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最早的七仙女传说

很久以前,神农架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有个农夫叫张新全,某一天他正在神农架林区外的地里种菜,忽然,一阵奇怪的叫声响起,有点像鸟声,却要比鸟叫声粗重沉闷,起先张新全没去在意,毕竟神农架里面的鸟兽太多了,而且有不少还是人类未曾见过的,听见奇怪的鸟叫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是那奇怪的叫声越来越频繁,出于好奇,张新全走到林边往里张望,这不看倒还罢了,一看之下着实吓出身冷汗来。

那是只巨鸟,比之鸵鸟还大,一双翅膀伸展着,约有两米宽,让张新全害怕的是这只鸟不是一个头,而是有一簇,仔细一数竟然有九个头,它的嘴是红色的,鲜艳欲滴,仿佛是刚吸噬过人血一般。

这不是说传说中的九头鸟吗?张新全虽未读过书,目不识丁,但在这一带流传的九头鸟传说他还是知道的,此鸟非祥瑞,专门抓小孩,它看中了哪家的小孩后,会用嘴在小孩的衣服上留下个红色的记号,以便日后来抓,因此在这一带大人不会带小孩走夜路,即便是免不了要走夜路,也是裹着小孩衣不外露,免得让九头鸟看上抓了去。

这些传说是真是假张新全不知道,但他现在看到了活生生的九头鸟,脖子上长了九个头实在是怪异得令人发怵,转身拔腿就跑。

九头鸟又叫鬼车,她原是天帝之女,也不知为何,那一日动了凡心,邀七位姐妹下了凡来,游览了番人间景色后,这一日傍晚,大家都有些乏了,便落在一座湖畔饮水解乏。七妹见此间湖水清澈,左右无人,便道:“姐姐们,不妨沐浴一番,更是解乏。”众仙女称是,便都脱了羽衣,跳入水里洗澡去了。

在这山里住了一户人家,只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好在开辟了两块荒地,种些稻谷菜蔬勉强糊口。今家中少年已然成人,名曰昆仑,只是家徒四壁,又是住在荒山野岭,没哪家姑娘愿意下嫁,故至今尚未婚配。

这天傍晚,昆仑独自一人收割完稻谷,一身臭汗,便去湖边洗漱,哪料未及湖边,便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像是有许多女子嬉戏,不觉心下好奇,这一带人迹罕至,白日里都没人来,眼下天色将黑,怎会有年轻女子在此?当下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上去,躲在草丛里往前边一瞄,顿时就傻眼了。

只见湖中有七位女子,个个出落得若天仙一般,肤若凝脂,在水中嬉戏,那场景即便用再美的语言都无法形容,直将这山中的小子看得痴了,一时间心如鹿撞,咚咚直跳。他偷看了一会儿,料定是仙女无疑,心想这是天赐的艳福,要是错过了,今后绝无这样的机会,按下激动的情绪,偷偷起了身朝那头蹑行过去。

七位仙女正自戏耍,浑然未觉有人靠近,及至昆仑拿了一件羽衣,发出细微的声响时方才警觉,纷纷往岸边跑,发现岸上有位年轻的男子时,羞得惊声尖叫,取了各自的衣服便跑。七妹惊慌地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那件羽衣,情知是被那男子取了,急躲到草丛里蹲下,喊道:“快些还我衣裳!”

昆仑若是肯还她,便不会来偷她的衣裳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羽衣道:“有本事你就过来取。”

七妹赤裸着身子,哪敢现身出去,伸出头去道:“你我素不相识,何以这般为难人?”

昆仑道:“姑娘错了,非是我要为难于你,只是见这件羽衣漂亮得紧,拿来观赏观赏罢了。”

七妹道:“那你现在观赏完了没,可否还我?”

“不曾,不曾!”昆仑摇头道,“我要拿回家去慢慢观赏。”

“你分明是耍无赖!”七妹恼了。

山林间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少年拿了衣服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七妹急了:“你个无赖,究竟想要如何?”

昆仑回身,正儿八经地朝七妹揖手道:“小子爱慕姑娘,可否请姑娘到家中一坐?”

七妹见他并无恶意,心也就软了下来,道:“可以,但请你把衣裳还我。”

昆仑摇头道:“我刚才见那些姐姐穿了羽衣便飞升上天,可见这羽衣是你的法器,穿了就能飞,若还了你,你要是飞走了我岂非空欢喜一场?你要是真有心与我一道回家,便将我身上的这件长衫穿上吧,虽脏了些,但也勉强能穿。”他也不管七妹是否同意,利利索索地就将身上的长衫脱了,伸手丢过去。

七妹无可奈何,只得拿过他的长衫,刚拿到手中,迎风便是一股汗臭味,不觉皱了皱柳眉。昆仑瞧在眼里,哈哈笑道:“臭是臭了些,请姑娘将就一下吧。”

七妹瞟了他一眼,见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脸上带着股坏笑,忒无赖了些。当下将长衫穿了,汗臭味更重,她打小住在仙界,从不曾接触过年轻的男子,这时鼻尖不断地传来男人的汗味,不觉面红耳赤,羞羞答答地走了出去。

“姑娘放心,小子断然不会加害于你。”昆仑嘻嘻笑道,“我们回家吧。”

那六位仙女逃离林子后,方才发现七妹没有跟上来,又回头来寻,却发现她穿着人家的衣服与那男人并肩而行,不由得哧哧地轻笑出声,以为七妹是动了凡心,便没去扰她,反身回天庭去了。

七妹倒不是动了凡心,只不过少女情窦初开,初遇年轻男子,心中颇有些好奇罢了,因此昆仑虽有些强人所难地将她带回了家,她也没有执意反对,怒颜相向。

老母亲见儿子带了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回来,喜笑颜开,高兴得合不拢嘴,忙里忙外地张罗,把家里囤着的好吃的东西如数拿了出来,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饭来款待姑娘。

七妹在天界从不曾享受过这种人间烟火,一时倍觉温暖,心想这倒是户好人家。

当天晚上,昆仑就将那件羽衣藏了起来,免得她偷偷飞走了空欢喜一场。七妹也没有追究,便在他家里住下了。日久生情,一月后,两人拜堂成亲,一年后,七妹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名唤田章。

这一桩姻缘虽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在你情我愿,却也算是圆满。又过一年,田章已能下地走路了,七妹相夫教子,日子过得颇是快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西边打仗,昆仑被征入伍,强行拉去上了战场。从此,婆媳俩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传来不好的消息。

一晃三年,倒是没有传来坏消息,却也始终未见昆仑出征归来,总之这三年时光,昆仑像是消失了一般。

有时候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坏消息,毕竟两军作战,成千上万的士兵冲上前去,战死后也未必能认出来死的是哪个。

老母亲绝望了,七妹也有些心寒。这一日她恳请母亲把那件羽衣取出来,倒不是说人走茶凉,没了昆仑的消息她就想走,实在是数年未回天庭,有些想念父母姐妹了,想趁此机会返回天界去看看。老母亲本就是心善之人,别说是她想念亲人了,即便这话只是哄骗她的,那又如何呢?昆仑出征后杳无音信,总不能教她守一辈子吧?当下便把那件羽衣取了来给她。

七妹谢过母亲,请她好生照看田章,若无意外,几日后必返。交代完毕后,穿上羽衣飞升上天。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七妹在天界住了几天后,因想念儿子,便又下凡来,哪想田章已有十来岁了,而昆仑却依然没有消息,因想必然已战死沙场,既然人间已无可留恋,她就把田章也带上天去了。

这下可苦了老母亲,本是好好的一个家庭,现在不但儿子没了,连孙子也不在身边,相见无期,只留下一个孤寡老人,想着儿孙,流着眼泪,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有时想到伤心处便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户人家住得偏远,平时少有人上门,但终究还是传了些闲话出去,说昆仑娶的那媳妇是妖,乃一只大鸟所幻化,专门来祸害人的。这话一传出来,信之者十有八九,试想那是户怎样的人家?远居山区,家徒四壁,但凡有些脑子的哪个愿意下嫁?更何况他娶的还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若是正常女子,有那等美貌怎肯嫁到山里去吃苦?

于是乎昆仑娶了鸟妖的闲话越传越神,最后就走了样,不知为何竟与九头鸟联系上了。所谓“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就这样九头鸟喜欢在夜间抓小孩的传说便在民间疯传,且一直流传至今。

解说神兽

鬼车又称九头鸟、鬼鸟,是中国神话中的鸟妖,由于它会发出车辆行走的声音,故名。最早记载九头鸟传说的是《山海经》,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

《广韵·鸧鸹》:“鸧鸹,《韩诗》云:孔子渡江,见之异,众莫能名。孔子尝闻河上人歌曰:‘鸹兮鸧兮,逆毛衰兮,一身九尾长兮。’”

这说明孔子是见过九头鸟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听闻江面上有人唱歌谣,方知是九头鸟。这时候,九头鸟虽作为一种罕见的奇鸟存在,但并没有被神化,将九头鸟神化的是《搜神记》,现将原文摘录如下:

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云,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之,衣而飞去。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

这可能是最早的关于七仙女下凡的故事版本,后来唐代的话本沿袭此说,如《古小说钩沈》的《玄中记》一辑里,就提到了天帝之女“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

除了话本外,史书古籍中关于九头鸟的记载,也是在一点点演化的,《楚辞·天问》曰:“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说有一位神女名叫女歧,她没有丈夫,却有九个儿子,那么这九子是从何而来的呢?分明是在暗指偷了别人家的儿子。后来九子被演化为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