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这里待了四十天,在这一天,我的病房来了一个陌生人,他总和我抢床位,我不知道是医院的床位紧张了还是怎么地,我住的是单间,为什么还要在我这里硬要插一个人。他叫田慕深,很年轻只有二十二岁,他说自己是有妄想症,才被送进来治疗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我要和他同挤一张床。
于是我就找到了老薛。告诉他,我无法和一个陌生精神病患者同挤一张床。
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盯着我,眼神中有不可置信的样子。不过很快他的失态一闪而过,然后又扬起了笑容说道:
“好的,我会给你尽快换一个双人宿舍的。”
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田慕深,正好相反,我感觉他比那些正常人更容易让人相处。他心思单纯、从不和人计较,不过再可爱,我也受不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
老薛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我反应的事情在第三天就解决了,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双人的寝室。这回都有自己的床了也不在那么拥挤。
我的室友田慕深,他很奇怪,总是想象自己是一只鹰。在放风的时候,他都会煽动自己的双臂好像是鹰的双翅往天上飞。
这一天,我和他坐在一起,他又开始做往天上飞的动作,我就逗他。
“老田,你是鹰,为什么不从这里飞出去,飞到天空中,在这里被拘着,都没有自由,好吗?”
“你不懂我的翅膀受伤了,等伤好了,总有一天,我会飞出这里的,带着你一起离开。”说完他的脸上就表现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刺痛了,居然眼中凝出了水来。
我想如果我要逃出去,我就带上田慕深,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的那句话。
午饭的时候到了,王翠红一直对我很好,她总是多给我一些饭菜。不过我享受不来这种待遇,就把多余的一些饭菜,给了邻座的田慕深,这里好像我只认识他。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眼中只有饭菜,空气中只飘着饭菜的香味。直到大家吃完,我主动帮着他们清理桌子,还有田慕深,他也帮忙。
由于我和他的表现优越,我们被分到了厨房帮忙,这也是我期望的样子,我离那运输菜的车很近了。
又过了十来天,医院里的护工老王和厨师大刘,两个人因为去县城采买,车子走到路上不幸遇到了意外。车子撞到了路边的大树上,车子进去修车店修去了,人送进了医院中。两个人的伤情,倒不怎么厉害,但是也要三四个月才能重新上岗。
医院本来就严重人手不足,再加上这两个缺岗的护工,就更显得一堆事都忙不过来了,让人焦头烂额。
老王和大刘是医院里,健壮的中年人,一些医院里重的活儿,都需要他们两个干。这人一不在了,就感觉出了劳动力有些困乏。各个部门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厨房,那早晨时抬菜以前就是他们两个干,这样一弄,菜没法从车上搬下来,厨房也没有人给过打下手了。
因此这几日,都是吃的面条,汤面、炸酱面、凉拌面……都是糊弄了事。不管是病人吃这些,就连医生也是一样,几日下来,大家都是怨声载道。
“我是不是,能帮上什么忙?”我对薛医生说道,主动请缨。
“噢,对了。我怎么把你忘了,你就是一个厨子。”薛长峰如梦方醒般的醒悟过来,还有些兴奋的感觉。
“是的,我可以重操旧业。”我也表现出一种兴奋。
“好,我们明天就换一种食谱。”他颇为高兴的说道。
第二天,我没到放风的时间,就让人叫了出去,特意的让我新搭档田慕深跟着。他就当我的帮厨,今天做的饭是宫保鸡丁、番茄炒蛋、辣炒白菜,再加上一碗蛋花芙蓉汤。
这一顿总算是开荤了。大家大口朵颐,吃的很畅快淋漓。我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又重新找到了自信,饭菜在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后,一扫而光。每个人在饭饱之后,都很满意的拍了拍肚子。
薛长峰走到了我和田慕深的一桌后站住,并对我说道:“谢谢你啊。也多亏你了,我们的伙食都改善了。”
“这不光是我的功劳,你还要谢谢我的战友,田慕深。”我说着看着,田慕深那笑得憨厚的傻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战友,只是这个称呼又陌生又熟悉,用到他的身上却感觉那么的贴切。
“噢?哈,是的,也谢谢你了。”薛长峰顿了一下,但也对着田慕深也说了一句,田慕深还是一个劲儿的笑,没有说什么。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厨房里帮忙,周围那些监视我的人,也越来越少。他们好像相信了我,会老老实实的继续待在这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再一个就是,要接近他们的车,在无人注意时,悄悄地把他们的车的轮胎给放气。这工作,不可能一下子就完成,我要弄一个,就离开一下,还得让田慕深给我放哨,免得在那里待久了会让人起疑的。
我总共花了三天的时间,把这三辆车的六个轮胎分别的放了气。在外面这一侧看着,车还是好好的,被放气的轮胎是里侧,被着视线的地方。
我们的计划,目前已经是完成了3/4,只差我们明天安全的进入了到了那辆运菜的车上了。
“老田,你出去的话,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在晚上,病房里只有我和他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问着。
“我要找地方去修我的翅膀,我要飞起来。”
“噢。”我真的很想告诉他真相,他没有翅膀是不会飞起来的,但是看到他那双眼充满异样的光彩,那残酷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田慕深没有问我出去,想去哪?但是我也说了。
“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家,回家见见我老婆。”
想到她,我的嘴角不由上翘,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回去,她是不是会很想我。我该要如何跟她解释,我被困在了精神病院里?这似乎是一个挺复杂的事情。不过,还是回家好,哪里也不如家好。
这一宿,我几乎是兴奋的没怎么睡,辗转反侧才挨到了天亮。九点多的时候,院外的大门响了起来,我知道是那辆送菜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它每次都很准时,而我却提前来到了厨房那里就是等着他。
田慕深极其不情愿的起来,他是被我拖去的,这个人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会掉链子。有心不想带他,但是又怕他会把我告发,所以无奈冒险带着他。
我们在卖力的搬菜,司机老傅,还和以前一样,一边抽烟,一边帮忙干活。一袋子一袋子的菜从车上搬下来,这时就有采买过来点货。趁着他和老王点货的时候,我和老田,一同钻进了车底盘。
一开始他不怎么愿意,告诉我鹰应该是飞在天上的,不能和地鼠一样钻到车底下。我狠拍他的头,低声而又故作严肃的说道:
“老鹰,你不学会如何当一只地鼠,研究它们的习性,你如何和你的敌人作战?”
老田想了想,感觉我的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也学起我的样子,钻进了车的底盘。
我们手脚分别固定把在了车的突出管道的位置上,那边听到了他们已经算好了账,感觉有人上了车,车上下晃动了几下,车胎被压低了。
不大的功夫,车开了。我兴奋的想要张开嘴大叫,可是理智制约了我。等到了门口的时候,车被拦了下来,这是要例行检查,就是怕这个,我的心不禁的又紧张了起来。
当我朝老田的位置望过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我脑袋突然想被炸开了一下,眼前都有些发黑。
老,老田?他去哪了?我瞪大眼睛朝车底刚才还挂着他的地方望过去,那里空空如也。他离开了?这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再犹豫要不要也一同下去,再找他。可是想想如果现在下去了,就再没有这种机会,而且还会暴露,想要再逃出去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狠了狠心,算了,本来他也不打算要离开这里,如果他离开了,是否能活下去,还不知道,也许这里才能保护好他。想到这里我也就释然了。
车子再次启动,从这里开出去了。我非常高兴,终于从那里出来了,三个月地狱般的折磨,我几乎真的要变成神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