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亲事3

约十五年前,樊诤言南下办一件差事,半路被人劫了道。对方只有一个人,原以为是个上山寻子的老妪,谁曾想是个贼人。她绑了樊诤言一行后,搜刮他们身上的钱物,还搜到了他们的令牌。

一般盗匪发现自己劫了官府的人,要么把他们放了,要么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咔嚓了。

她不一样,把东西一拿后,就把令牌还给了他们。

“你们是来查钱粮案的吧,南山县会有你们想要的消息。”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算是问路钱。”

之后,樊诤言果然在南山县查到了案子的关键信息,至于劫道的女贼却打听不着身份,直到隔年两人在京城再遇。

樊诤言听力极佳,且听过的声音便能记住。

经过一药铺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的女子声音极为耳熟,转头看去却是一俏丽的女子。他印象中没见过这女子,略一想,便记起了她是谁。

同时,药铺里的女子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出来时戏谑地扫了他一眼。

“不找人来抓我吗?”

“在下可不是那等不肖官吏,见着漂亮娘子便安个罪名吓唬。”

女子轻笑,总算多看了他一眼。

她此次进京是为了看病,樊诤言怜惜她,帮她出了不少力,两人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经过一些磨难,两人总算成亲,只是樊诤言没想到她压下去的暗伤会因为生产复发,生下樊依敏后拖了几年便去了。

樊诤言还记得她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总是微微笑着,像是秋日的阳光,温暖又萧索。

两人也曾聊到过女儿的婚事,她说莫寻那些好勇斗狠的,寻个踏实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话犹在耳边,转眼,女儿就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纪了,樊诤言摸了摸胡子,忽觉得自己老了。

不行,他还不能老,怎么也得盯着女儿成亲生子,等她真踏实下来好好过日子了再老。

尽管对亲事还有几分排斥,樊诤言查了几遍也查出王善斌的不妥渐渐心思松动,最重要的是女儿好像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嫁谁不是嫁,父亲觉着好就行。我瞧那小子还算顺眼也不是个敢跟我对着干的。”

“但王家门庭复杂,我怕你嫁过去吃亏。”

“若这么论,京城就挑不出几个能嫁的了。”

这话也没错。

樊诤言一妥协,婚事推进得就很顺利,到了秋末两人便订亲了。

订亲后,樊依敏乖顺了许多,几乎不怎么出门,只常让细雨出去帮她带些零嘴,直到了快过年才出城去了一次庄子。

彩云生了,生了一个女儿。

若是个儿子,樊依敏说不定还不去了。彩云心思重,樊依敏怕她生了女儿心中郁结,特意去瞧她。

记得前一世,彩云生了女儿后没坐好月子,之后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她死前才再怀。也不知她没有平安生下孩子,是不是如她所愿是个男孩,这世道还是男子好做人。不过女子也有女子的便利处,端看怎么想。

“小姐,你怎么来了,外面那么冷。”

彩云刚在屋里听到动静就猜是她来了。

“你坐着别动。”樊依敏叫住想下床的彩云,“外面寒气重,我先暖暖身子再过去。”

“好。”彩云应了一声,又嗔怪地看向陪着来的朝露,“你怎么不劝着小姐。”

“我哪里劝得住呀。”

“都是她想来,我不过是跟着。”樊依敏促狭地把事推到朝露身上,站在火堆盆打量着屋子,“这也太气闷了些。”

“月子里吹不得风,都是这样的。”

“你用的炭也不好。”

“能用上炭就不错了,早上还听庄子里的人说村里有产妇也刚生了孩子没几天还得自己出门为孩子洗尿布。”

“那定是嫁给了坏心眼的人家,又没有凶悍的娘家人撑腰,你是不用怕的。”樊依敏说着叉起了腰,“你说说,你家朱郎可给你气受了。”

“没有。”彩云红着脸说。

“怎么不见他?”

“年节下的,他在府里还有事忙,不过他托了干娘来照顾我。”

朱管事是个孤儿,入府后认了府里一老人当干娘,当初他求娶彩云也是请他干娘出面。

“有人照顾就好,我们就怕你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个熟面孔在身边,受了气也没处说。”

“怎么会呢。”

彩云虽是否认,但樊依敏还是不放心,要真的不会,前世她怎么就落了病。

看过孩子,两人留下礼物便匆匆走了。彩云知外面天气,也没虚留她们,想着坐完了月子还能赶上陪樊依敏出嫁。

樊依敏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来年仲春。

听说宫中太子卧床不起,京城订亲的人家都赶紧去定了婚期。樊诤言有心留她到后年,但后年不利樊依敏,再往后便迟了点,又怕出什么变故,索性就定在了明年。

三月初七,前世樊依敏成亲也是这个日子。

呵了一口热气,樊依敏拢了拢披风,大步走在冷风中,迎面正好看到庄头的媳妇和朱管事的干娘端着点心走过来。

“小姐这就回了?也不用些点心?”

“不用了,天晚不好走路,你们吃吧。彩云一个人在庄子里,还得劳你们多照顾。”

“小姐言重了,都是份内的事。”那婆子立时答道。

“也是。你向来是个会照顾人的,若有那不长眼的慢待了彩云,拿些不好听的话烦她,你尽管大耳刮子打过去。就说是我许的,有事来找我。”

“是。”婆子应道,背上汗津津的。

庄头媳妇偷瞄了她一眼,撇撇嘴目送樊依敏离开。

出了庄子,樊依敏钻进马车,微微打了个寒颤。跟着进来的朝露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自己慢慢想。”樊依敏捧过茶说。

朝露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什么。

“你还真是什么也不说。”樊依敏戏谑说道。

朝露隐约觉得樊依敏是在指别的事,可已经打定主意不问,便只能自己慢慢想。想关于彩云的事,还有自己的事。

马车慢慢快速前行,总算在天黑前回了城。经过心源茶楼时,樊依敏听到一阵叫好声,不由掀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立在茶楼门口的刘景屏。

他略清减了些,看到樊依敏时眼睛一亮似有什么话说,却没有追着上前。

樊依敏很快放下了车帘,压下暂时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刘景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跟着刘景轩上了马车。

他有好些日子没见樊依敏了,也没去关注樊依敏的消息,她都是订了亲的人。就是没有订亲,也与他无关。

以后也如此吧,他想。

日子悠悠地过着,等他下一次听到樊依敏的消息是她成亲,同时传来的还有王善斌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