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忌入殓,宜嫁娶。
天还未亮,樊依敏就被叫起来梳化。出嫁时戴的头面,与前世的差不多,是汪清莲特意为她定的京城最时新的样式;身上的喜服也是,唯一的差别是前世她自己缝了袖子,这一世她意思意思缝了一针就全交给朝露了。
王家亲戚多,除了喜服,新嫁娘还得给长辈缝鞋袜,给小辈绣荷包……总之要做的活不少,若全由她自己来做怕是一年时间也做不完。
但她也没有全然交给丫头自己什么也不管,至少在她们做针线时,她在边上跟着看书,等脖子酸了也会同时提醒她们跟着一块儿休息吃吃点心。
彩云原是要跟着来,但她的孩子病了,就算她自己说有干婆婆照顾就行,樊依敏还是硬劝她留下,还让她等孩子半岁大再回来当值。
汪清莲看她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丫头,原想把院中一到年纪快要放出去的丫头送给她,等帮过她一阵子再出府。
樊依敏没要,“人太多太吵闹,先这几房人就够了,要是不行我再回来要人。”
樊家在人手上称得上各尽其用,其他富贵人家的丫头小厮多少养出小姐公子范,樊家的下人却不会。他们在进府前就听管事的说过,到府里来是要干活的,只要踏实肯干,至少能保温饱,多的就别想了;也就汪清莲身边的丫环和樊依敏身边的过的富裕些。
王家肯定不是这样的作派,可汪清莲不敢多劝,私下还是备好了人手,让萱草随时准备着把人送过去。
萱草:她真的不想管这么多事。
汪清莲对樊依敏也算尽心,为了把婚事办好,忙前忙后准备各种东西,连自己的铺子都给了樊依敏两个当嫁妆,就怕樊依敏的嫁妆太少不好看。
樊家家资不丰,樊依敏的生母又是农女,她以为没留下多少嫁妆,等清点东西时才发现樊依敏的私库里一箱箱的全是金银珠宝。她头一次好奇前面命薄的于家姐姐,外人说于氏幸运,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吉时,新郎来接亲,一切跟前世很像,又有些许不同。
樊依敏抓紧手中的红绳,嘴角一直悬着淡淡的笑。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祝福声和嬉闹声交织着,吵得她有些头痛。被送入新房后,她也没得一刻空歇,时不时要应付来看新娘子的人。
在屋里陪她说话的是王家大房的三小姐,她跟樊依敏以前说过话,后来渐行渐远,知道樊依敏要当她堂嫂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在新房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不知要说什么。樊依敏也没有跟她缓和关系的意思,要不是时不时进来的女眷,新房早就被尴尬的寂静占领了。
挨到开席,两边都松了一口气。
“我留下来陪嫂嫂用饭吧?”三小姐试探着问。
“不用了,前面那么热闹,你留在这儿多闷呀。不过就是吃饭,我一个人还能把自己吃出病来不成。”
“倒也是。”三小姐笑笑,又跟她笑谈了几句便转身一脸轻松地走了。
樊依敏也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动动手脚松快松快。
“小姐,不对,夫人,厨房送席面来了。”轻风通传道。
樊依敏退到内室,隔着帘子跟轻风说话,“朝露怎么样了,送吃的过去了吗?”
朝露早起就病了,连跟在樊依敏身边侍候都不能,这才换了轻风过来。幸好轻风被萱草带着教导了一年,还算稳得住,就是面对一屋子陌生的下人总是有些心慌。
“还没呢,总得夫人先用了。”
“她都病了,何必拘这些礼。你过会儿去看看她,若实在不好,就让哑奴带她去医馆看看,嫁妆什么就先在那院子里堆着,又丢不了。”
“是。”
樊依敏的嫁妆金银居多,许多大户人家看不上金银,觉得古董字画或地产才更上档次,但不得不说晒嫁妆时一片金黄的确很吸引眼球,不少人的手都蠢蠢欲动。樊依敏陪嫁过来的大部分下人和王善斌院中的一些仆役都守在晒嫁妆的院子,防着有人管不住手脚。
府里其他人为前院的喜宴忙得不可开交,因来客中有许多是武将,宴席上的酒菜上了一波又一波,王善斌也被拉着灌了不少酒,被扶回院子时脚步已经有些打飘。
“怎么喝的这么多,快去取醒酒汤来。”樊依敏连忙吩咐,又让轻风扶着王善斌在桌前坐下。
“夫人。”王善斌眼神迷离地盯着她,似盯着什么猎物。
她的语气有些尖刻,“你还记得我是你夫人,也不知道少喝点。”
“他们要灌我,我也没有办法。”
“怎么就没有办法?我父亲从来不会在外面吃醉,是你不知挡酒的法子。以后多跟人学学,莫要别人劝一劝就喝了,傻不傻?”
樊依敏抱怨了一通,见王善斌面色微紧也没有收敛。
“我是为着你好才这样说的,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的脾气你应该也是听说过的,若事事依从我还好,不然,少不得有你的苦头吃。”
“什么样的苦头?”王善斌眯着眼戏谑地问。
“日后你就知道了。我可不是那等出嫁后以夫为天的女子,你要是不学好,我就教你学好,次数多了,你总能记住是不是?”
“是。”王善斌没什么表情地应道。
“好了,快去洗洗吧,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现在洗?不如我们再喝一杯,之后一起洗?”
像是听不懂他语气中的暧昧,樊依敏娥眉一挑,“还喝?你喝死得了。”
“洞房花烛夜怎说这等扫兴的话,交杯酒总是要喝的。”
“仪式的时候不是喝过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
“行吧,要喝就喝,让人拿最烈的酒来,白日的酒软绵绵的跟哭作猫似的。”
哭作猫是某地方言,常用来形容小孩子爱哭闹。王家有位奶嬷嬷爱用这话打趣孩子,后来被孩子们学了去,王善斌小时候被欺负哭的时候就常被他们这样叫。
“好,就喝烈酒。”他豪气地说,一双眼中闪过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