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对于五岁之前的人事,几乎无有多少印象。只稀稀拉拉记得些片段场景,从祖母口述的故事中得知,她幼时是顽皮小童。
家人口中,幼时陆瑶过于好动,攀树斗鸡,上房揭瓦之事均有心尝试。经常一不小心“离家出走”,寻找半天方见其人。
祖母总是絮絮叨叨念着,“这上房揭瓦的丫头,别到时候跟邹芙似的,将来肯定没人家敢要。”
邹芙,是村里王三之女,一身泼皮做派,又形貌粗野,村里人人摇头咂舌,是泼皮女童的代名词。
祖母口中的陆瑶,有些言过其实。她虽顽皮好动,但形貌灵秀可爱,行事也非毫无章法无可管制。且年幼懵懂如她,几乎不知晓自己在干些什么,只因精神充足,喜好各处探索。
祖母如许多妇人一般,言辞粗戾情绪冲动,跟陆瑶母亲并不合拍。陆瑶是长女,被长居重男轻女村落里的祖母,称为儿媳不争气之出,再者,就算为了煞儿媳风头,也自不会多么待见夸肯于她。
幼时陆瑶记忆中的父亲母亲甚为繁忙。这村野闭塞,生计难维,祖父母早早甩手,将家庭重担移于后辈肩上。
祖父形貌瘦小,为人老实良善,仁爱之心几乎是十里八乡排前几位。也因为仁善,屡被一两个心恶的同辈兄弟及粗暴乡人欺凌侮辱,时被人视为懦弱。
祖母却粗胖野蛮,直率冲动,逢遇不平便破口大骂,不惧斗争,少有人惹她。不过她同时也热情好客,脾气来去如风,平时喜四处逛市集聊家常,带着儿女孙辈们嬉戏热闹。
祖父母生有两儿一女,前两者均是儿子,陆瑶父亲排行为二,也是与祖父母同处生活之人。其余一儿娶妻分家比邻而居,一女外嫁他人。
陆瑶父亲形貌厚重,不甚得母亲宠爱,少时性格卑怯又好强,希望通过秉持“孝”字来获得父母乡邻的肯定与赞誉。不过平时为人处世勤恳负责,是家中最有成果之后辈。母亲是乡人公认的美人,形貌优美,身形高挑窈窕,柳眉凤目,直鼻俏口,性情聪慧好强。陆瑶幼时常想,若母亲不是生于青棠山下,经由亲族牵线给父亲,单以容貌论之会成为高门贵妇吧。
不过,陆瑶父母便生活在青棠山下,在村里日复一日度过了许多平凡岁月。
父母先后诞下一女两子,陆瑶两岁时迎来了小弟陆川,近四岁时又迎来了幼弟陆襄。
幼时之事,陆瑶不记得几宗,大多由上辈口传得知,但模糊记得一两个场景。
有一次,父亲带她去市集上游逛玩耍,父亲年轻时不乏孩童心性,虽总被母亲嫌责,仍不时少年做派。那次,她便跟父亲两个人,牵着手并排走在街上,一人舔食一个糖人,大大方方穿过人来人往的乡邻,开怀明媚,无所顾忌。村里历来重男轻女,又重辈分秩序,像陆瑶和父亲这样举动,实是引人注目之行。
又有一次,父亲欲出远门劳工,祖母给父亲备了茶食与糕点,方便行路所需。陆瑶好奇嘴馋,偷食几口忘情起来,一时吃空不少,等反应过来,放归原处作无事发生。年幼之子总以为自己明明白白的骗局天衣无缝,自然父亲早已发现,他只是笑着对陆瑶说,我的干粮袋里进小老鼠咯~
比起父亲,母亲对陆瑶严厉许多。母亲惯于要求她,时刻优秀出众,懂事乖巧。有一次玩耍期间衣衫染脏,母亲照例让她洗晒整理,可她年岁太小,天生体弱,那日又病伤在身,那身衣服提在手中实在庞大繁重。她又耻于羞于喊人相助,于是处理随意。母亲发觉此事,于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她记得那晚母亲责骂许久,言辞难听,众人劝劝慰慰……
幼年陆瑶第一次感到不堪,也对母亲威势愈发骇怕。原来自己在母亲嘴里那么不堪吗?母亲好强严格,陆瑶认真单纯,自然信之记之。往后许多年,别人所说话语,她皆以为语述真实,平白给自己造成了一段时间之困境。
总之,五岁前的陆瑶记忆中,父亲不常在身侧但会花时间宠爱她,母亲繁忙严厉,祖母会带着一帮孙辈去摘果子干杂活捉迷藏,也会时常在家中打打骂骂。祖父经常和蔼沉默,拿到好物从不自用,总藏在衣服兜里拿给孙辈,不过大部分给了大伯之子。
陆瑶懵懵懂懂,继续望她的树,听她的蝉,不知不觉长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