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梧国的宫宴准备得很是妥当,毕竟是第一次受到凰朝丞相“来访”。
元辅亲自带着江云卿迎她入皇宫,繁华的主街一路上都静悄悄的,百姓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都在好奇地张望着马车帘后那张若隐若现的脸。
“那凰朝的丞相长得真俊呐。”
“那可不,比公主还俊。不过女人真的能当丞相吗?”
“不知道,在我心里她还是比不过元大人……毕竟被俘虏了——”“还不闭嘴!”身旁的人连忙捂住同伴的嘴,“凰朝的丞相是出使我大西梧,不是被俘虏!昨日元大人才贴的告示,私议他国重臣,以死罪论!你给忘了?”
被警告的那位这才吓得煞白了脸,点点头。
风霁月习武多年,耳力甚好,听她们这般说,紧蹙的眉头慢慢松了下去。
元辅果真比他这蠢徒弟要可靠。
江云卿骑着马,跟随在队伍最前头的元辅身边,看着那袭端艳的红色官服,掩下眼底的痴迷,往前快了几步,堪堪跟上。
“师父,我们干嘛不杀了她?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她俘虏回来的。”她娇声埋怨,话有不甘。
元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紧握着缰绳,向不远处的百姓微笑致意,面色不改,温温一笑地问:“公主是还没被罚够吗?”
没错,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江云卿日日都待在相府中,抄策论,扎马步,跑马场,领……鞭子。
师父气她鲁莽冲动行事,故如此罚她,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没错,凰朝丞相又不是天上的星星,多得让人发慌,既然抓住了一个,就不能放虎归山,杀了直接了事,重创凰朝。
“我只是不甘,就这么放过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江云卿气恼地说,又上前轻轻扯了扯元辅的衣袖撒娇,“难道师父不觉得吗?”
元辅不动声色地拂开,语气里已经带了丝冷意,可脸上那温润的笑,却还是有的,他眼神漠然地看着她,像是把她当作了一颗快要无用的棋子::“臣不敢苟同,若不放过她,何人又来放过我们?”
江云卿被他这样冷硬的态度刺痛了心,她咬唇,抑制住内心翻腾的委屈和难过,只是用哀怨的目光盯着他:“难道是有谁威胁师父吗?师父已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何况,父皇已经死了,您不已经是——”第一权臣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慑人的目光给逼回去了。
元辅笑得僵硬:“公主慎言。”语毕,他拉缰绳,落后了江云卿几步,令马头一绕,便往中间风霁月的马车方向去了。
他慢慢收起笑容,目光冷若冰霜。
他真的很疲于和江云卿周旋,哪怕是她的师父,他也得毫不隐瞒地承认,她绝不是个做帝王的苗子,甚至不适合投生皇家。
若不是她那死了多年的母后为她铺路,她哪里能走到今天?要是早知道她如今这样蠢,他就不该收她为徒,哪怕隐没在官场沉浮,他也再不会因为皇后递来的橄榄枝而逼着自己收下一个张扬跋扈、愚蠢至极的公主!
可骑虎难下,既然答应了已故皇后,要助江云卿成事,他便只能被这承诺所桎梏,费尽心机地让她荣登极位。
风霁月没想到元辅会进马车,她拿着书卷的手一顿,扬眉,很是不解:“不知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元辅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便移开目光,语气平静:“自然有要事相商,你我都是丞相,除了谈论政事,难道还有别的事可做?”
那也不见得。风霁月瞥了一眼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听前些日子苏逊说他也是一个常年习武的人,武艺高深,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他切磋一番?
见她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元辅往身后挪了挪,便开始讥诮:“听闻凰朝实行一妻多夫,风大人这般赤裸裸地盯着本官,莫非是看上了本官?”见她神情一震,他弯唇冷笑,“本官要求甚多,大人可要有自知之明。”
谁看上他了!风霁月无奈,收回目光,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书卷上,可看着看着,却始终无法入神。
她抬眼看向笑容温润却从不真实的元辅,脑子里浮现起一道清瘦的身影来,是尚在珑城的夫郎江亭鹭,他笑容常是带着柔软的怯意,目光澄澈温柔。不像面前之人,笑里藏刀,如吐着信子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