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边缘湖水很浅,他双手便撑起身体。
待疼痛稍减,再放开双手,使整个脑袋潜进水中,一边拼命喝水,一边浸湿头发。
再抬头出水时,耳边传来呼喝声:
“……再不过来,大爷就把你丢进湖里,快点。”
丁贵连忙忍痛起身,不敢耽搁分毫,向树下飞去。
不过十来丈远,丁贵两息便至。
肉瘤正不满地盯过来,许是看见满头湿透,正哗哗滴水的丁贵,样子十分滑稽,遂未发作,只示意到他身边去。
不过,丁贵陡然发现树边还缩着两个人鬼。
一个是面色苍白的老者,一个是衣衫整洁的妇人。
二人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不知是好奇他的穿着,还是好奇他的凄惨。
他们均被铁链枷锁!
丁贵脑中一片慌乱,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鬼将所拿。
那如何回家,这万万不可。
尚在思考中,神魂又急疼。
同时感到一道铁链向自己身体缠来,还没倒地,便被铁链锁定。
肉瘤再一指,丁贵便和那二人锁在一处。
“大爷,大帅,不要带我走,我可以和你去取宝钞。我有宝钞,大量的宝钞,都给你,请不要带我走……”
神魂已在撕裂,丁贵躺在地上,一边大嚎,一边恳求。
他还没回家,怎能就去地府?
宝钞也许是他唯一的活路所在。
“你有宝钞?很好。不过不用急,这附近可没宝钞行,到了地方,我自会带你去取。如果数量满意,倒不介意放你一马,嘿嘿。”
肉瘤初闻丁贵话语,便脸现喜色。
看来是起了作用,丁贵连连点头称是。
一旁老者和妇人也连连出声相求,承诺会送上宝钞。
鬼将听了却不曾有半点好颜色,只威吓道:
“你们成鬼多年,哪有什么宝钞,少拿这些鬼话糊弄我,别到时拿不出来,怪我无情。哼!”
丁贵心中稍定,就祈祷不要再出差错,他实在承担不起。
没多久,却听有声音传来。
缓缓坐起一看,却是半空中又有两个身影飞来,转瞬便到树前。
看清一个是穿盔戴甲的鬼将,长着一根细长尾巴。
而身后一人则是一个兽人鬼,也是奇形怪状,穿着破衣烂衫,一双硕大赤脚已红肿,同样被一根铁链拿住。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两个鬼将是一起的,正分头捉拿游鬼,相约在此集合?
“砂五,怎么才带回一个,还是兽人鬼,放了放了。”
两人刚到身前,肉瘤便不满道。
居然有这种事?兽人鬼就放,人鬼就抓?!
丁贵心中十分不忿,却不敢作出一点异样。
“头儿,实在没办法,我在山间搜寻了几遍,再无其他人,这个现在不急着放掉,他可说了,有宝钞可取,嘿嘿。”
刚到的细长尾巴鬼将似对于肉瘤鬼将不是很恭敬,或是熟络非常,话刚说完,就奔向湖边,畅快地痛饮起来。
肉瘤也不在意,直接凌空一点,赤脚兽人鬼便被挪到丁贵身旁。
他们不急着上路,看来还有人要等。
片刻后,果然又有声音传来。
三个身影出现在身前。
丁贵望去时,瞬间定住。
他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个乞丐!
正在一个盔甲齐整,头戴斗笠的鬼将身后,旁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壮汉。
不过,丁贵哪顾得上别人,此刻只想质问乞丐,是否知道小豆子的下落。
毕竟那个大棒恶鬼,正是他们四人引来。
刚一冲动,神魂又要分裂。
我这是怎么了啊,疼死了,去你妈的,为什么啊……
丁贵心里在滴血,这是逼他成为行尸走肉吗?
却只能狠狠压抑心中泛起的波动。
不过有的是时间,不急。
没多久,一阵丁当丁当响声,两个身影落在他身边。
丁贵坐起再看时,乞丐也在看他。
不过,脸上做出一副凶狠表情。
丁贵视而不见,只想问问他是否知道小豆子的下落,或者大棒恶鬼是什么来历。
也许看凶狠表情无用,而丁贵一直瞪他,乞丐便扭头看向一边,似不愿再理会。
丁贵心绪稍稳,脑袋凑过去。
乞丐马上戒备地缩着身子,似随时要暴起。
丁贵不敢耽搁,单刀直入低声问道:
“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孩呢?你看见没?”
乞丐听了片刻,看看丁贵,只轻哼一声,理也不理,似是不屑回答。
丁贵怒极,马上又疼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肉瘤的声音:
“上路。”
也不待众人回答,肉瘤当先,身后跟着细长尾巴和斗笠,丁贵等六人就被锁起飞到空中,一路向前飞去。
丁贵也辨不出是何方向。
三个鬼将的速度要比自己快上不少,只看到身下山林刷刷地向后倒去。
这样飞了有半个时辰,突然,三人当空立定,丁贵等人也被勒止。
三人就这样在空中又吸又嗅,没多久,相互挤眉弄眼,然后肉瘤一点头,细长尾巴便朝一侧山林急飞而去。
不用等待多久,也就数十息,山林中就冲出两道身影,细长尾巴正在前方。
来到近前,丁贵看清又锁来一个年轻人,身体圆胖,不过脸上并无多少忧虑一般。
不待肉瘤问候,就听这小胖子急急表功道:
“大帅稍等,我是奉命出来讨债,请看这是路引。”
说完便摸出一个淡黄路引。
丁贵看过去,分明和自己怀中相似。
难道有路引就能放行?
只见肉瘤接过路引,只看一眼,便欲说话,细长尾巴却马上在一旁挤眉,插嘴道:
“此路引尚须核实,现在么,还不能放你走。”
小胖子似有所悟,连忙恭敬道:
“小人明白,正在寻宝钞行,我料想家中这许久必有所祭的。”
说完便接过路引退至一旁。
丁贵瞬间明白,知道有救,急忙掏出黄引,大声道:
“三位大帅,小人也有黄引,请查看,小人也愿意取出所有宝钞,孝敬三位。”
肉瘤飞近身前,疑惑道:
“可怜鬼,你既有黄引,怎么不早说,非得受这番罪?”
也不待答话,只一指,丁贵身上的铁链已去,黄引更是不曾接过。
肉瘤收起铁链又道:
“到了宝钞行,只留一半宝钞吧,然后速速离开。对了,以后要是再遇上鬼差,要早些拿出路引,可清楚?”
另两个鬼将则在一旁略有叹息,好似叹运气不佳一般。
丁贵听明白,连连道谢,暗叹黄引之强大,能赎身便行。
小胖子也被去了锁链,与自己走到一起,直摇头偷笑。
很快肉瘤发话,继续上路。
去了铁链,丁贵并没感觉轻松。
居然要靠自己飞行,速度很难跟上。
好在肉瘤似有所料,抛来那把锃亮长刀,自然钻到丁贵和小胖子的脚下,这样一来,果然不用再费力飞行,自有助力。
看丁贵似有攀谈之意,小胖子连连摆手示意。
丁贵只好咽下话语,放眼四望。
只不知此时是向哪个方向而去,黑夜昏沉根本认不清,要是反方向,一路向西,那这些天的路只怕白飞了。
一行人飞了将近一个时辰,丁贵才见鬼将终于向下方落去,似是到达一处宝钞行。
可鬼将一个时辰似乎都抵得上自己一天的行程,想想就头痛。
到了地面并不见有任何显眼的建筑,只是一片杂草丛生之地。
这是一个小山岗,丝毫不起眼。
丁贵正疑惑,只见三鬼将抬脚便走,大家只好跟上。
几息来到山岗尽头,原来下方是一个断崖,一扇大门就开在山岗半坡。
三个鬼将也不下去,只让七人自去。
小胖子迫不及待,当先飞下走进大门。
丁贵忙跟上,只草草扫了一眼门楣,似是“荒沙城流岗坡私行”。
待进去后,私行要小很多,连平断山行的一半都不到。
好在里面人不多,只有两行队伍,丁贵排在第三个。
很快就轮到丁贵,似乎此地效率颇高,刚到窗口,递上路引,不多久,里面就堆起宝钞,期间大家都不用废话一句。
而且这里可以按十兑五。
不过这些和丁贵关系不大,他此时并不看重宝钞。
当丁贵再来到小山岗时,小胖子正递上一个小包裹,肉瘤也不客气直接收下,然后就打发他离开。
小胖子连连道谢,揣着另一个小包裹直接告辞。
丁贵径直飞过去,将大包裹递给肉瘤,诚恳地道:
“大帅,小人想把这些都孝敬三位。不过能不能帮助解答小人的一点疑惑?”
这话是深思熟虑早想问出的,只是不到这里,三人恐不会正视他。
“何事?问吧,只要不是为难问题,我们自会回答。”
肉瘤接过包裹,掂了掂道。
不过,他又将方才小胖子的小包裹递回。
丁贵看这肉瘤居然如此推让,不知何意。
没敢耽搁,就接在手里,约莫有自己所取一小半的重量,继续问道:
“小人想问一下,先前大帅所说的三魂已去一魂是何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吗?”
“嘿嘿,当然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看在你还算懂事,又有黄引的面子上,我便告诉你吧。在地府以外,一般成鬼之后都会散魂,这时间需二三十年才消散一魂,你看其他几个,谁不是如此。如果再用些药物,更会延缓时间。你嘛,如今就是用药也没用了,好自为之吧。切忌再有各种念想,否则还会加速散魂。也不知你遇到的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此神通,连我也难以为之……言尽于此,快走吧。”
肉瘤似将所知尽皆道出。
丁贵一时明白过来,又不免伤心欲绝,马上一阵神魂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