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赌一个年少

朋友是当兵的，有一次他休假回来，我们见面后坐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聊聊家长里短。

可我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少了的到底是什么。

等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叫了他一个去喝点酒为他送行，喝的有点多，趁着酒劲我问他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我：“你有没有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一瞬间我的大脑宕机，我开始寻找我记忆中我想要成为的样子。

考上大学？有个好工作？穿着西服在职场指点江山？拿着粉笔在三尺讲台上授业解惑？

不不不，这不是，这肯定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可是，我好像已经不记得了，不记得最开始我是怎么规划我自己的了。

于是一个问题从我脑海中闪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丢掉我自己的呢？

无数个画面从我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如秋风落叶席卷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我的怀疑对象。

最终时间定格在2016年的春天，那一节英语课上。

是的，没错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开始丢掉了自己，变得我不再喜欢我自己了。

彼时的我正值初三，眼前就是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考-中考。

我们的中考其实和没有改革的高考一样，先填报志愿，后录取结果。

那天英语课，老师因为需要照顾两个中考班，所以给我们留了作业自己去隔壁班讲试卷。

我作为最后一排的孩子，自然和旁边的朋友一起玩的逍遥自在，完全忘记了还有作业这件事。

好巧不巧，我和我后排的朋友们玩的正值开心之际，英语老师闻声而至，一眼便逮到了醒目的我。

不容我有丝毫的狡辩，命令即刻下发，立即执行—-滚出教室。

我站在教室门口罚站，但少年心性自恃心比天高。既然老师让我在众人面前威名扫地，那我也就顾不得师徒之恩授教之意，一心想要将老师的威望也拉下泥潭。

可到底是没能当场发作，只得委曲求全以图班主任不执鞭而至。

放学后我本以为老师会念及平日里的安分守己让我及时止损，不至于一落孙山，从此在同学们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怎奈老师誓不罢休，非要与我清算到底。

于是便有了改变我一生的一场豪赌，这场豪赌的结果就是老师输小，我输全局。

当时的中学职高和初中同时存在，我们报志愿大多为两种，一种是城镇普高，一种则是城镇职高。

书接上文，老师在放学后并未让我一起离开，而是叫我去办公室谈话。

我心想，所谓谈话不就是挨骂吗，还美其名曰谈话。

可毕竟师生有别，尊卑有序。我只得唯唯诺诺的紧跟其后，接受爱的教育。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师并未打算骂我，只是问我报了什么，我当然如实回答：城镇普高！

老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当时怎么也看不懂的神情，时至今日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欣慰和心酸交替，无奈和希望并存的别样情感。

老师厉声道：“就你这个样子，你凭什么报普高，你怎么敢报的？靠开小差还是靠睡觉？”

当时的我一瞬间怒了，抬起头用自以为酷毙了的神色对老师怒吼道：“我不学英语依旧考得上高中，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言罢摔门而去，全然不顾此后种种。

其实出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倒不是说后悔那个赌，后悔的是这样做定是少不了班主任和老爹的混合双打了。可牛皮吹出去了，事已至此再提后悔就显得不大度不江湖了，便也欣悻然离去。

我怎么也想不到，老师第二天居然告诉我说以后的英语课你就学其他的吧，总之不能睡觉不能玩，只能学习。

有诈，绝对有诈，这老师必定学过三十六计，先诱我对她放松警惕，然后将我一击毙命。不如就将计就计，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一记良策。

可是直到毕业前她都没有再管过我，也不曾告诉老爹和任何人关于那天的事。好像我们都忘记了，忘记了我们之间那个不算赌的赌，直到毕业。

时光荏苒，中考转瞬将至。奈何天不作美，中考期间我高烧不退，以至于最后一考英语我直接十分钟后就开始呼呼大睡。

结束中考我想，此牛吹的属实托大，今后有何颜面再见老师。罢了，就此消失，不见便是。

可是我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上天欲将其毁灭，必先令其张狂。

我考上了，除了英语，其余学科全部优秀，顺利升入普高。

第二天我去找老师，我没有任何言语不当，很谦卑的告诉老师我考上了。老师也很温柔的说，考上就好考上就好。

至此我二人缘分到此，至如今都不曾再见。

可有的人存在一段时间，即便以后不得再见也会影响你整个人生，挥之不去，无法忽略。

由于我的顺利升学，我开始相信我是天纵之才，万中挑一。理由便是，你看，我不学英语也能考上很好的高中。这难道不是天纵之才的表现吗？

上了高中我更加忘乎所以，但凡英语课，不论早上下午，我必在球场挥霍青春，如果恰好是雨雪天，我必在梦中遨游天地。

后来老师看不下去了，又是同样的说辞，只不过是把中考换成了高考而已。而不知天高地厚，无知且狂妄的我依旧以陈词滥调以答之，那就是我不学也能考上大学。

人总是需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或轻或重，不是没有代价，有的不过是时机未到，有的只是悔不当初。

转瞬三年以过，我自诩物理化学一绝，凭此足以上大学，怎奈千军万马奔腾而去，我跌落马下，摔得体无完肤。

现在回想那段赌，好像只是我强加给自己的代码，为了年少时的志气，为了那不识好歹的豪气，赢得了不可一世的傲气，最终落得个灰头土脸。

人说少年年少，其罪不至死，其错亦是无伤大雅。可年少是我，年长就不是我吗？努力读书是年少时的自己为不在年少的自己争得一片公平之地，哪年少的错呢？既无伤大雅，何至于此呢？

佛教曾言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再回首时发现，原来老师的打骂不过是不忍璞玉就此沦为废石之流而已，又何来颜面一说。伯乐相马，遇伯乐而不自励又与未遇有何不同呢？

少年时犯的错，终究得自己来承受，别无其它，只为你曾是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