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帝国的挑衅!”
眼前的光头男人神情愤怒,维格里奇能看到他额头上紧绷的青筋在跳动。
“陛下,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他身穿锁子甲,套着棕绿二色的无袖外衣,上印着马斯特家族的家徽,一头拿着剑的灰熊。
男人右手揣着头盔,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一般。
在对于帝国事宜的讨论中,作为军事统帅的戈斯弗里德·马斯特总是倾向于采取更激进的方法。
以他三十过五的年纪来说,这并不奇怪。他这一代的哈斯特扎人没有经历过战争,当然不会理解战争的恐怖。
只有体验了战争的人,才会明白战争的代价是什么。
维格里奇的父亲,哈斯特扎帝国的上一代皇帝“铁锤”阿塔其努一世,在他十五年的统治期间内发起过两次大规模的南征。
帝国的正规军和农民军从灰港南下进攻穆索尔王国,两次都被穆若斯城的高墙止住攻势,变成了旷日持久的围城和消耗战。
而这些战争都以帝国军队的撤退而不了了之,除了在领土上一无所获外,国库还被消耗得囊空如洗。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皇帝父亲不愿意放弃他那愚蠢的征服梦。
阿塔其努一世并非无能,而是他的能力无法支撑他的野心,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但却顶多算个平庸的统治者。
他觉得他的铁锤可以让一切屈服,战争是他的唯一手段。而到最后,南征失败,自己郁郁而终。
“我们还不能确定这是出自于谁之手。”阿洛温反驳道,他身穿带着金纹的黑色丝绸长袍。
因为在星辰神殿内发生命案,祭司在神圣的场所内被残忍杀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容小视。
皇宫内所有重要官员都集聚在一堂,足有百余人。他们的外衣上都披着深色短斗篷或是将披风别在胸前。
即便是有着从穆索尔王国的里帕进口的熏香,谒见厅内还是弥漫着人身上散发出的体臭。
“我们当然知道是谁干的,”
戈斯弗里德向着身后的人群说道,“只有那些叛教者会冷血地谋杀诸神的仆人!”
语罢,人群中传来赞同的声音。
“我们必须要有耐心!”阿洛温提高了他的腔调,“在真相得到确认之前做出武断的判断都是愚蠢至极!”
“去他的耐心!”戈斯弗里德骂道,“用你这颗没胡子的脑袋想想,这么多年的耐心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羞辱,羞辱,以及更多的羞辱!
帕拉西斯的人用他们该死的宗教来侵害帝国,而我们却只能放纵他们荼毒我们的思维!”
维格里奇脸色凝重,至高神教的传播在帝国内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宗教之间的敌意应该没有戈斯弗里德表现地这么浓厚。
在一百二十三年前的“叛教之乱”中,伊戈努德·阿波利昂趁年幼的皇帝伊戈梅尔五世继位之际发动了全国范围的叛乱。
他以东方为根据地向西推进,并在星陨海峡的关键海战中击败了伊戈梅尔五世的势力,并重创了帝国的舰队。
残余舰队中的一部分叛逃了帝国,加入了南方海岸的自由联盟,百年内不断干扰掠夺帝国的南方贸易航线。
帝国的首都,星陨城也在“叛教之乱”中被“叛教者”伊戈努德攻陷。
当然,这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城内的至高神教信徒们接应了墙外的叛军。
坚不可摧的高墙弱点不在其外,而在其内。
占领星陨城的伊戈努德在阿波利昂历代帝王加冕的皇宫内自封为太阳神的化身,以及神圣帕拉西斯帝国的圣君。
他的信徒们称他为“神选者”,因为他宣称他像他的先祖“预知者”卡林一世一样,听到了太阳神的声音,受到了指引和庇佑。
“我们在百年前输掉了战争,然而我们到现在还在承担它带来的后果!”戈斯弗里德继续说,“现在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戈斯弗里德的讲话充满了煽动性,谒见厅内的众人都被其情绪化的演讲所感染,“是的”、“同意”与“好”的叫喊层出不穷。
维格里奇看着面前的人群,这和大臣们在三十多年前高喊着要征服整个龙脊山南方的景象如出一辙。
那群人要么和他的父亲一样早已入土,要么就已老到无法胜任宫廷的职务。
而新一代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继承了他们的衣钵继续推动着历史的车轮,继续无知地渴望着战争。
“戈佐隆。”维格里奇向他王座右侧的皇家禁卫队长摆手示意。
戈佐隆的身材比常人高大不少,他全身披着甲胄,头戴锁子甲覆面盔,盔上插着白色盔缨,腰间别着哈斯特扎人的标致长剑。
和没有体验过战场的普通士兵和军官不一样,哈斯特扎皇家禁卫的人选不仅从小就训练着如何杀戮和对帝国的绝对服从。
他们在成年后也一定要作为雇佣兵在外历练十年,存活下来的才能成为这队精锐军队中的一员。
当然,这通常意味着一笔不菲的开销。
“肃静!”
戈佐隆粗犷的声音穿透整个大厅,威压住了所有争论与对话。
“皇帝陛下有话要讲!”
维格里奇清了清嗓子,说道:“战争永远是最后的手段,而且绝不是一个明智的手段,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深知哈斯特扎帝国能和神圣帕拉西斯帝国维持和平的关系完全是因为前者允许至高神教在其境内传教布道,一旦两方之间爆发战争,它的影响都将是毁灭性的。
“但是,我的陛下,”戈斯弗里德不依不饶,“人们需要一个回应。”
“他们将会得到回应,”维格里奇说,“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后。”
他看向人群里的蒙迪和他身旁头型有些奇怪的侍卫说道:“蒙迪,你和你的侍卫当时在场,告诉我在星辰神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人群的注视中,蒙迪与侍卫走到了戈斯弗里德的身旁,维格里奇的身前。
蒙迪要比高大的侍卫矮上半个头。他的黑发半束着,马尾下的长发垂在肩上。
蒙迪突出的前额和颧骨相得益彰,眉毛下有着一双清澈的棕色眼睛。
他的胡子修剪得短而整齐,弓状的嘴唇映着射入大厅的阳光。
“启禀皇帝陛下,”侍卫毕恭毕敬地说道,“昨晚,在下和蒙迪皇子殿下发现有人在星辰万神殿的墙壁上涂鸦,便上前阻止。
由于是夜晚的原因,在下没有看清涂鸦者的模样,考虑到皇子殿下的安全,他们逃入小巷后我也没有进一步去追捕。”
“为什么你们昨天晚上会在那儿?”维格里奇问。
“是为了看戏剧表演,”蒙迪低着头抬眼说,“对不起,陛下。”
维格里奇无奈地看了蒙迪一眼,示意让侍卫继续。
“墙上的涂鸦虽然还没有完成,但上面清晰写着‘伪神内米尔’几个字。”
侍卫说罢,人群中立刻传出惊叹声。
“这是亵渎!”
“该死的叛教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