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曳以为他不过是走个形式,也没想到他能看懂账簿,并且还真看出了其中的漏洞,好在她早有准备,应对自如。
白琉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见柳舒渐脸色越来越差,才温和笑道:“剩余的银两我用来赈灾霖下了,霖下常年多雨,容易溃堤,洪水泛滥的时候,往往灾民成群,需要重建家园。”
柳舒渐怀疑地问:“那账簿中为何没有提及?”
“忘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文书。”
忘了?竟然轻飘飘地说出一句忘了?她当国家的财政收支是儿戏吗?!柳舒渐眉头狠狠皱起,见她笑得满不在乎,更是怒不可遏,他怒道:“此事我会如实上奏朝廷!”
“嗨呀,”白琉曳笑容淡了些,但言语里还是很客气,“柳御史毕竟上任不久,对霖下的情况还是了解不多。我也不瞒柳御史,霖下水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陛下常常拨资赈灾,为此弄得疲惫不堪,时间久了也总有腻烦的时候,天子态度变化,受伤的是这些淳朴的百姓,我们不过利用购买马匹的银两,指缝间漏些小恩小惠来救灾百姓,何需上报朝廷,惹得众人不快呢?到那时,陛下失了面子,百姓流离失所,没了赈济来源,又能活到几时?”
柳舒渐脸色微变,心里略有动容。他从前是百姓,深深明白水患对于靠土地过活的民众的伤害有多大,自然能够体谅他们,只是……
“柳御史若要上报,我自然拦不得,”白琉曳看出他在犹豫,微微一笑,以退为进,“我无非是被罢官,我失去的不过是个官位,只可惜霖下人民失去的是他们那条在灾年变得轻贱无比的人命。”
轻贱无比的……人命。柳舒渐脑子里浮现出渡川那个被阿稚亲自执刑的男子,他的命在风霁月眼中就是轻贱无比的吧?当然,他柳舒渐也不例外。
柳舒渐没想多追究,只是尽管白琉曳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仍然对她印象极差。
几天观察下来,他找出的漏洞零零散散的,虽不至于让她丢了官,但也没让她今年的业绩好看到哪里去。
柳舒渐此次仅仅被慕宸雅指派到霖下监察,结束后他便返回芸京述职,只是没想到白琉曳居然没过几日也到了芸京,还摇身一变,恢复原职了。
怎么会这样?!柳舒渐想不明白,他明明在奉上去的折子里清清楚楚地写到了白琉曳失职的地方,为何她还能返回京城,甚至当上刑部尚书?
陆嘉随也没卖关子,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你那折子是先经温岩萝之手再呈给陛下的吧?”
柳舒渐一点就通,自然明了她的意思,他脸色微白,没有想到是阿稚在徇私。柳舒渐有些失望,他原以为阿稚是个刚正不阿的御史。
白琉曳恢复原职没多久,原本想循序渐进地和风霁月发展关系,增进感情,没想到她却在次日因公务离开了芸京,据说是她曾经查渡川疫病的事出了问题。
风霁月快马加鞭,赶到渡川,并不急着去渡远商行,而是先去了官府,与裳琼会见。
裳琼彼时正躺在后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摇椅微微晃荡,他几乎要睡着了,突然被下属打断了睡意,心里的不满可想而知。
“谁要见我?”裳琼移开了搁放在脸上遮挡阳光的书,他眯了眯眼。
那下属激动万分,眼里却又带着深深的不安和恐惧,她颤着声音回答说:“是丞相!是风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