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陆嘉随当上刑部尚书郎

八月十五日与金岩萝同为刑部尚书郎的白曦月之死,如一颗石子惊破了暗潮涌动的水面,激起了不小的波浪。

女帝大怒,下令定要捉拿虚何归案,给朝廷官员一个交代,对于他曾是风霁月麾下一事,女帝却轻轻揭过,如同不察。

“虚何”虽是风霁月的侍卫,可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因此画像一事又落到了风霁月手上。她虽然替舟临隐瞒了姓名,但画像毫不含糊,白琉曳和金岩萝事先与她在遇凤楼相约,想必对舟临还有些印象。若是故意画错被白琉曳察觉,那么他名字的真假也一定会引起白琉曳的怀疑。

舟临的画像被贴满了大街小巷。各城门守卫森严,严查出城之人,连运出城的棺材都不放过,顶着炎炎烈日也要打开一角检查,大有不惜代价也要揪出舟临之势。芸京人纷纷怨声载道,出城时脸上常有苦恼怨愤之色,与守卫产生口舌风波倒成了家常便饭。

风霁月近日也不便与舟临联系,他虽说几次任务含糊,但面临这样严峻的事态,应该还能自我小心。她倒是不用这般作态让白琉曳来抓把柄。

抓“虚何”罪奴一事的高潮一直延续到十月才慢慢平静下去,待城门看守检查得不再像之前那样严格的时候,舟临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时辰,从芸京暗河潜游至城外,趁着夜色,翻山越岭,靠着一双腿赶路将近半个月,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溪城,成功进入云端月里后,才有机会借其他暗卫之口,向风霁月报平安。

彼时风霁月正在与江亭鹭商议娶亲一事,听楚岚毫不犹豫地面对江亭鹭将此事道出,她睨了一眼楚岚,似有责备之意,转眼又见江亭鹭脸色不变地翻阅着聘礼单,脸上微微泛着红意,对婚礼很是上心,好像并未注意楚岚口中之言,她挥了挥手,让楚岚下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江亭鹭的腿伤倒是好了个大半,只是时不时会隐隐作痛,腿一疼,走起来的姿势都尤为怪异,她曾询问是否延长婚期,改至次年春二月,奈何江亭鹭对此很是坚持,一点也不在乎腿伤的模样,她只好作罢。

芸京处于凰朝北方,冬季尤其冷得狠。刮风下雪常冻得人骨头都打颤,听闻今年芸京的贫民区一带又冻死了三个人,死时满身僵紫,眉眼间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浑身散发着冷气,仵作去时素手摸了一下就忍不住颤着手戴上了貂毛手套。

好在风霁月是个丞相,日常的大量供炭不在话下,满屋子皆烧了地龙,放置在黎园里的冰丝炭烧起来没有一丝烟雾,火焰呈冰蓝色,十分罕见,这还是女帝慕宸雅赐给相府的,是前几日南琉国进的贡品。

更好的是,由于今年冬季大雪纷飞,冻得官甬路滑得连马蹄都站不住,女帝按照往年惯例,上朝改为五日一次,休沐时间更多了,也能让风霁月安安心心地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从江亭鹭那里出来后,风霁月往书房走去,楚岚在一边垂头不语,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风霁月开口说:“给将军府下明日的拜贴。”

她打算明日去拜访风无妄,明容兼风清昀。

成亲是大事,但如果不需要这三人露面的话,她一定不会去的。

“是。”

“江亭鹭的宅子置办好了吗?还有,陆嘉随近日有什么动作没有?”

楚岚上前推开门,撩开帘子。风霁月抬脚进了书房,房间里很暖和,一盆炭火搁置在窗下,火苗跳动着,发出“咔嚓”声。

没等楚岚回答,她皱紧了眉头:“是谁放的火盆?”

楚岚眸光闪了闪,她低声道:“是裳琼。”

风霁月命人撤了下去,脸色很是阴沉,她正色对楚岚说着,语气极为严肃:“以后书房禁止任何人搁置火盆。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进入书房。我是说过会待他多些信任,但这份信任还无法让我面对他进入书房这事无动于衷。”

“楚岚,不要太心急了。”这句话几乎是警告了。

“是奴婢的错。”楚岚头低得更低了。见风霁月脸色稍缓,她才继续说,“江亭鹭的宅子置办好了,就是西城七香街靠近天色酒楼那一套宅子。陆嘉随近日动作颇频,先前捉拿舟……咳,虚何她出了不少力气,白琉曳与她关系因此甚好。”

“并且因快到了年底,官员们又将进行一轮新的审核选拔,白琉曳已经打算先举荐陆嘉随补缺刑部左尚书郎。”

“呵。”风霁月口中溢出一声冷笑,陆嘉随身为王爷之女,有心者哪里会只给她个尚书郎当当?不过是为了继任太尉预先的准备罢了。

她们的动作真是愈发快了,反观她最近一直忙着十一月的娶亲一事,倒是没什么精力来关注白琉曳那厢的事儿。

待到成亲之后,受到的限制就更多了。凡是凰朝官员,成亲后休沐一月,不得上朝,不得参政,这是女帝为促进新婚夫妻感情和睦而立的新规矩,自前年开始。

风霁月那时还想着留给自己的时间更多了,趁着官员新婚休沐,自己能钻不少空子,拉人下马呢。

奈何风水轮流转,谁知就转到了风霁月呢?恐怕只待她一成亲,后院就得开始扒了。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等着要她的命,她可是清楚得很呢。

“对了,你对裳琼怎么看?”风霁月将手指蜷缩在袖中,脸色平静地看着窗外凝雪的红梅,灼灼的红梅映着灰墙白瓦,娇嫩而坚韧,引人注目。

“主子,您身边还缺人。”楚岚轻声道,顺着风霁月的目光看向疏枝红梅,一阵寒风吹过,刮起窗台的雪屑飘洒落地,她不动声色地将暖烘烘的汤婆子从侍女手中接过,轻轻推入风霁月的怀中,“裳琼是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风霁月没有接过,将汤婆子按回楚岚手心,“这个我不需要,你用着吧——但他不该如此快就加入暗庭,这不合理……对你们而言,并不公平。”

楚岚手中生了暖意,更暖的,却是心。

“主子,我们并不在意。裳琼是否有利用价值,才是我们所要在意的。”

“那……赐药吧。”风霁月眼底浮起一层惆怅,她语气微凝,“那药可教裳琼为暗庭信赖。只不过每月需得领一次解药,否则会七窍流血而死。你去问他,愿不愿意接受。”

“是。”楚岚退下,临走将汤婆子又重新放回了风霁月怀中。

书房没有暖气,地龙不让烧,火盆子也撤下去了,整个房间冷得入了骨髓。

风霁月明明冷得全身透着寒意,指尖冻得泛红,偏生脸色平静如水,握着笔杆子,却迟迟没有划动的意图。因为……砚台结冰了。

她皱着眉头,搁了笔,恰好寒风通过打开的窗户迎面而来,她鼻翼翕动,喉咙一阵痒意,重重地咳了几声,直咳得脑袋有些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