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画楼睁开眼睛,屋里一室清净。阳光洒进房内,一丝朦胧,几粒尘埃在飞舞。
已经晌午了。
揉了一下酸疼的腰,乔画楼缓缓起身。
听见动静,婢女从外间进来,“夫人,您醒了。”
乔画楼点点头,问道:“二爷回来了吗?”
“回夫人,回来了,又走了。”婢女小心翼翼地回复。
“侯爷呢?”
“还没有。”
“老夫人呢?”
“也没有。”
乔画楼皱皱眉,这一家子是故意的么!
昨夜,乔画楼和方文洲发生了激烈地争吵,最后还打了起来。没有人敢劝架不说,所有人今早都如同鸟兽散了。
奴仆们都在传,乔画楼一点当人家妻子的觉悟都没有。作为西苑的主母,一点都不温柔贤淑。和夫君动武不说,还对夫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听到这里,乔画楼就翻个白眼随他们去了。
“行了,你下去吧。我等一会儿出去下,晚饭前回来。”乔画楼打发走了婢女,随意改了一下装扮了,低调地从后门出发,去了城西的三礼堂,找她的师父红妆。
没有人见过红妆的真面目,乔画楼也是。可对于红妆来说,她不仅是乔画楼的师父,也是受人之托来保护她的。
“师父,我打算和离了。”乔画楼说出她的打算。
“听说,你们两个昨晚大吵了一架,还打起来了?”红妆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嗯。”
“为啥?”
“还能为啥,不就是因为朱鹂秋。”乔画楼似乎不想多说。
“你吃醋了?”红妆问。
“啊?不是啊,我是那种人嘛?我想让方文洲娶她。”乔画楼耸耸肩。
“呃……你果然不走寻常路啊。”红妆觉得后背似乎有一滴汗滑落,也难怪方文洲要跟她动武。
“结果方文洲那个混蛋,说我污蔑朱鹂秋的清白,真是不知好人心。”乔画楼看见一旁的瓜子,拿起来就要吃。
红妆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馋猫,那是给鹰头吃的。”
乔画楼皱皱眉,明明是只傻鹦鹉,叫什么鹰头。给它吃得那么好,却连句话都懒得说。真是个白眼狼,和方文洲那个混蛋一样。
“他没理解你的意思吧,是不是以为你让朱鹂秋过来做妾呢?”红妆问道。
“不应该吧,他们方家好几代都没人纳妾。”乔画楼又自觉地拿起一旁的橘子。红妆刚要阻拦,乔画楼赶紧收回手,“师父,别小气。”
“臭丫头。”说归说,红妆还是给她倒了杯水,“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流浪?”乔画楼问道。
“你问我呢?”红妆嗤笑道。
“我也不知道,看我能分多少银子吧。要是什么都分不到,师父你可得养我。”乔画楼抱着红妆的胳膊撒娇。
“做梦,滚吧。”红妆看着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有了主意。
“别……别,说正事。师父,我今日是找你找帮忙的。我什么都没带就嫁了进来的,肯定也什么都不能带走。所以,我是真的需要你帮我筹点钱。”乔画楼说道。
“要多少?”
乔画楼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两?”红妆问。
乔画楼摇摇头。
“五百?”
还是摇头,一直摇到红妆说出五万两,乔画楼才停下。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红妆的声音终于有了点起伏。
“师父,我要的是……黄金。”乔画楼战战兢兢说道。
“你疯啦?”红妆就差上手了。
“师父!师父别打,我真的有用。”乔画楼用手挡住脸,“不过不是一下用,每月五千两就行。”
“要不是看你是亲徒弟,我就一掌拍死你。”红妆咬牙切齿地说道,“立刻给我圆润地走。”
“好嘞!”乔画楼声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红妆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从小就极有主意。
乔画楼回到府中,她要找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干脆坐在门槛上不走了,等着人回府,省得到时候回来了,拦不住人。
左等右等,最终还是方文洲的哥哥,方家现在的当家,当朝的宁安侯方文澧先到家了。看见坐在门槛上的乔画楼正在认真地看书,就知道,还是逃不过了。
“侯爷。”乔画楼起身施礼。
“弟妹为何在此啊?”侯爷?连称呼都改了,方文澧背后一滴冷汗,小心翼翼问道。
“有事情等着和侯爷商量。”乔画楼嘴角噙笑,彬彬有礼。
方文澧自知逃不过,带着人到了正厅。摒退奴仆,方文澧说道:“你说吧。”
“我想和离。”乔画楼说道。
方文澧手一抖,茶杯盖磕在杯口,真是怕啥来啥,“弟妹,别这么草率。”
“侯爷,能让我想一晚的决定,已经不草率了。”乔画楼很尊敬方文澧。不同其他家的侯爷,虽说方文澧也是世袭得来的爵位,但毕竟军功傍身。
“小洲他……同意啦?”方文澧问道,“你可知本朝和离手续有多繁复?”
“知道,拿着夫妻二人签字的和离书,同见证人先到官府去领取和离申请。拿着和离申请到户部清算财产,领取财产证明,最后去官府换取加印的和离书。皇亲国戚多一步,拿着财产证明去殿前申请朱批加印。”乔画楼早就打听好了,“找侯爷,就是希望您能给我们当见证人。”
毕竟是小两口的事情,方文澧也不好插嘴。想了想,方文澧想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文洲这两天去外省办公了,等他回来再说,行不?他毕竟在刑部供职,皇上的朱批不会那么快,肯定要等他回来。”
方文澧想要先稳住她,再做打算。
“侯爷,如果您不帮,那我就找别人了。”乔画楼起身要走。
“不是,别呀。和离书也要文洲签字不是!”方文澧堂堂侯爷,被乔画楼搞得失去了镇定。
“他已经签了。”乔画楼扔出一句话,方文澧彻底蒙了,签了?不应该呀。
“这,行,那咱们先去官府,明日就去。”方文澧心里盘算,先把乔画楼打发走,然后再派人快马加鞭地通知方文洲。
乔画楼挑挑眉,明日就明日。
一匹快马从侯府出发的时候,乔画楼已经睡着了。
一夜无梦,因为知道方文洲不在府里,乔画楼睡得完全不顾形象。这也是她成亲半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方文澧跟着乔画楼到了官府,没想到乔画楼手里真的有方文洲签字的和离书。
乔画楼办事不拖泥带水,拿上财产证明,自己就冲到户部去了。速度之快,让方文澧惊讶不已,这哪里像是和离,分明像是被追杀了一般。
想了想,方文澧准备到殿前去拦她。
看见匆匆而来的乔画楼,方文澧劝道:“弟妹,再等等可好?”这派出去的人还没到,乔画楼的和离手续都快结束了。
乔画楼施了礼但是没说话,匆匆忙忙去递折子了。
方文澧看着她,也自知拦不住了。
突然灵光一闪,方文澧想到一个主意。
既是和离,乔画楼自然要带一些钱离开。虽然方家有自己的产业私田,但一时间拿出很多现银却不那么容易。但是按照律法,为了避免和离夫妻再次牵扯不清,必须以现银结算。不如就以这个为由,留乔画楼多住几天。
而且母亲寿辰也快到了,让乔画楼给廷芳帮个忙。
马廷芳是方文澧的妻子。
打定主意,方文澧放下心来,跟旁边跟着的家丁说道:“赶紧去把老太太从庙里接回来。”
家丁跑走了。
万事具备,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天都助乔画楼。
平时很慢的朱批,今日临近傍晚居然就给送过来了,这让方文澧很是头大。
皇帝已经这么闲了么?这种折子批那么快干什么?方文澧心里埋怨了一句。
再说了,皇帝难道没看见是方文洲的和离书么?方文洲在外面拼命,谁想到后方,皇帝把人和离书签了。
没办法,方文澧默默跟着,还在不停地说服乔画楼。“弟妹啊,晚上娘就回来了,咱们一起吃饭!过几天娘的生辰……”方文澧邀请她。
“大哥,既然和离了,哪还有一起吃饭的道理。”乔画楼礼貌地拒绝了。
“娘邀请的,也不行?”方文澧问道。
“自然是可以。只是和离的事情,我要怎么跟娘解释?”乔画楼问道。
“这样吧,家里的现银现在拿不出,你在家多住几天。等小洲那个混小子回来,你们一起慢慢跟娘解释,同时也给娘个缓冲期,你看如何?”方文澧问道。最多两天,方文洲肯定能赶回来。
“侯爷,您不需要给我钱,我啥都不要。我嫁来的时候啥都没有,自然啥也不带走。”乔画楼说得直接。
“啊?”这下轮到方文澧瞠目结舌了,所以这就办完了?他弟弟这回来就成孤家寡人啦?
说话间,官府的文书已经拿了出来,一式三份的和离书盖着大印。其中一份交给户部,另外两份夫妻双方自留。
方文澧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恐怕,乔画楼这和离速度已经成了建朝以来的最快速度了。
回到侯府,乔画楼看见婆母的马车,就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老夫人,画楼给您请安。”乔画楼已经改口,既然不能挽回,不如当断则断。
方秦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在路上,家丁已经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她还是狐疑地看向大儿子,方文澧只好点点头。
“丫头,方文洲那臭小子签字啦?”方秦氏难以置信地问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乔画楼没敢说,他俩拜堂那天,方文洲就签了和离书,只是默默点点头。
“哎呀!”方秦氏叹了口气,拿过和离书,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又怕委屈了乔画楼,拉着她的手问,“这财产分配没有?”
“老夫人,我嫁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带。再说,方家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家人一样,大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好意思拿银两走。”乔画楼客气地说道,化解了大家的尴尬。
“这……”
“您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没有再强留,纵使再万般不舍,方秦氏决定还是尊重乔画楼的决定。
当晚,乔画楼孤身一人一骑离开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