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内。
两个人站在会议室有些破损的地砖上,低声谈论着什么。其中黄袍人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只能通过他飘渺的声音大概判断出他的身份。另一个人穿着普通,言语间也甚温和,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身份有多么可怕——眼前看似不起眼的中年人正是庄园主。以一己之力掌控整座庄园十几年,斡旋于神祇之间而方寸不乱,这样的人又怎会普通?
“我想,到收网的时候了。”庄园主语气平淡,好像在讲述着一件最平常的小事。
黄袍人——显然也就是黄衣之主哈斯塔,冷冷道:“早知有今日,我便不会卷入这场无聊的游戏。那些蝼蚁得到了一位外神的全力帮助,且不说你允诺给我的祭品能否兑现,只怕是我这缕分神也要葬送在你这庄园里了!”
“如今木已成舟,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庄园主淡淡道,“况且,我不认为他们二人有生还的可能,除非有人暗中放水,你说是吗——旧日支配者大人?”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眼神戏谑。毕竟,如果当时哈斯塔能及时发现梦之女巫与求生者的合作,或许这场实验也不会濒临失败。
哈斯塔自然也明白他话中所指,他似乎有些不悦,语气拔高了几分:“至少现在,我们仍是合作关系。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随着尾音落下,哈斯塔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唯留庄园主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许久,他缓缓走到窗边——这里是整座庄园的最高点,可以清晰地俯瞰整座庄园。他眼帘微垂,盯着飘荡在发青的天空中的几缕云雾,神色晦暗不明。伊德海拉究竟是如何冲破庄园设下的能量禁制的,他很好奇。但他更好奇的,是那两个年轻人——两只猎物为冲破猎人设下的天罗地网而做出的举动让他很是惊讶,或许他们除了聪明的头脑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如果连黄衣之主哈斯塔和重重机关都不能阻挡住那两个年轻人的话,那么他不介意换个地方重新进行一场新的“游戏”。
………
白沙街。
伽拉泰亚看着身旁谈笑风生的三个求生者,心中不耐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好奇外面的形势。按照他们进入地下室的时间推算,已经过去了十多个时辰,这样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庄园主那边会不会已经感应到她所处的困境了?
她合眸,恍然间好像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破碎了,轻微的碎裂声从头顶蔓延至脚下。伽拉泰亚不禁蹙了蹙眉——大抵是自己近日忧思过度了吧。但很快,海伦娜的惊呼声便证实了她所闻并非幻觉。
“地下室的一切也在崩塌!怎么办?”海伦娜声音颤抖,手摸索着扯住艾达的衣角,指尖用力到发白却仍无法缓解内心最深处的战栗。
伽拉泰亚握着刻刀的手也忍不住有些抖了,难道一直对庄园主言听计从的她就这样沦为一枚弃子?可他明明答应过……
忽然,她瞥见地下室角落处一抹墨黑光芒一闪而过,心中逐渐安定下来——原来,一切都是主的筹谋,那么她如今需要做的只是执行主的命令。她相信,她一直跟从的主不会有错。
伽拉泰亚的眼中逐渐浮现出阴狠之色,随着刻刀飞旋,一组组雕像在狭小的地下室横行,逼迫得海伦娜三人连连后退。趁着他们躲避的间隙,伽拉泰亚看准旁边一块松动的巨石,而后极快地回身,狠狠将刻刀插入巨石中。本就不结实的巨石此时更是摇摇欲坠,而随着萦绕着黑芒的刻刀被拔出,巨石重重地砸在地面,彻底隔绝了三人唯一的出路。
伽拉泰亚抬头望了望布满裂痕的墙壁,不屑地冷哼一声,她轻抚刻刀,黑色光芒一瞬间大盛,很快一道传送门便出现在她身前。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或许不久以后我还能在白沙街的废墟中发现你们的尸身呢,哈哈哈哈……”狂妄的笑声渐渐隐去,那扇神秘的传送门亦消失不见,唯余三人在狭小的空间中面面相觑。
头顶墙壁的碎裂声愈来愈大了,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要葬身于此,埃米尔搂紧了艾达,头埋在她棕色的长发间,再也不肯离开。海伦娜颓然地倚靠着墙壁,手握紧了盲杖——这已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了。
“轰——”
上方的墙体轰然倒塌,露出白沙街青灰的天空。周围是一片寂静,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久,一个脑袋从地上的大窟窿探出,目光中透着清澈的愚蠢:“难道……挖错地方了?”
同行的信徒忍不住掐了她一把,无奈道:“人在底下埋着呢,你难道忘了主上的话了么?”
那信徒才恍然大悟,随着同伴跃入洞窟中,光影闪动,那些巨石遗骸瞬间消失殆尽。背上的痛感消失,埃米尔终于抬起头,第一眼却是看见了伊德海拉的信徒,他忍不住皱眉:“艾达呢?”
另一边,海伦娜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这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死。艾达除了几处擦伤外并无其他伤痕,此时正心疼地检查着埃米尔后背上的压痕,她见了两位信徒,不禁狐疑道:“你们……”
信徒冲着她微微颔首,并未多言。随着光影再次闪烁,五人皆是消失不见,而白沙街也奇迹般地恢复了原貌,再没有人会知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
房间内,伊德海拉看着毕恭毕敬的两位信徒,嘴角微微上扬——她倒很想知道那两位知道他们精心策划的收网计划失败时的表情,气急败坏,抑或是依旧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