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是……风霁月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两人在雪夜竹林里,静静地对视着。准确来说,是对峙。
一个是女尊男卑的凰朝的丞相,一个是男尊女卑的西梧国的丞相。两人都心底都带着各自根深蒂固的偏见,在进行一场心理博弈。
风霁月以冷眼相看,元辅亦如此。
他们都想知道对方有什么能耐。上位者浸润久了的思想便是用威压的目光,不费一兵一卒来使对方的心理防线溃败。对方臣服,便是心灵被奴役的开始。
这两位丞相,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想让对方臣服,沦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风大人并未辱没凰朝丞相之名,”许久之后,元辅率先打破了死寂,扯唇笑着。他心底有些讶然,原本以为凰朝丞相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名不符其实,哪里知道今日一观,却不似自己心里所想,真是出乎意料,“请入主厅——”
他与风霁月走入主厅,让下人奉了茶。
苏逊远在相府,从下人那里得知两人在竹林相遇,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他就知道主子心里是好奇的,自己昨日将风大人的想法告诉给他后,他明显是有些惊讶的,肯定会来公主府探一探。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的确确猜错了。
元辅来到公主府,并不是因为对风霁月心存好奇。而是西梧国众臣在经过商议之后,出了处理她的最终结果。
元辅淡然一笑,饮着茶水,颇为客气地说:“经西梧国众位大臣商议,决定让大人以凰朝来使的身份参与后日的宫宴。”
由俘虏变成凰朝来使?莫非凰朝的压力给到这边了?
风霁月垂眸呷了口热茶,心下了然,西梧国果真不敢和凰朝硬抗,不过小打小闹,哪里就敢真的虎口拔牙,扣押凰朝丞相激怒整个凰朝呢?
“本官知道了。只是本官初入酉京城那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她意有所指。
酉京四处都是元辅的眼线,他怎会不知道?
酉京百姓某些言语的确是过激了些,风霁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尊严。本就是自家徒弟行事鲁莽了,他这个做师父的肯定要在后面帮她处理这么糟心窝子的事情。
他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风大人作为凰朝来使,是为了与西梧国建立友谊关系,只是暂时借住公主府,而非被俘虏扣留。”
两人洽谈还算愉快,等元辅离开之后,已是夜半。
而人间蒸发大半个月的江云卿却突然出现了,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眼里充血,满脸疲惫之色。
“师父他跟你说什么了?”她刚一看见风霁月,就厉声诘问。
风霁月蹙眉,没想搭理这个随时都在发疯的嫡公主,打算绕过她离开。但江云卿没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拔出旁人的剑就要刺过去。
风霁月侧身避开,迅速从腰间抽出剑身一挡,两剑相砍,铿然有声。
“公主,请自重。”
风霁月抬眼,眸光渐寒。
西梧国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鲁莽的疯子!元辅看来也是聪慧之人,怎么会扶持这么个玩意上位?西梧国的亲王总不能比她更蠢吧?
江云卿看到她的剑时,心头涌上愤怒,她娇喝道:“哪个狗奴才把剑还给她的!没长脑子就给本公主滚出公主府!”
一个侍卫颤颤巍巍地跪下去:“禀公主,是、是苏逊!”
江云卿满肚子火顿时泄了一半,她无可奈何又恨恨地对风霁月道:“你别得意!就算你现在成了来使又如何,别忘了,你曾经是本公主的手下败将,是我江云卿的俘虏!”
闻言,风霁月眼底闪过戾气,她抬腕,凌厉地翻了个剑花,转眼就反将江云卿手里的剑压回她的玉颈上。
剑身的寒意传递到她的脖颈,她下意识怔住,随后便是慌乱,但因着公主尊严,便硬着头皮说:“你难道真敢杀了本公主?别天真了,丞相可是本公主的师父!”
“你说呢?”风霁月腕力又重了几分,她如玉的脖颈上立马出现了一道浅红色的血痕,眼见血珠就要溢出来了。
脖颈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勉强装作平静:“我劝你最好别杀我,我毕竟是西梧国公主。杀了我你还有好果子吃?”
竟然连尊称都改了,看来是在不由自主地示弱。风霁月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她剑尖一晃,挑去江云卿手里的剑,才慢悠悠地收回来,语气冰冷:“本官自然不会杀害公主,毕竟公主是西梧国的公主。可公主却没想让本官活,似乎并没想到本官是凰朝的丞相。”
“不过几日本官便回朝了。还请公主暂且忍耐,彼此尊重,否则,本官手里的剑可没本官冷静。”说着,她又借着剑翻了好几个利落干脆的剑花,剑风凛凛,和着血色,带着浓重的杀气。
江云卿明白她没有在说笑,毕竟刚才脖颈上的刺痛感那样清晰。
她暗暗咬碎了牙,转身快步离开。
风霁月慢慢收回剑,也回了院子。
心惊胆战的奴仆这才都退下去,可退回去没多久,就见江云卿在不远处阴狠地骂着:“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全给本公主滚过来!”刚才就躲在一旁看热闹,没一个上前护主的,当她是死的吗!她可是西梧国尊贵的嫡公主,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女帝!
她从一旁奴仆手里拿起鞭子,在寒冷的夜间让他们一一跪在冰上,泄愤地狠狠抽了他们好一顿,直打得他们鲜血淋漓,讨饶不止,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时还满眼恨意地看了一眼风霁月所在的方向。
风霁月才走没多远就听到这些动静,明白她是在杀鸡儆猴,脚下不过顿了顿,又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这样既蠢又坏的人,能安稳到几时呢?
只希望元辅是真的有能力去改变她,否则,疯子嫡公主做了一国之君,不仅不是百姓之幸,也不是天下之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