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淑梅的抢救手术很成功。毕夏河让陆万万通知她的丈夫,并为她安排了全天候的陪护服务。之后,他便没有再来探望过她。
在程淑梅出院的那天清晨,丰羽独自一人来到了她的病房。病房的门敞开着,丰羽走进去时,看到程淑梅的佣人正在帮她收拾物资。
“太太,先生说深圳那边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所以他就不飞过来了。”佣人说。
程淑梅斜靠在病床上,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户,凝视着窗外盛开的紫薇花,对佣人说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先生还吩咐,等您出院后,尽快安排您回深圳休养。”佣人继续说着,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有访客到来,连忙问道:“请问你是?”
丰羽打了声招呼,向床上的程淑梅介绍自己:“郑太太,你好,我是毕夏河的朋友,我叫丰羽。”
程淑梅听到“毕夏河”三个字,似乎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凝视了丰羽一会儿。然后,她让佣人出去并关上门。
佣人离开后,程淑梅问丰羽:“你说你是毕夏河的朋友?”她的声音里仍透着虚弱与疲惫。
丰羽点了点头:“是的。”
“是他让你来的?”程淑梅继续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想要来,想向你了解一些事。”丰羽如实回答。
程淑梅静静地凝视着她。
丰羽接着说:“其实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或许我有点越界,但我觉得,总得有人替毕夏河问明白他的身世。还有,当年他被遗弃的原因。”
听到这些话,程淑梅垂下了目光。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看了看窗外,说道:“今天天气不错,能推我到庭院里坐一会儿吗?”
丰羽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看到医院庭院的一个角落,一棵开满白色紫薇花的树正盛开着。
丰羽用轮椅推着程淑梅来到庭院,在紫薇花旁找了一块阴凉的草地停下。
程淑梅抬头望着花朵,突然感慨地说:“我记得,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家庭院的紫薇花也像现在这样,开满了枝头。”
丰羽愣了一下,程淑梅口中的“那孩子”,是指毕夏河吗?
“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程淑梅说。
“你是说,今天是毕夏河的生日?”丰羽讶异地追问。以前她向陆万万打听过毕夏河的生日,但陆万万说毕夏河从不过生日,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出生日子。
程淑梅点了点头。
丰羽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他的生日,说明你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那么,当年你为什么要选择遗弃他呢?”
程淑梅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这个孩子,他本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
离开医院时,已是晌午时分。丰羽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毕夏河的住处。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自从那天在医院与毕夏河告别后,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见面了。
毕宅,毕夏河和陆管家、陆万万两爷孙围坐在餐桌旁吃午饭。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近日,老城区城门河附近疑似出现一名虐猫杀手,警方初步调查后,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响起。
“城门河?那不正是我们这附近吗?”陆万万急忙调大了电视音量。
陆管家和毕夏河也被这则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自上月至今,该区已发现四宗流浪猫被残忍虐杀的案件。四具流浪猫的尸体四肢均被折断,身上还有多处遭烟头烫伤的痕迹,凶徒的手段极其残忍......”
“太变态了!连流浪猫都不放过,这到底是什么人啊!”陆万万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愤愤不平地说。
“权叔。”毕夏河忽然想到,“今天你看到‘无名’了吗?”
陆德权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担忧:“我去看看庭院。”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庭院。毕夏河和陆万万也紧随其后。
“无名”体型瘦小,能够轻松地穿过毕宅庭院的围栏,自由出入。陆德权观察到它每次来都喜欢躲在躲在庭院角落的石墩后面,便常常在那个地方放一些猫粮。
陆德权带着一种不安的预感走向庭院角落的石墩,希望能找到“无名”。但是,石墩后面既没有“无名”的身影,连两天前放的猫粮也丝毫未动。
“怪了,难不成这两天它都没来过?”陆德权皱着眉头,语气中透露出担忧。
三人又仔细搜寻了庭院的其他角落,但都没有发现“无名”的踪迹。
陆万万开始焦虑起来:“不好,它不会被那变态虐猫杀手抓去了吧?”
毕夏河冷静地建议:“先别急,我们到附近再找找看。”
三人刚走出大门,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在毕宅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丰羽从车里走了出来。
陆万万一眼认出了来人:“助教?”
毕夏河微微点头,向她示意。
丰羽看到三人急匆匆的样子,感到有些意外:“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万万简要地向她说了虐猫杀手的新闻。
丰羽听后立刻表示:“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陆德权点头,随即提议道:“我们分头行动可能会更快找到‘无名’。万万,你和我一起往北边找。少爷,你和丰小姐往南边方向寻找。”
于是,大家按照陆德权的建议,分头行动去寻找“无名”。
往南的方向,延展着一条笔直的大马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陈旧小区的轮廓。
毕夏河和丰羽两人沿着这条大马路缓缓前行,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道路两旁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路上,毕夏河开口问丰羽:“你今天过来是有事吧?”其实,他从刚刚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看出她表情有些沉重,似乎心里有事。
丰羽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暂时不提,向他微笑道:“我们还是先找到猫再说吧。”
毕夏河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大马路上行人稀少,没有发现任何流浪猫的踪迹。两人肩并肩走着,不久便来到了那个小区的入口。入口处,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子挂在墙上,上面写着“阳明小区”四个大字。
小区内,居民楼零散分布,建筑外墙斑驳,一砖一瓦都显露出岁月的沉淀。巷弄狭窄且错综蜿蜒,宛如迷宫一般。午后阳光静谧,整个小区沉浸在一片暖融融的宁静之中。
“你之前来过这儿吗?”丰羽问,目光在四周探寻。
毕夏河轻轻摇头,他搬来老城已有些时日,却从未踏入过这个阳明小区。
“这个小区真安静。”毕夏河说,“感觉像是回到了90年代。”
“‘无名’它会来这儿吗?”丰羽说。
“说不准,‘无名’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它平时活动的范围。”毕夏河回答。
两人继续沿着曲折的小巷深入,一边轻声呼唤着“无名”,一边仔细搜寻附近的杂物堆、花丛,甚至是树梢。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人穿行在一条又一条的小巷中,几乎走遍了整个阳明小区,却依旧没有找到“无名”。小区的边缘有一处低矮的小土坡,上面散落着几户人家。现在,只剩下这片地方还未搜寻。
两人沿着土坡向上爬,丰羽渐渐感到有些喘息,步伐也慢了下来,毕夏河察觉到她累了。
坡顶上长着一棵茂盛的大榕树,丰羽刚爬上坡顶,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暖,原来是毕夏河轻轻地拉住了她。她回头,对上了他那柔和的目光。
毕夏河指向榕树下的石凳,提议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丰羽点头同意,正要坐下,却发现毕夏河并没有坐下的打算。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两瓶水。”说着,他便迅速离开了。
不远处有一家杂货店,丰羽看着他径直走进店里,过了一会再出来,手里已多了一个小袋子。他向她走来,阳光下,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那影子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快速地向她靠近,她的心跳忽然也随着那影子一晃一晃快速跳动起来。
毕夏河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从袋子里拿出两瓶饮料:“我看你出了不少汗,喝点宝矿力水特可以补充一下水分。如果你不喜欢,这里还有酸梅汤,我记得你在学校食堂总是点这个。”
丰羽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他竟然有注意自己的喜好。她反问:“你想要喝什么?”
“你先选。”他回答。
她选了酸梅汤。炎炎夏日,他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剩下的宝矿力水特正好适合他。
“哦,你还买了其他东西?”她注意到袋子里还有面包和巧克力。
“我想说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毕夏河说道。
丰羽突然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毕夏河,问道:“这家杂货店居然有现做的面包?”
“是的,有些面包、蛋糕和小点心,店家说是他们自己每天新鲜做的。”毕夏河刚说完,只见丰羽突然站起身来。他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丰羽说完,放下酸梅汤,便向杂货店跑去。
毕夏河站在原地,望着丰羽急匆匆的背影,不知道她突然想到什么。
不久,丰羽从杂货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盒,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快步走回毕夏河身边,举起手中的纸盒,递向他说:“给你。”
毕夏河接过纸盒:“这是给我买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奶油蛋糕。他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生日快乐,毕夏河。”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