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见厅内,财政大臣阿洛温·斯弗兰奇正在与海军大臣奥多玛·灰港在皇帝的面前激烈争吵着。
“如果调动灰港城的舰队去东边保护贸易航线,那灰港怎么办?穆索尔人可是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奥多玛一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阿洛温,有些愤怒地质问着他。
奥多玛灰色的斗篷系在胸前,其下是一身黑色夹克。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腰带,用来固定他的佩剑。干练的黑色短发与茂密的络腮胡,以及其健硕的身材都与他在海上的军事经历相符。
“确保奥肯伯恩向南的航线的安全才是首要任务,那是帝国经济的命脉!”
阿洛温并没有退缩,他交叉着双臂回瞪奥多玛。
阿洛温一头黑色卷发,脸上异常的干净,身为年过四十的男人却没有任何胡子。卓克更喜欢他朗朗上口的外号,“无须者”,意思上跟“没种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无须者所穿的白色束腰外衣上绣着彗星图案,从其精细的丝质做工来看,一定是出自帝国内最好的工坊之一。
这种衣服就算在帝国最富有的人群里也算罕见,虽然在阿洛温平庸的身躯上显得有些廉价。
他的手上戴满了镀金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上面是一把银质的钥匙,这是帝国财政大臣的标识,象征着负责管理帝国税收与支出的权力。
“你是傻子吗?”
奥多玛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
“从灰港到奥肯伯恩不仅要绕着整个穆索尔王国航行一圈,这跟告诉他们灰港的海域空虚不设防了没区别;绕过了南方,还要经过牛角港和走私者天堂这两个海盗窝。
就算花上个十天半个月到了那儿,要是碰到了斯坦摩尔的‘欢乐刽子手’号和他的掠夺舰队,掉的可是我的脑袋!”
阿洛温摇头道:“斯坦摩尔只要他的血税,不要你的人头。我们东边的港口城市根本没有向外进行海上贸易的途径。一天不用舰队护卫航线,商船就一天做不了生意。”
虽然卓克从来都听不惯阿洛温略带轻慢的语气,但他在这件事上同意财政大臣的说法,是时候把灰港的舰队调到东边来了。
“给我足够的金币啊,你这银钥匙挂在脖子上做摆设的?只要金子够,我就能打造出一支能与当年伊戈梅尔二世麾下的无敌海军媲美的舰队。
到那时候管他是自由联盟的狗屁海盗,还是神圣帕拉西斯帝国的舰队,量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到奥多玛幻想着复制五百多年前“海航者”伊戈梅尔二世创下的伟业,在门口的卓克不经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卓克皇子殿下。”
听到卓克的笑声,阿洛温和奥多玛二人暂时停止了争吵,并低头向卓克表示敬意。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卓克打趣道。
阿洛温微笑着回答道:“不,完全没有……”
奥多玛则是稍微低着头,一言未发。
“父亲。”
卓克向远处的皇帝致意。
“卓克。”
哈斯特扎谒见厅的大理石王座立于高阶之上,其身被雕刻成了两条展开双翼的龙,扶手如缠绕着树桩的藤蔓,其座顶则是一颗象征着星辰诸神之主内米尔的星星。
父亲维格里奇坐在王座上,头戴刻满红宝石和祖母绿的皇冠,身着合身的红色天鹅绒及踝长袍。
他满头白发,眉毛尖锐,有着一双深邃锐利的棕色眼睛和略显轻薄的嘴唇,以及整洁的络腮胡。
他紧贴着手腕的袖子上绣着和卓克盔甲上一样的图案,金色的双龙捧着一颗灰色的星体,是阿波利昂家族的纹章。
“帝国东部的贸易航线固然重要,但是灰港是我们在西部海岸唯一的港口,不能轻易调动那里的驻守舰队。”维格里奇向卓克身旁的二人说道。
“我不认为灰港的防御是个问题。”卓克说,“南方的穆索尔王国现在与我们关系还算过得去,西面黑森林里的林人也没有能够威胁到灰港的海军实力。”
父亲听言眉头微皱,开口问道:“如果灰港的港口没有舰队护航,那么到时候穆索尔王国和林人决定联手一起攻打灰港的话,在灰港的守军该如何应对穆索尔人的船只加上林人的战士?
海上线路和路上线路都被隔断,不用多久便会出现屯粮不足的问题。”
“我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冒险。”卓克没有被父亲说服,“如果为了一些概率微乎其微的事情而故步自封,那哈斯特扎帝国将永远不得复兴。”
“我跟你讲过无数次深谋远虑的重要性,看来你从来没有听进去过。”父亲的眼神变得严厉,卓克似乎能听见他的磨牙声。“你太想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更差的选择。”
卓克不满地低下头,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赞同过自己的想法。
“让自由联盟的海盗这样猖狂下去不是长久之计。”维格里奇说,
“阿洛温,从国库里取一些金币,把在空潮城、月港以及奥肯伯恩失业的造船匠全部移置到灰港,让他们造一批新的船只。”
“陛下,这将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阿洛温的表情有点僵硬,“粗略计算的话,大概需要四十万到五十万金币。”
“我相信我们能够承担得起。”年过五十的父亲声音里依然充满着权威。
“奥多玛,等舰队组建完成后,我希望你能履行作为海军大臣的责任,为帝国东部的贸易护航。”
“那是一定的,陛下。”奥多玛将右手放在胸口回应道,“我将在一年内把新的舰队献给您。”
维格里奇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向二人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们两个就先退下吧。”
待奥多玛和阿洛温行礼告退后,父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永远不要在我的廷臣面前质疑我,卓克。”他严肃地警告卓克,“这事关君王的威严。”
“好的,父亲。”卓克轻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我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父亲的语气变得缓和。
“风行街的木匠吗?他杀了他的妻子,并将她的眼睛挖出。”卓克无所谓地回答道。“我已经让人将他押进地牢,等待审判。”
他对父亲交给他的案子并不关心。首席执法者本该是帝国内法律纠纷的最后仲裁人,是皇帝的左右手,但他的皇帝父亲似乎更喜欢用自己的手来操控一切。
他的权力被身为父亲及皇帝的“天平”维格里奇处处设限,自己能够涉及的只有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
“挖出眼睛?”父亲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那懦夫的怪癖吧。”卓克回答。“他应该被绞死。”
“我知道了,干得不错。”父亲敷衍地鼓励他。
“父亲,我不该在这里天天处理一些无关轻重的屁事。”卓克争取道。
“正是这些无关轻重的屁事才是治理一个帝国的基础,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有一个结实的根基。”维格里奇说,“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的未来做准备。”
“你总是这么说,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卓克说。
他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自己作为大皇子,从小便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和训练。
无论是历史,治国,经济,礼仪,还是骑马,打斗和狩猎,自己都有一定的造诣,但在父亲的眼里这些好像都一文不值。
“你还差得远。”维格里奇从王座站了起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会在他的皇帝封臣面前让其难堪。”
卓克不甘地低头看着地面石板,不再争辩。因为不管自己怎么说,父亲只会觉得他自己是对的。
“继续认真地对待我交给你的任务。”父亲将手放在卓克的肩膀上。“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地准备好以后接替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