么的,是不是嫌我了?”

于明辉不能不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了。他的眼光先从蒋美环的脸上看起,最后停在了的那两座挺拔的乳峰上。稍顷,于明辉的一只手不知怎么的就把蒋美环的裙摆撩了起来,捏在了那对雄赳赳、不可一世的豪乳上面,后来就是两只手了……

蒋美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身子像过了水的面条一样,软软地瘫了下去,最后躺在了于明辉的那张单人床上。

于明辉开始无师自通地除去了蒋美环和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爬到了蒋美环的胴体上……来的动作尽管很笨拙,但总算还达到了预期目的。

这事以后,蒋美环又在于明辉的家里呆了一会儿,然后便提出该走了。于明辉便依依不舍地把蒋美环送出了门。于明辉知道他们做了一件多么庄重和伟大的事。这时,他再也不担心蒋美环会离开他了,试想,她把自己那么珍贵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她还能离他而去吗?然而,事情恰恰又出乎他的意料,蒋美环从此又销声匿迹了。他所得到的,只是在蒋美环走后,发现了一封蒋美环早就写好,不知什么时间塞在了他的床头褥子底下的一封信:

明辉:

这个世界金钱实在太重要了。我的家庭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的父母已经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两个弟弟都相继要上大学,这个家的一切经济来源都得我负责。而且,我又是个非常热爱这个家的人。我必须拼命地赚钱,才能使我们这个家庭得己延续。我多么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啊!可是理智地一想,如果成为你的妻子,只能是连累于你。你想,如果我们结合了,你就不能看着我的父母生病、弟弟上大学这些事情不管,而只靠你一个人的那点工资又很难负担得起……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作出了离你而去的选择,希望你能理解我。本来,在你上大学的四年里,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我也想不再找你,让你彻底把我给忘了算了。可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是答应过你,把我这身子给你留着的,我得话复前言。再说,我也不想让任何人先于我,把身子给了你,更不想把身子先于你给了别人,所以,今天我特意是来给你送我的最宝贵的东西来的,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不过,从今以后,你可得彻底把我给忘了吧!我也会强迫自己快些把你给忘了的。好啦!就这样永别了吧!

蒋美环

看着这封信,于明辉欲哭无泪。而后,便又是三年,没有蒋美环的音讯。

6

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如意的事。

于明辉从省警察学校毕业时,老师向他们介绍了公安队伍的现状,说当前全国的公安队伍奇缺像他们这样的专业人才,他们毕业后,无疑等于为各地的公安机关输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各地公安机关正在翘首盼望着他们的到来。可哪里想到,当于明辉把自己的档案交到人事部门后,人事部门居然问他想到什么单位工作。他疑惑地说:“我是公安大学毕业的,当然想到公安局工作了。”那负责分配的同志居然哈哈大笑,说:“你以为你学公安专业的,就能随便到公安机关工作啊!这得统一由市里研究定。你回家耐心等着去吧!”于明辉就回家耐心地等,可等了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忍不住了,便到人事局去问,却听一个负责分配工作的科长说,准备把他分配到畜牧局工作。他急了,说自己一个学公安专业的,和畜牧工作有什么联系呢?科长就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怎么说没有关系呢?畜牧局工作的对象是牲畜,公安局工作的对象是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和牲畜有许多共性的东西,都需要用强制的手段来管理,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但急规急,他自己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母亲听说要把儿子分配到畜牧局工作,先是怪儿子当初不该考什么公安院校,分配这么难。接着到公安局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公安机关的确缺乏像儿子这样的专业人才,但人事部门就是不给分,说这叫统一掌握全市的分配工作。看到儿子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母亲急了。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如果不让儿子当上警察,儿子会发疯的。人在急了的时候,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的。一向与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母亲,就做出了后来让大家叹为观止的事情了。她先打听谁说话才能把儿子分配到公安局工作,得知市政府的一位姓赵的副市长管政法,他说话好使。她就想到市政府直接找这位副市长,但几次到了市政府的大门前,都被看门的经警给拦了回来。他想见到市长居然和儿子分配到公安局工作一样难。这以后,她又开始侦察这位副市长的车牌号,终于通过一个在市政府机关扫地的姐们那里,搞到了这位赵副市长所坐的车子车牌号。然后她就开始守株待兔一般,整天站在市政府的大门前,等着赵副市长的车子出现。终于,有一天,赵副市长的车子出现了。当赵副市长的车子一驶离市政府大门,速度还没有起来,她就冲了上去,扑嗵一下跪在了赵副市长的车子前,这样才把儿子公安大学毕业,却分不到公安机关工作的事情反映到了赵副市长那里。赵副市长听了,没有当时表态,只说让她先回去,明天上午让她的领着儿子到办公室找他。第二天,她领着儿子来到了市政府,很顺利地见到了赵副市长。赵副市长除了很认真地听了她的情况后,还比较认真地看看于明辉,直夸于明辉小伙子长得帅气,一表人才。最后,市长拿起笔来,涮涮点点,写就了一张便条,递到母亲的手中,让他去找人事局的局长。局长看到赵副市长的条子后,十分重视,当着他们母子的面,操起电话,直接与市公安局的高局长说,按照赵副市长批示,给你们分配去一名叫于明辉的省警校毕业生。市公安局的高局长一听说是省警校毕业的,很高兴,连说谢谢。但这位人事局长马上就说,如果你们想接收这名警校毕业生,还得接收一名学习畜牧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公安局高局长想了半天,只好答应了下来。就这样,于明辉和那学习畜牧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一起,到公安局报到了。

因为有赵副市长的特殊关照,于明辉在公安局内部分配时也比较遂心所愿。他一心想当刑警,公安局就直接把他安排到了市局刑警队,当了一名侦察员。

好事成双。到公安局工作的不长时间,又一件使于家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有人上门于家,给于明辉介绍对象。于母忙问姑娘是谁,人家告诉她在市税务局工作,还是个科长呢!于母自然感到高兴,就答应可以把姑娘领家来,自己和儿子看看。但和于明辉说这件事时,于明辉起初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那个时候,蒋美环还在他的心里占据着一定的位置。这样,母亲不得不又耐心地开始做儿子的劝解工作,反复说明,他和蒋美环是不般配的、不般配将给他们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恶果等道理。慢慢地,于明辉也动了心。这倒不是因为母亲的那番门弟般配与否的道理,而是他有一种预感:蒋美环这次与他分离,可能是真正的分离了;别说蒋美环还能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就是以后想见到她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那么,如此说来,自己总不能因为蒋美环终身不娶呀?再说,自己的年龄也的确不能算小了,已经接近三十岁了,早该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了。基于这样考虑,于明辉才答应可以与姑娘见一面。而见面后又觉得,姑娘虽然长相不及蒋美环,年龄也比自己大了两岁,但也在漂亮之列中。而且人家事业早成,已经是税务局的一名科长了。总之,于明辉对这姑娘起初的印象还不算坏的。于母看了姑娘后,则感到再满意不过了。所以,这事就这样有了眉目。二人开始相处。大约几个月的时间,姑娘提出,说自己的父母想看看于明辉,让于明辉和于母去她家一次。于明辉和母亲一想,他们相识以来,真的还没有登过到这未来的亲家家的门槛呢,便来到了姑娘家里。而一见到姑娘的父亲的面,于明辉和母亲都目瞪口呆了:原来,这姑娘的父亲就是赵副市长。

姑娘赵玫的这个优越的家境使这桩婚姻加快了步伐。主要是于母开始有些着急了。“皇帝女儿不愁嫁”,她担心夜长梦多,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姑娘会看中别人,而把自己有儿子给甩了,所以,她狠不得马上就给儿子办理结婚的事。可是,由于自己家和姑娘家所形成的这种悬殊的地位之差,她还不敢直接提出早一些给儿子成亲的事。只能寄希望于赵家快些提出,给这两个人完婚。而赵家好象早就看出了于母的这种迫切心情,很快便向于家提出了为自己女儿完婚的事。于母自然高兴,说自己马上开始给儿子张罗结婚的东西,时间由赵副市长家来定。赵副市长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什么也不用你们张罗,一切都由男方家负责。结果不久,赵副市长便像变戏法似的给女儿弄来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楼房。购置结婚用品更快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所有的结婚用品全部源源不断地搬进了新房。两个月后,两人拜堂成亲,步入洞房。新婚之夜,于明辉按照影视上学到的检查女人是不是处女的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但却细心备致地查看了一下妻子赵玫的阴部有没有处女血,结果,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的心里怅惘起来。但他没敢问妻子。他怕因此而惹恼了妻子。后来,他又为此事去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有没有处女血不是处女的唯一鉴定标准,因为运动不当,也可以使一些女子的处女膜婚前破裂,这种情况,女人就不会有什么处女血了。

于明辉便不再去想这件事了。但后来,他又开始接连不断地听到了一些关于妻子的传言,大致是说:妻子原本不在税务局工作,而在一家歌舞团跳舞蹈,跳着跳着,就和歌舞团团长——一个有妇之夫,跳进一个被窝里去了。再后来,居然怀了孕。她去找歌舞团团长,让他和赶快和自己的妻子离婚,然后和自己结婚,没想这团长还挺犟,说什么也不想抛开自己的家。她就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一个人偷偷地堕了胎,然后求父亲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把那个歌舞团团长给免到市工人文化宫看大门去了,一句话把自己调了到税务局工作,并当上了科长。

这些传言,对于于明辉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但他毕竟是学习公安侦察专业的,知道应该首先分析一下,此事到底能不能够成立。这样,他便想到了自己和赵玫成婚的全部过程。于是,他不能不感到,他们的结合的确有些令人费解,试想,一个市长家的千斤,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干吗主动和你一个普通警察结婚呢!如果不是有了什么缺憾的地方,人家能嫁给你一个臭警察嘛!那么如此溯析,这可能就是赵副市长亲自给他设下了一个圈套:他生怕女儿的事情随着时间而越传越广,从而影响女儿声誉和成家立业,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地给女儿找个丈夫,而这时,自己恰恰因为想分配到公安局工作而闯进了赵副市长的视线,结果步入了这个圈套。

像分析一件案子能不能成立那样,于明辉感到,“此案”无论是从现象、还是理性上,都可能是成立的。这时,他本能地一激冷。但他仍不动声色。因为公安专业还使他认识到,此事属不属实,证据非常重要。所以,他又开始了对妻子原单位——歌舞团的明查暗访,结果搞清了这样一个事实:妻子原来是在歌舞团跳舞蹈不假,后来突然调到了税务局工作不假,歌舞团团长在妻子调走前后也被免职不假……至于妻子到底和和歌舞团长睡没睡过觉,堕没堕过胎,因为此事不可能是在大庭广众面前做的,所以,无从查实。

于明辉陷入了一种更加难捱的苦闷中。尽管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此事一定是一个精心设计好了的圈套,自己则是这个圈套里被擒的猎物,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还不能直接质问妻子,那样如果妻子矢口否认,那他一点什么办法也没有。他只能这样默默地忍耐。当然,从发现自己的这桩婚事存在着一定的欺骗性之后,于明辉便开始尽量减少与妻子的同房时间,即使赵玫、或者自己有了那种媾和的欲望,他也要戴上准备好的了避孕设备。因为,他在十分清醒地提醒自己,自己的这桩婚姻能够维持多久,的确是件难以预测的事情,那么既然如此,自己就说什么也不能要孩子。要了孩子,以后的事情会更加麻烦。后来,在他与妻子婚后一年多的生活里,他更加相信自己的那种判断是正确的。原因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又亲眼发现妻子在社会上交往的男人实在太多,也很复杂。她常常是很晚很晚才能回到家里,有时还在外面过夜。他试着问过妻子,干什么去了,妻子先是含混其词,问细了,就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秽语满嘴,甚至主动出击,给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子。起初,他也做过还手,而且只要还手,吃亏的当然就是妻子了。妻子再泼,在他这样一个刑警面前也还算不得什么。但后来,他不还手了,他认为自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打架算不上什么能耐,让人知道了会更加笑话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地习惯了。他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只有来个一忍为高了。所以,他和妻子曾经坐下来,认真地谈过。他向妻子作出了这样的妥协:以前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一概不管,只求你从现在开始,一心一意地和我过日子就行;你千万不要欺人太甚,别因为你爹是官,就可以随便给别人戴“绿帽子”。妻子当时表示同意,但日后只是稍有收敛,仍时常和一些男人频繁来往,弄得于明辉只能承认“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条通俗的真理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到了离婚,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到时候,一则,他始终没有抓到妻子的越轨证据,离婚理由不太充分。二来,从打到了刑警队第二年,局里就把他列为了刑警队副队长的人选,但始终没有批下来。他知道要批下来这样一个职务,作为主管公安政法工作的赵副市长十分重要。自己不是希望赵副市长能给他说几句好话,研究时给他照顾一下,而是希望他不给说坏话就行。正常来说,赵副市长当然不会给他说坏话,而且一定能给他说好话,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和他女儿离婚了,那事情就很难说了。因此,当务之急,他必须维持着家庭的这种相对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