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该回去了。”
托尔本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安与担忧。
“托尔本,我跟你怎么说的来着?在外面要叫我罗迪。”
蒙迪·阿波利昂一边看着舞台,一边说道。
不管看多少次,托尔本额头两旁的凸起总让蒙迪觉得滑稽,而他的短发使其变得更糟糕了。
托尔本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说道:“罗迪,我们该回家了。”
天刚过傍晚,最后一缕初夏暮色如柴上红火,在拂过广场的鹅卵石地面后沉淀,然后消失殆尽。
“再等一会儿,托尔本,现在才刚到精彩的地方。”
由木板搭建的临时舞台上正表演着蒙迪最喜欢的戏剧,“英雄时代”。
戏剧讲的是三百多年前的“十七年战争”,那时的阿波利昂家族英雄辈出。他们镇压叛乱,抵挡东方萨维里欧人的攻势,并由守转攻一举统一东境涂霍耶提大陆。
“伊姆贝尔大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该怎么办?”士兵望着四周的敌人,向舞台中心的银甲骑士喊道。
木阶下的人们用火把照亮舞台,逼得台上之人无路可退。
“内米尔和诸神在上,我们将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准备好你们的武器!”伊姆贝尔拔出他手中的长剑架在肩上,眼神毅然,准备迎接上前的敌军。
这时,舞台两侧烟尘四起,并传来人工的马蹄与马嘶之声。
“琥珀骑兵!是艾尔瓦德大人!我们得救了!”士兵激动地喊道。
蒙迪不记得看过多少遍“英雄时代”的演出了,以至于每一句台词他都能倒背如流。
“琥珀骑士”艾尔瓦德·阿波利昂是他孩童时最喜欢的历史人物,也是帝国历史里最强大的骑士。
他是“人王”伊姆贝尔的哥哥,以其无双之武艺和如琥珀一般橙红色的透亮铠甲被后人记住。
只见艾尔瓦德身着琥珀色铠甲,手持骑枪,胯下是由木条编制成的战马,由四个轮子支持着移动。
他一马当先,将身前的敌人杀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哥哥!”
将敌军驱赶走后,艾尔瓦德下马,并摘下头盔向伊姆贝尔走去。
“我的弟弟!”
伊姆贝尔张开双臂与艾尔瓦德相拥,“历史将会记住这一天,记住你!”
语罢,演出结束,两人面向观众,和其他表演者一起鞠躬致谢。
“好!”
蒙迪和其他观众一起,起身鼓掌。
刚刚他们表演的桥段是哈斯特扎帝国与萨维里欧人的“十七年战争”的最后一战。
伊姆贝尔在率军穿越湿地时被埋伏包围,在关键时刻他的哥哥艾尔瓦德与他的“琥珀骑兵”到达战场并成功解围,终结了萨维里欧人最后的反抗。
为纪念战争的结束和“琥珀骑士”的壮举,战场旁最近的城市被改名为安伯里亚,意为“琥珀之城”。
“果然经典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无聊啊!”蒙迪向托尔本说道。
“皇子……罗迪殿下,演出也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托尔本说。
“不要这么着急嘛,”蒙迪笑道,“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和演出都很精彩吗?琥珀骑士与人王的武艺举世无双,他们二人的兄弟深情也被世人传为佳话。
虽然艾尔瓦德英年早逝,伊姆贝尔也因悲伤拒绝了属下让他称帝的提议。但人王的儿子阿格里克三世被称为‘伟大者’有一半的功劳要归于他的父亲。”
“这确实是哈斯特扎最经典的一段历史之一,但教会说戏剧会让人们沉迷于娱乐,进而干扰日常的生活和工作。”托尔本一本正经地回答。
“教会?哦。”蒙迪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才知道你是至高神教的教徒,你还留着胡子。”
自从帝国被迫允许了神圣帕拉西斯帝国在境内的传教后,至高神教的影响便像杂草一样生长蔓延,且无法根除。
“并不是信奉至高神教就需要剃须,殿下。”托尔本说,“我认为他们说的很多教义都对我很有帮助,我能从中找到平静。”
说罢,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那你们祈祷时候面向哪儿?”
蒙迪知道至高神教的一些规矩,比如在祈祷时要面向太阳的方向,因为太阳是他们的至高神。
“在晚上,我们面向东边,面向太阳的化身,伊姆纳查。”
托尔本面对的方向确实是向着东边,神圣帕拉西斯帝国的方向。
“好吧。”
蒙迪看不惯至高神教,也看不惯神圣帕拉西斯帝国,更看不惯他们那把自己封做太阳化身的皇帝伊姆纳查·阿波利昂。
为什么会有蠢蛋皈依这种信仰。
在一百二十三年前的“叛教之乱”中,年幼的皇帝伊戈梅尔五世在和“叛教者”伊戈努德·阿波利昂的战役中败下阵来。
虽然帝国在枯堡挡住了叛军的攻势,但最后还是被迫割让了包括首都星陨城在内的大半疆土,以及永久在剩下的哈斯特扎帝国传教的权利。
把无足轻重的太阳神阿维苏当做至高之神,还把自己封为其化身的“圣君”,这种傲慢迟早会招来内米尔的惩戒。
以内米尔为首的星辰万神殿就在广场的正北面,风行街与人王街的交接处。
微弱的火炬照着其古石结构的角落,和上面层次分明的苔藓。
在看戏的人群逐渐散去后,蒙迪发现有两个男人正在神殿的外墙上画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托尔本喊道,并朝着他们跑去。
听到喊声后,两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直接撒腿向神殿后面的小巷子里跑去,留下了未完成的红色涂鸦和颜料桶。
蒙迪走上前查看,只见墙上写着“伪神内米尔”,最后缺了几个字母。
“混账东西。”蒙迪骂道。
“蒙迪皇子殿下,”托尔本没有追入小巷,“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回去了。”
“你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吗?”蒙迪问。
“没有,天太黑了。”托尔本摇头道。
“我需要和这个神殿内的祭司说一声,让他们以后多留意这些捣乱的叛教者。”蒙迪面带愠色。
这是马德卡林城内最大的神殿,皇家参与的祈福与祭祀都是在这里完成,其大祭司也是他的叔叔贝查尔·阿波利昂。
“我刚刚不是说你。”
“在下明白。”
说罢,两人便走进了神殿。
外面的黑暗被神殿内的火炬光芒所取代,建筑内部的墙壁上覆盖着金色与灰色交替的纹理。
其穹顶上则是围着一副讲述了以星辰神内米尔为首的诸神与人类在星辰殿内一起生活的画作。
这是人类在触犯了神明被永久流放到人间之前的传说景象。
在神殿内部中央的正前方便是内米尔的雕像。
坐在王座上的他足有五个人的高度,内米尔的左手放在扶手上,右手则抓握着一个灰色球体举在面前,人们称它为“永恒透镜”。
透过永恒透镜,内米尔能看到星辰与人间的所有事物,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内米尔的体态优美,他半遮掩的长袍下露着强壮发达的胸部和腹部,他有着和哈斯特扎人一样浓密的胡子和卷曲的头发。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永恒透镜,观察审视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在宏伟的神像前,谦卑之感油然而生。
在感叹中的蒙迪隐约听见神像后传来滴水的声音,以及闻到空气中掺杂的金属味,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蒙迪开始集中注意力,并快速地环顾四周。
不幸的是,从内米尔王座下流出的血液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皇子殿下。”托尔本从绑在右腿的剑鞘里拔出短剑,将蒙迪护在身后,自己稳步向神像后探去。
“蒙迪皇子殿下,我不觉得你会想看到这个的。”托尔本回头向蒙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