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丰羽吗?
毕夏河抬头一看,女鞋的主人却是她。
不过隔了一些日子,她似乎更加消瘦了,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困苦。
女子先开口道:“你下班了?”
毕夏河微微皱眉,静静地看着她。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
“我想了很久,那天他说的那番话……”
毕夏河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郑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你,”她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你自己要当心——但也请不要伤害他,他现在已经很可怜了。”
可怜?毕夏河听到这个词,脑海中浮现的是古昇父女的身影。
他看着她:“所以,他去找过你了,对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眉头紧锁:“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和你……你们两个,我……我都不希望有事……”她突然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夏河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他只简短地说了句:“郑太太,我想,你应该劝他自首。”
程淑梅听到这句话,露出痛苦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懂当母亲的心。”
“是的,我不懂,因为我没有母亲。”毕夏河微一颔首,不打算再继续这场对话。
他越过她,刚迈出几步,忽然又停下了。想到丰羽预见的那个画面,心中终究有些不安。他背对着她,说:“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就别来找我了。”
说完,他没有等她回应,便打算继续前行。
她呆立原地,失神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个孩子,和郑楠截然不同的性格,郑楠像火,他像冰。
其实,毕夏河的内心并没有他表面上那样平静。自从那天在福利院与这个女人短暂交谈后,她的身份,他已能猜知一二。
“我真的很担心……他和你……你们两个,我……我都不希望有事……”
他的脑中还回响着她刚才的话。
从她看他的神态,她说话的语气,都似乎越来越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正沉浸在思考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不要!”
他心中一惊,瞬间警觉地回过身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一个全身黑衣、戴着口罩的男子,手持长刀正要刺向毕夏河的后背,只是,黑衣男子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冲过来为毕夏河挡刀。
挡在毕夏河身前中刀的人正是程淑梅。长刀直刺入她的胸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温热的血液溅在黑衣人的衣服上。他望着中刀的人,震惊得瞳孔收缩。
毕夏河迅速上前扶住了她。
路人目睹了这一幕,惊恐地尖叫起来,随即引发了街上人群的恐慌。
呆滞了片刻后,黑衣男子突然像触电一样猛地松开握刀的手:“妈?妈!为什么......不,不可能......”他痛苦地连连摇头,彷佛要奋力从噩梦中醒来。
“楠楠......”程淑梅脸色苍白,痛苦地捂着伤口。很快她便支撑不住,身体往下倒,还好毕夏河扶住了她,让她缓缓坐倒在地。
黑衣人正是程楠。
“楠楠......”声音微弱。只见程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呼吸却越来越困难,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妈——”程楠终于回过神来,他跪倒在地,推开毕夏河,将母亲抱在自己怀里。他慌张地用空出的一只手捂住母亲的伤口,眼看血液不断涌出,害怕得身体直哆嗦。脸上早已泪水和鼻涕交织,“妈,你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的不止程楠一人。
毕夏河虽然早已听丰羽预告过有一个女人会为他挡刀,但当这一幕真实发生时,一切仍然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掏出手机。
“120吗?”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拨打了120,警察很快也会到达。
然而郑楠并没有逃走的意思。
“妈,你别吓我,你别有事......”看着渐渐陷入休克状态的程梅,程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哭得双肩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毕夏河望着昏迷过去的程梅,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铁锤,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
恍惚间,手中握着的手机不慎掉落,滚到一旁。
他愣愣地站着,待反应过来要弯腰去捡时,眼前闪过一条纤细的手臂,手机已被人先一步拾起。
他抬头,眼前人正是丰羽。
她似乎是急匆匆跑来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你没事吧?”她一脸担忧地问,语气中带着喘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迅速用目光检查他全身,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身后,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丰羽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她、跪在地上守护伤者的郑楠。眼前的场景与她预见的一模一样。地上的血迹令人心惊,躺在血泊中的伤者正是那天她在车里等毕夏河时见到的中年妇女。她不禁为这个女人的安危感到担忧。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他没有受伤。
警方迅速抵达现场,比救护车更早一步。现场立刻被封锁起来,郑楠已经听到了警笛声,却扔抱着他母亲,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图。
郑楠在警察试图上前给他上手铐时,突然激动起来,哀求不要立刻押他走,至少等救护车来了,让他送母亲去医院。
毕夏河认出了带队的警官,想了想,上前为郑楠说情:“事急从权,现在强行把他押走,如果他反抗可能会伤及他母亲,而且他母亲伤势严重,也需要亲人陪伴。”
警官接受了他的建议,没有立即将郑楠带走,而是让一名警员用手铐将自己和郑楠的空手铐在一起,以防他逃跑。
不久后,救护车到达。
毕夏河没有随救护车前往,而是自己开车,与丰羽一同前往医院。
程淑梅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警察就将郑楠带走了,任其跪地哀求也无济于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毕夏河在一旁配合警方做笔录,没有再去看郑楠一眼。
医院里弥漫的药水味让他想起了养父毕允森病逝前在医院的日子,养父厌倦医院的味道,总说要出院:“夏河,带我回家。”
在养父去世前一个月,毕夏河不顾医生的劝阻,把养父接回了家。
想起养父,毕夏河觉得胸口发堵。
做完笔录后,他离开了人群,到医院外的草坪上等待——她的手术需要几个小时,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原来你在这里。”
毕夏河回头,看见丰羽,有些意外。方才做笔录时没看到她,以为她已经回去了。
丰羽微笑着主动解释:“我手机没电了,刚刚去找地方充电。还有——”她停顿了一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毕夏河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帮你清洗一下吧?”她柔声说道,指向他手臂和衣服上沾染的血迹,示意他跟她一起去旁边的下水道位置。
他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她走到下水道旁。
丰羽取出纸巾,沾湿了矿泉水,细心地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他凝视着那些血迹,沉默了许久。
“我给万万打过电话了,他说一会给你送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嗯。”
丰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郑太太她为你挡刀......你跟她......”她不确定该不该问下去。回想起之前那个女人在毕夏河咨询室楼外徘徊的神情,以及毕夏河现在异常复杂的情绪,她直觉感到,他和这个女人之间应该有某种特别的联系。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我的生母。”毕夏河平静地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丰羽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