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清昀的警告

次日一早,楚岚赶到将军府,说明风霁月因病无法拜访的事,风无妄才知道,她昨日因受了一场寒风,已经病倒在了府中。

听家奴转告的话,风无妄冷笑几声:“还冠冕堂皇地拜访,病倒也不知道给谁看,不想来就别来,下什么帖子。”

明容无奈一笑,抚着风无妄亮黑的发丝,温声细语地说:“别生气,说不定月儿是真的病了呢,今晚去看看吧。”

“我才不信她是真病了。堂堂一个丞相,在相府害了风寒?我前阵子还听说陛下赐了冰丝炭给她,她在相府还能冻着?不过是心中愧疚,不好意思来罢了。”风无妄一连几个疑问,倒弄得明容不知如何回答,他只好莞尔,抿了口茶。

风清昀反应还算正常点,至少像个兄长。他命人带了好些珍贵药物,亲自乘坐马车去了相府探望风霁月。

风霁月正拖着病体在书房练字,一旁的裳琼边研磨边怜惜地看着风霁月,皱着眉头,眼神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昨日他已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药,如今已经是暗庭的一员,能够进入书房为风霁月做事了。

因为楚岚提醒他书房里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火盆子,所以他特意多穿了衣服,在潮冷的书房里还能适应一番。风霁月就不一样了,她即便披了厚袍,怀中拥着汤婆子,到底是个病人,眉眼间疲意尽显,连指尖都泛着懒劲。

她眯着眼写了几个字,就听门外隐约通报将军府少主到了,她眉头下意识皱起,转眼就觉得肩上一重,一股暖暖的馨香仿佛带着春风,将她围了起来。

风清昀冷冷地睨了一眼裳琼,刚才这小厮眼里过界的情绪,让他很是不悦。

他虚揽着风霁月的肩,扶她坐下。

“怎么是你?”风霁月反应过来是他,准备将肩上的狐裘拿下来,风清昀却按下止住,眉头同样皱着,语气森冷,似乎带着讥讽:“凰朝的丞相,书房连个地龙都烧不起啊?你那御赐的冰丝炭呢?总不会都入了你那相府主君的房吧?”

风霁月要娶正君一事在贵族间已经闹开了,纵使她没对外放出一点风声,但又是置办宅子,又是挂灯笼贴对联的,还连聘礼都准备好预备下了,这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只欠她对外下发请帖,大肆宣扬自己要娶正夫了而已。

风无妄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以为她是故意装病不敢进将军府面对自己的责问。

“不是。”风霁月靠着椅背,半阖目,淡淡地说,“你不懂。”

“我是不懂。”

风霁月抬手示意裳琼退下,又让楚岚看茶,腾着热气的茶水搁置在几上,风清昀并未动它,待房里只剩下他和风霁月二人后,他才淡淡地说:“舟临留不得了。”

风霁月心神一震,微讶地抬眼看向他,她问:“为何?”

“白琉曳想到他会来到溪城投奔云端月里,已经暗地命人调查商会联盟,假以时日,待收集了铁证,她不仅能抓住舟临,还能以包庇罪犯的罪名将云端月里一举端掉。你知道的……”他顿了顿,捏了捏眉头,“女帝一直想重新拿回溪城的所有权,早已想除掉云端月里收为中央管辖,因此,白琉曳调查商会联盟一事,是她的暗中授意……”

“我知道了,我会让舟临离开溪城。”风霁月打断他低声说道。风清昀却挑了挑眉,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她当然清楚风清昀想要舟临以死换取云端月里的绝对安全。但舟临是效命她多年的下属,忠心耿耿,她怎么忍心赐死他?

“他会显眼地离开云端月里,将白琉曳的人引走。”

显眼,即意味着暴露行踪,十分危险。“他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

风霁月垂眸,这是她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若是风清昀再不满意,她也只能是这个回答。

风清昀显然也明白,他靠着椅背,扫了一眼整个书房,忍不住又问道:“到底为什么不放火盆子?”

“书房里的文件全是机密,要是失火了呢?”

“那地龙呢?为什么不烧?字非得在书房里写?”

风霁月刚想回答,低头却又重重咳了几声,她声音沙哑:“在处理事务时,应该时刻保持清醒。太温暖……会影响我办事效率。”

风清昀闻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疏离得好似眉眼笼了朦胧的烟雾,冷淡,又令人捉摸不透。

窗外簌簌地下起了雪,轻轻地落在朱红的墙瓦上,落在窗下的万年青叶上,衬得那盆中的石头莹润洁白,透过雕花窗看出去,如同一帧凝结的画,甚美。

“说到底,我从来没见过江亭鹭。”

风清昀赏着雪,神情又恢复成了散漫闲适,他站起身来,芝兰玉树般立在窗前。

她闻言眼眸一凝,状若无意地回答说:“会见到的。”

简直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风清昀轻笑,语气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几分善意,他略显森冷地问道:“你究竟看上他何处?”

或许品出几分出格的不甘意味来,风霁月微微蹙眉,啜了口茶,淡然说:“陛下需要一个把柄,而他正好……出现了。”

“你若将此事与我说了,想要给她什么把柄没有?赔上自己的婚姻,赔上这相府主君之位,我都替你不甘心。”

“……”

讲真的,她的确有私心。她当然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求助于他,但她到底没有这样做,可能就是想要见到他这副怒火欲发不发的表情吧,这令她有种报复的快感……只要能不动声色地惹怒他,做什么都行,什么代价她都能承受。这无关男女情爱,只因他是风无妄的长子,只因他是将军府少主……

风霁月思绪飘远,压抑着又咳了几声:“这是我的选择,时候不早了,留下吃午膳吗?”

“不必。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与江亭鹭的事,已经惹怒母亲了。”风清昀冷着脸说。

“那又怎么样呢?”风霁月唇角扬起弧度,她冲风清昀挑眉,语气里满是有恃无恐,“惹怒了她,那又怎样?”

随着她地位的不断提高,达到如今这个位置时,对风无妄就不再是最开始那样忌惮了。她相信,以她目前的身份和能力,风无妄不会再轻易对她下手,甚至会反受制于她。

风清昀闻言,眸光一闪,平淡地说:“母亲能将你推上丞相之位,自然也能把你拉下来。”

明晃晃的威胁没有让她脸色变半分,风霁月依旧笑,声音却那样轻,淡得无味,她说:“她大可一试。”

这样的话题实在让人沉闷得紧,还算友好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

风清昀垂下眸子,眉眼间也生出疲意来,觉得无趣极了,没过一会儿就告了辞,临行前又嘱咐她好好吃药,裳琼正在院里浇花,瞧着他离去的身影略微有些失神,他心叹:风少主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啊。

叹完又想起屋子里还生着病的风霁月,他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进了书房听候吩咐。

风霁月素手扶额,目光沉沉地盯着脚下海棠纹的地板,嘴角绷得很紧,压抑着怒气般,不过她这样不喜也算是人之常情,绕是谁被别人用权势来威胁也不会开心吧?

她遣退了裳琼,随后抬脚走出书房,房外的寒雪已经停了,入目皆是雪白,白得毫无生机,唯那几点梅花的嫣红能把死灰的白幕添点艳色。

寒风乍起,檐上雪屑纷纷而落,她拢了拢狐裘,后知后觉这是风清昀留下忘带走了,眉眼一凝,松了手,狐裘滑过腰际,颓然落地,蓬松地围着她的裙摆。

风霁月抬脚踩过去,面上一片冰冷,死咬着唇,她目光略带苍凉地抬眼看向天穹,在天之下的人,有谁自由呢?不仅都被命运捉弄着,控制着,也不得已地被他人牵制,连累。如何才能获得真正向往的自由?那已成为了奢望,是梦中的七香城,遥不可及……但她怎甘心呢?怎甘心被人随意摆布?

她迟早会彻彻底底地脱离风无妄的控制,迟早有一天能让自己完全属于自己,迟早能让这世间再无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她相信,那一天会很快来临,一定会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