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山行走江湖多年,有过几位红颜知己,来往最久的就是娇娇的娘亲。
娇娇娘亲家中是开酒馆的,她的茶饭手艺极好,人又出落的漂亮,常有人为着见她去她家酒馆喝酒。于山当年也是慕名而来,又为她赶跑了酒后发疯的恶客,与她结下缘分。当时有友人起哄,加上娇娇娘的确貌美,两人就来往了一段日子。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当时他也没有考虑太多。
他没打算成家立业一直停在一个地方,时不时地会离开几个月。就这么跟娇娇娘来往几年后,有次再回去,他见娇娇娘跟一男子相谈甚欢便起了争执,之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不复相见。
他也没想到娇娇娘会怀了他的骨肉,还把她生了下来。
当时,娇娇娘也的确有另一个相好,生下孩子后不久,她便跟那个男人成亲了,把孩子留在了酒馆让家人照顾。
头几年还好,时间长了,她娘家人也有意见,就想把孩子交给于山,但娇娇娘偏不肯。就这么拖了几年,她跟她夫君因为女人的事闹翻,回家后一病不起,临终前看到自己瘦弱的女儿总算想到为她的未来考虑,托人给于山带了信。
于山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倒是见到她那夫君闹事,两人还打了一架。那人武功不怎么样,却会使暗器,于山差一点就着了道,幸好身边有阿黑跟着。
也得亏阿黑,听到娇娇外祖家说舍不得孩子时,他还想把娇娇留下了,哪能想到他们是想要钱。
他们要一百两银子,也是阿黑给还到了二十两,就这二十两,于山也拿不出,幸好阿黑提醒他有樊依敏准备的盘缠,他才把钱交了。
江湖已经不是他所想的江湖了,他竟然当爹了……
回程路上,他心绪很乱,一度有了归隐田园的念头。
这些话,他没脸跟外甥女讲,也不想跟姐夫说;恍然回首,他连个聊这些的朋友都没有,心情也就越发差了。
樊依敏看问不出,索性就寻了庄子里一酒量最好的男人,让他陪于山喝一顿。
照她对舅舅的了解,没什么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至少要把烦恼原因和娇娇的身世给喝出来。
这一招还是有用的,于山痛饮几天后发现再那么喝下去人就要不行了,也就肯聊一聊心中的苦闷。
派去喝酒的下人很快也把话传回给了樊依敏,总结下来就是于山感觉万事皆空,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过活。
他一个人在江湖飘着习惯了,没想过成家立业,忽然之间多了一个女儿,才发现这些年都是在空耗时光。
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樊依敏却是清楚的。
“舅舅,照理我一个晚辈不该跟您聊这些,但比起阿爹来,我说几句应更妥当,要是有什么不好听的,您可别怪我。”
于山一看樊依敏大清早过来陪他用早饭,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心中早有准备。
“你说吧。”
樊依敏点头,轻叹了一声,“娇娇真是太可怜了。”
“啊?”于山当她要问娇娇的身世,谁知她开口就是这个。
娇娇的身世,樊依敏早从问到了,等于山开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怕也是一句话带过。
“您肯定没帮她换过衣裳吧?”
“她一个女娃娃,我怎么好帮她换。她自己也会穿。”
“您是没看到,她瘦的呀,身上几根骨头都数得清,都已经五岁了,瞧着还跟三岁似的。身上有好几处旧伤,有些明显是打的,问她她倒还替人瞒着,说是自己摔的。还有她的手,她才多大呀,小手就有茧子了,您像她那么大的时候,练武练出茧子了吗?”
这话于山不好接,小时候他虽也吃过苦,但有姐姐挡在前面,吃的苦不算多,姐姐才是最受累的那个。
看于山不出声,樊依敏继续说道:“舅舅,这一路过来,你也没想过给娇娇买新衣服?”
“她说她有衣服,”于山总算能辩解一句,“成衣店也没有小孩子穿的。我想着你这儿丫头挺多,应能替她做,就暂时没买。”
“我这儿是有能替她做衣服的仆妇,那以后呢?她现在才七岁,舅舅准备让她在我这儿住到什么时候?就是我能一直养着她,她总得出嫁。舅舅想过她将来要嫁给谁?她的嫁妆您有成算吗?”
“我在南方有个庄子。”
“您是打算让她嫁到南方去?也不准备陪嫁别的东西了?不说我出嫁时那三十六抬嫁妆,就说我娘吧,您总得照我娘的份额给她准备嫁妆吧。”
“她哪里能跟你娘比,那都是你娘自己挣的。”
“您这话说的,好像娇娇没爹似的,还得自己挣嫁妆。”
“江湖中人,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多嫁妆。”
“舅舅,您是已经打算好了让娇娇嫁一个跟您一样一年到头在家呆不了几天的江湖中人?还是嫁一个看天吃饭的农户?”
于山沉默,他可没想过这些。
“要是娇娇跟我娘一般嫁个当官的,您打算怎么办?棒打鸳鸯?”
他倒是想,但若是女儿坚持,他怕是会妥协。
“乖外甥女~”他求助地看向她,“你就说我得怎么做吧。”
“我知道舅舅是坐不住的性子,但坐不住就坐不住的活法,走商多赚钱呀。”
“走商?”说到这个他就苦着脸,倒不是看不起商人,“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
“所以您就需要一个会谈生意的帮手,还得有个眼光独到懂看货的帮手……和其他一些信得过的帮手。您心中可有人选?”
于山认真想了想,无奈摇头,“年轻时认得一些,现在一盘,他们都有了营生,我总不能让他们弃了活计过来帮我。”
“您瞧瞧,那么多人到了年纪就成家立业。也是我娘走的早,不然,哼哼。”
樊依敏没有多说,却知道于山极为敬重于氏,甚至有点怕她。
于山抽了抽鼻子,又打量了她一眼,“到底是长大了,如今有几分长姐风范。”
“这是自然,我亦是家中长姐。舅舅总不能因着我是女子就小瞧了我吧?”
“我可不敢。”
“那就且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