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弗里德里希大王:开明专制君主与普鲁士强国之路
- (英)蒂莫西·布莱宁
- 17538字
- 2024-11-03 08:29:41
第2章
弗里德里希的驯服
弗里德里希与他的父亲
一个明智的父亲,不会试图把他的儿子变成一个缩小版本的自己。如果按一个模子雕刻时用力过猛,结果就可能偏向非常意外的方向。这种情况就发生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和他最年长的儿子,出生于1712年1月24日的弗里德里希身上。弗里德里希是他的第三个儿子,这次他很幸运,因为之前的两个儿子分别在1708年和1711年夭折。(之后还有一个儿子在1719年夭折。)直到弗里德里希10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才有了急需的候补继承人——精力充沛的奥古斯特·威廉,后来又有了海因里希(1726年)和奥古斯特·费迪南德(1730年)。此外,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7个女儿中有6个活过了童年,总共10名成年子女的数量令人印象深刻。
就其本质而言,君主与其继承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出问题。18世纪初就发生过一些惊动一时的两代人之间的冲突,最为著名的便是1718年彼得大帝的长子阿列克谢的死亡,他在酷刑下屈打成招又被他的父亲下令鞭打。在与霍亨索伦家族关系密切的汉诺威家族,家庭冲突虽然没那么致命,但次数更为频繁。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是汉诺威的索菲娅·夏洛特女公爵的儿子,他娶了他的汉诺威表姐索菲娅·多罗特娅,后者是汉诺威选帝侯,1714年登基的英国国王乔治一世的女儿。
当然了,近亲结婚是欧洲统治家族的常见现象,但浅薄的基因库可能造成不幸的后果。汉诺威家族有精神不稳定的遗传基因,这种不稳定后来显现在英国的乔治三世、普鲁士的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和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二世及其弟弟奥托(他们的母亲来自霍亨索伦家族)身上。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情况肯定是卟啉症导致的,乔治三世的情况大概也是因为同一种疾病。卟啉症是一种痛苦的遗传性疾病,从都铎王朝经由詹姆士一世和他的女儿,普法尔茨的伊丽莎白,传到了汉诺威家族。1虽然希波克拉底早在公元前5世纪就描述过卟啉症,但这种病直到1871年才有了生物化学角度的病理解释,并且直到1889年才被赋予现在的名字。2
在许多传递者身上,这种疾病都呈休眠状态或是轻微到检查不出来的程度,但在弗里德里希·威廉身上,它释放了全部的威力。他的病严重发作过4次,1707年、1718年和1734年的发作让他差点死掉,而1740年那次致命发作让他在51岁的年纪去世。3在这几次严重发作之间,还有一些不至于让他丧失活动能力但仍然很可怕的发作。通过那个时代的人描述这种病的症状时使用的词汇,可以获得一些关于这些症状的概念:“晕厥”“坐立不安”“妄想”“精神错乱”“愚蠢的幻想”,尤其是“暴怒”。在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卟啉症折磨着弗里德里希·威廉,他时而失眠,时而噩梦缠身,行为偏执,生殖器肿胀(这导致排尿很痛苦),便秘与腹泻交替,嘴里起了大水疱,口吐白沫,还伴有剧烈的腹痛。与这种病相关的痛风也是常客。41734年10月,弗里德里希从波茨坦给他姐姐威廉明妮写信说,他们父亲的情况非常糟糕:他的腿一直肿到了大腿根部,小腿和脚趾之间的脚部是明亮的猩红色,充满了脓液,双臂和脸颊消瘦得可怕,他的脸色蜡黄,布满了蓝色的斑点,他痛苦得几乎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5
1726年,弗里德里希·威廉无奈地写道:“我不能违背上帝的意愿,我必须耐心地承受这一切。”6他经常表达这种对神恩的顺服之意。1734年,他儿子记述道,他“面带着一种动人的、悲切的神情”说,他只有46岁,已经拥有了一个男人在人世间所能要求的一切,然而同时也忍受着世界上最可怕的痛苦。“尽管如此,”他继续说道,“我希望能耐心地忍受这一切。我的主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大概也要因为自己的罪孽受上帝的惩罚。愿主的意志得以实现,愿主根据神圣意志决定我的命运。我会永远祝福和颂扬他的大名。”7不幸的是,这英勇的决心无法付诸实践,因为弗里德里希·威廉明显缺乏耐心这种美德。他天生就任性,4岁的时候便显露了暴躁的性情,当时他的女家庭教师要把他当作玩具的一枚金鞋扣拿走,他就吞下了那枚扣子。在一开始的歇斯底里之后——那时他母亲的高声尖叫足以“粉碎岩石”—— 一大剂泻药解决了问题,鞋扣被送去放在宫殿的“珍奇馆”里展出。8还有一次,女家庭教师说要惩罚他,这个小男孩就爬到楼上育儿室的窗台,威胁要跳下去。9在去汉诺威看望祖父母时,因为动手打了表兄乔治,他不得不被送回家。10弗里德里希·威廉长大后身材变得圆滚滚的,脸色红润,个子不高(他身高5英尺5英寸①),耐性也很差,而且出了名地喜怒无常。11
显然,我们无法确定弗里德里希·威廉的粗鲁行为有多少是由于他的个性,又有多少是源自对身体疼痛的反应。然而,即使他享有最好的健康状况,他很有可能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父亲。例如,他的母亲很早就发现了他那传说中的吝啬。当她发现这个孩子对“我的金币”精心地记账时,她评论说,“他年纪这么小就是个守财奴!”12他的独裁主义也深入骨髓并经常表现出来,他对基督教加尔文宗的迷恋同样非常强烈,尽管他认为宿命论非常可怕,并以自己典型的放纵态度拒绝这种信条。13
弗里德里希·威廉还毫不意外表现出了军国主义思想。他一登上王位,就公布了一份新的官秩表,以牺牲文职人员的利益为代价提升军人的地位。陆军元帅现在跨越国家和宫廷的所有高级职位,直接位列社会等级的最前列。再往下,连上校的地位都提升了55位。141725年以后,除了相当迂腐地穿着一件上校军装,人们再也没有见到国王穿过其他衣服,因为这个军衔是他父亲授予他的,弗里德里希·威廉认为,他父亲死后再无人有资格可以晋升他的军衔。15他告诉任何愿意倾听的人,他从来没有像在凶残的马尔普拉凯会战中那样享受过;没有比领导一支军队更高的使命了;如果能征募到更多士兵,他会成为一位伟大的指挥官,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话。16在他看来,人民存在是为了国家,国家存在是为了军队,军队存在是为了勃兰登堡王室的领袖。17
同样也无法用疾病的因素为弗里德里希·威廉对娱乐和文化的态度辩解。他喜欢的是打猎。对他来说,仅次于杀死敌军士兵的最好消遣就是猎杀柏林和波茨坦周围森林中的各种动物。他细致的记录显示,在1717年到1738年间,仅在武斯特豪森一地,他就猎杀了25 066只野鸡。弗里德里希·威廉虽然出了名地厌恶仪式,但他为狩猎破了例,为自己最喜欢的一只猎鹰精心举办了葬礼,它在与一只苍鹭的“英勇搏斗”中落败。1811月3日的圣胡贝图斯节(圣胡贝图斯是猎人的主保圣人)是仅有的两个他会庆祝的节日之一(另一个是9月11日的马尔普拉凯会战周年纪念日)。19他为自己修建的唯一一幢建筑是位于波茨坦东南的一个猎人小屋,此事很能揭示他的性情。这座小屋非常像一座简单的荷兰式排屋,仅有一间餐厅、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给副官用的房间,它被称为“星星”,因为这座小屋修建在辐射状的猎场大道中心。20
弗里德里希·威廉还有另外3个可供他使用的狩猎小屋:一个在柏林东南的克佩尼克,现在那里是首都的一部分;一个在柏林以西的格鲁内瓦尔德森林里;还有一个在柏林以南20千米的武斯特豪森。其中最后一处是他最喜欢的居所。21据他的大女儿威廉明妮说,他曾认真地考虑过退位,然后到武斯特豪森做一个每年领1万塔勒年金的普通乡绅。他声称,当他在祈祷和耕作的时候,其余的家庭成员将负责操持家务,威廉明妮负责管理放纺织品的柜子、缝纫和修补衣服。22
在武斯特豪森,弗里德里希·威廉结束狩猎之后最喜欢的消遣是他的“烟草议会”,一个专为男性举办的聚会,“烟草议会”的议事日程就是吸烟、喝啤酒和言语粗野的聊天。大部分受邀者都是军官,这毫不令人惊讶。据奥地利大使冯·泽肯多夫伯爵回忆,聚会从晚上5点钟开始,能一直持续到午夜。23格奥尔格·里希夫斯基1737年的一幅著名画作展示了这种场景:在一间陈设简陋、墙壁粉刷成白色的房间里,弗里德里希·威廉坐在朴素的橡木长桌一头,客人们坐在没有靠背的长凳上。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年纪最小的3个儿子,奥古斯特·威廉(15岁)、海因里希(11岁)和奥古斯特·费迪南德(7岁)不抽烟喝酒。24(使王储弗里德里希大为解脱的是,他结婚后逃脱了“烟草议会”,并在莱茵斯贝格获得了自己的住宅。)在桌子的另一头坐着两个平民,既没有拿烟斗,也没有端酒杯。他们是“逗乐子议员”,被邀请来给聚会人士的粗鄙幽默当笑柄的学者。坐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只竖着耳朵的大兔子,这象征着弗里德里希·威廉对他们职业的轻蔑态度:怯懦和华而不实的吹嘘。25根据他的指示,付给科学院院士的薪水被归到了“各类皇家小丑费用”的名目之下。26
正如上述现象显示出的那样,弗里德里希·威廉不喜欢进行学识上的追求。他的一个传记作者说:“他的生活方式非常独特,几乎完全没有文化。”27即使是泽肯多夫伯爵也不得不偷偷夹带书籍到武斯特豪森,免得被弗里德里希·威廉怀疑他把本可以用来狩猎、喝酒或祈祷上的时间浪费在阅读上。28弗里德里希·威廉10岁的时候还不能认全字母表,也不会10以上的加法。29他在1722年写给继承人的“政治遗嘱”与其说是文理不通,不如说是无法阅读,他写的是一种混乱的意识流,甚至其中数不胜数的拼写错误也不一致。大小写字母的使用十分随意,大写字母出现在单词的中间。他给这篇文章标注的日期为1722年2月17日在“Bostdam”(应为Potsdam,即波茨坦),而在前一页他拼写的是“Postdam”。30他一如既往以一段祷文开始:他要总是信赖上帝,坚信得救,并忏悔自己的罪。他的继承人不得有情妇(“或者应该更确切地称她们为妓女”);他必须过敬虔的生活,为国家和军队树立榜样;他不能沉迷于暴饮暴食;他绝不能容忍公共娱乐,因为它们都是撒旦的活动,霍亨索伦王室一直都避免这种事情——这就是上帝之所以赞赏他们的原因;他必须敬畏上帝,不能挑起非正义的战争,但也必须捍卫霍亨索伦家族的权利。31
他宣扬的大部分内容自己都能身体力行,虽然人们都认为他从来没有戒过酒。据他女儿威廉明妮回忆,他离通奸最近的一次,是对他妻子的侍从女官之一、美丽又贞洁的冯·帕尼维茨夫人产生了欲望。一如既往缺乏细腻的他以唐突无礼的方式直接表露了自己的欲望,然后被以同样激烈的方式拒绝了。然而,当整个宫廷前往不伦瑞克公爵宫参加他儿子的婚礼时,他在狭窄的楼梯上又遇到了这位夫人,他抓住她的乳房再度求爱。结果那位夫人狠狠打了他一拳,他的嘴和鼻子流了很多的血。这段经历让他回到了正道上,但从此以后,他把冯·帕尼维茨夫人称为“那个邪恶的女巫”。32
尽管举止粗鲁,但弗里德里希·威廉不是个傻瓜。他机智敏锐,充满活力且意志坚定,他是那种能做成事儿的人,而且通常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做成。他甚至也有敏感的一面,这在一幅他用来打发失眠夜晚并缓解身体疼痛的画作中充分地体现了出来,那幅已完工的作品上贴着标签:“弗里德里希·威廉在饱受折磨中所画”。33这是一幅极具表现力的自画像,显露出不凡的才能,也能体现出他遭受的苦难。34他意外地对妻子索菲娅·多罗特娅很宠溺,竟然允许她保留在柏林施普雷河畔蒙碧尤宫的庭院,这座宫殿是在他的前任弗里德里希一世统治时期始建并完工的。35
与性情无常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保持任何关系必定都是十分困难的。对王后来说更是如此,因为她知道弗里德里希·威廉其实本想和安斯巴赫的卡洛琳结婚,而卡洛琳却选择了他讨厌的表亲、汉诺威和英格兰的乔治,这对他来说既是伤害又是羞辱。36王后索菲娅·多罗特娅教养良好、喜爱享乐,对自己的韦尔夫血统有着强烈的自豪感,她需要调动所有的善意与温和性情去适应与弗里德里希·威廉在一起的生活。34年来,她忍受着他的坏脾气,照顾着他度过了许多病痛,并为他生了14个孩子。当她在1757年去世时,非常了解她的冯·伦道夫伯爵写道,这位“国王之女、国王之妻、国王之母和国王之妹受到如此之多的人的敬佩、敬重和爱戴”,是因为她善良、宽厚、仁慈又高贵。他补充道,她也非常肥胖,需要众多的抬棺者——他就是其中之一——用尽全力才能把她的灵柩送到她最后的安息之所。37
父与子
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在这对不般配的夫妇之间做出选择并不困难。母亲那边,有爱、有关怀、有修养和生活中的美好事物;父亲那边,则是责任、虔诚、严厉和残忍。在人生的前6年里,王储弗里德里希不需要选择。他由一位年老的胡格诺教徒德·罗库尔夫人(她曾经是弗里德里希·威廉自己的第一位家庭教师),还有她的女儿悉心照料着。因为弗里德里希生命中的其他女人(他母亲和他姐姐)都只说法语,他早年的快乐时光是在一个完全说法语的、充满女性气质的环境中度过的。只有偶尔去武斯特豪森探访他父亲时,才有另一个非常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等待着他,那是一个讲德语的、充满男性气质的世界。38在他7岁的时候,随着两个男性家庭教师的新获任命,这种男性的生活方式闯进了他的舒适世界。这两个家庭教师都是高级军官——将军冯·芬肯施泰因伯爵和上校冯·卡尔克施泰因。非常熟悉他们的威廉明妮公主说,前者是一个正派的蠢货,后者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偏执狂。39对弗里德里希来说,幸运的是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雅克·迪昂·德·让登,他是一位胡格诺教徒,给弗里德里希·威廉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在施特拉尔松德围城战中的勇敢表现,而不是他的知识造诣。40
这个家庭教师团队受命将弗里德里希训练成一个节俭的管理者、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和一个热情的士兵。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他们俩[芬肯施泰因和卡尔克施泰因]尤其必须极其精心地向我儿子灌输对军旅生活的热爱,让他深刻认识到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剑更能给一位王子带来名声和荣誉,同样,如果他不爱剑并且希望用别的方式寻求荣耀的话,再没有什么能令他更受鄙视的了。”41他们面临的是一项艰难的任务。1717年圣诞节,也就是在弗里德里希6岁生日之前不久,他父亲已经给了他一整个连队的士兵。他们装备齐全,有武器、鼓、旗帜和军旗,甚至还有能发射炮弹的微型大炮。但这个小男孩仅仅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看起了一卷装订华丽的法国乐谱,并很快用他的鲁特琴让女听众们如痴如醉。42培养的第二个目标也是有问题的,虽然目前问题还不明显。根据下面由1721年弗里德里希·威廉口授的武斯特豪森每日日程安排来看,王储已经竭尽所能了:
早上5点30分,起床:王储必须起床,大声祈祷,然后必须快速洗漱、穿衣并收拾好头发。
早上5点45分,迪昂及所有的仆人进来,他们要聚在一起跪在地上背诵他们的祈祷词;然后迪昂应当读一章《圣经》并至少唱一首动听的赞美诗;当仆人走了之后,迪昂要读当天的《圣经》文本,解释和讨论这段文本,并重复教义手册中的段落。
上午7—9点,由迪昂教授历史课。
上午9点—10点45分,由诺尔特纽斯教授宗教课。
上午11点,用肥皂清洗后,去见国王。
下午2—3点,迪昂教授政治地理。
下午3—4点,道德教育课。
下午4—5点,迪昂教授用德语写信——从文体方面加以改进。
下午5点,洗手,再去见国王,跟他一起骑马。
下午6点,自由活动时间,在不违背上帝律法的前提下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周日的时候,弗里德里希被允许睡到7点,但还得跟他父亲一起参加一个(冗长的)教堂礼拜仪式。43
不可能精确地断定弗里德里希·威廉何时开始意识到,他为儿子兼继承人设计的完美计划出错了。小弗里德里希既狡猾又聪明,善于对他父亲喜爱但他自己暗自讨厌的一切事情伪装出兴趣,尤其是狩猎、操练、射击和指挥他6岁时专门为他设立的那支由130名军校学员组成的连队。44到1724年,他父亲肯定开始怀疑了,弗里德里希·威廉说:“我很想知道那个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弗里茨[弗里德里希]与我品味相左,我也知道有人给他灌输了相反的观念,毁掉了我的一切努力。”45就餐的时候,那位虔敬派教徒弗兰克看到弗里德里希和他姐姐威廉明妮只是用蓝色的大眼睛彼此对望,在他们父亲面前一言不发,他感到很不安。只有当国王外出打猎的时候,弗里德里希才活跃起来,他嘲笑在场的学者和教士们,其中也包括弗兰克本人。461724年,在外国的外交官中间开始流传这位父亲不喜欢弗里德里希表现出的“娇气”的小故事,比如,在寒冷的天气里戴着手套打猎,或是使用三齿银餐叉而非士兵们偏爱的双齿钢餐叉。47害怕枪声是另一个令人沮丧的迹象。481726年,弗里德里希被带到波茨坦,成为国王亲卫团的上尉,此举意味着对他的教育将更多地侧重军事方面,与此相应,他结束了此前一直享受的那种微不足道的“舒适或快乐”,过上了一种简朴的生活。在阅兵场上,弗里德里希在他父亲面前从马上跌落,这一事故戏剧性地宣告了芬肯施泰因和卡尔克施泰因把他训练成模范士兵目标的失败。49
宗教也引发了分歧。弗里德里希自己可能没有说过是何时开始质疑每天被硬塞进肚子的基督教教义的。对于一个天生对“形而上的虚构”——这是弗里德里希后来对基督教的定义——不感兴趣的心灵来说,这种强迫灌输可能适得其反。这种灌输肯定很多。从7岁起他就不得不抄写新约中那些比较重要的章节,任何小错误都会被惩罚,惩罚的手段就是死记硬背教义和赞美诗。50吃饭的时候尤其乏味,要诵读祈祷文、布道辞和唱圣歌,并且只允许讨论虔诚的话题。51在弗里德里希十几岁的某个时候,他开始彻底拒绝他父亲的冷酷信仰。1720年,弗里德里希的家庭教师对他的宗教教育还是满意的,但到了1726年,在快要举行坚信礼的时候,额外课程被认为是必要的。52仪式最终于1727年4月举行,但这似乎并没有用处。到那时,在家庭教师迪昂的帮助下,弗里德里希已经收集了一套秘密文库,包括约翰·洛克、皮埃尔·培尔和伏尔泰的作品。53它们被藏在安布罗修斯·豪德位于“自由区”的书店里,“自由区”就是一排正对着柏林宫的房子。这批藏书最终达到了3775卷之巨,装在15个书橱里。54这一藏书癖好和其他一些小小的奢侈享受,让弗里德里希负债累累,因为他直到17岁才拥有自己的收入。在1727—1728年的那个冬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一个柏林银行家那里借了7000塔勒。鉴于弗里德里希·威廉格外的吝啬,他得知这个消息是不可能开心的,但他付清了借款。如果他知道这不是他儿子负债最多的时候,他可能就不会这样做了。55
虽然人们可以想象,在某段时间的某个地方,一位父亲可以与他处于青春期的儿子保持着一贯和谐的关系,但这并不是经常能看到的现象。对于弗里德里希·威廉和弗里德里希来说,这对父子天然的紧张关系在后者十几岁时就超过了正常的程度,出现了肢体冲突,最严重时到了父亲几乎要杀死儿子的地步。对弗里德里希意志的毁灭是一场持久战,他父亲要把他变成一个顺从的工具。弗里德里希·威廉采取的手段很残酷:他从来没有表扬过儿子,从来没有对儿子流露过慈爱,对待儿子的态度比对待宫廷小丑还恶劣。56一个讨厌军队、思想自由的败家子,这真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噩梦。不过,只要弗里德里希的缺点隐藏在服从的外表背后,某种暂时的妥协还是可以实现的。但随着弗里德里希变得越来越好动和自信,这变得更加困难。1728年1月王室对萨克森首都德累斯顿的访问是一道分水岭。弗里德里希·威廉本来不打算带儿子同行,只是在东道主的强烈要求下,弗里德里希才被允许参加宴会。57
强者奥古斯特那虽算不上堕落,但也堪称享乐主义的宫廷,与家中厉行的朴素之间的对比不可能更大了。至少有三项活动是弗里德里希第一次体验。他第一次听到了歌剧,剧目是约翰·阿道夫·哈塞的《克莱奥菲德》,这是最精彩的大歌剧之一。他还第一次听到了由约翰·约阿希姆·匡茨表演的艺术大师级别的长笛演奏。58最后,同样重要的是,他可能有了第一次与异性恋爱的经验,这也激发了他开始创作诗歌。据他姐姐威廉明妮所述,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萨克森国王招待他的普鲁士贵客们进入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国王突然拉开帘幕,露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斜倚在壁龛的沙发上,不仅非常漂亮,而且一丝不挂。那时弗里德里希也在场,吓坏了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把他儿子从房间里推了出去,但弗里德里希已经看到的“风景”足够让他想看更多。毕竟,他到了这个年龄——他在德累斯顿度过了自己的第16个生日。奥古斯特这一精心设计的展览是为了转移弗里德里希对他的私生女(据说还是他的情妇)安娜·卡洛琳娜·奥泽斯卡女伯爵的注意力。他把沙发上的女孩——一位名叫拉·弗麦拉的歌剧演员——呈送给他的客人,条件是要弗里德里希放弃女伯爵。威廉明妮总结道:“为了拥有这位美人,我弟弟答应了一切条件,她成了他的第一个情人。”59从德累斯顿充满欢乐的宫殿回到阴冷的柏林,弗里德里希陷入了深深的消沉之中,他体重下降,还晕倒过。60与奥泽斯卡女伯爵的再次相见是在奥古斯特回访普鲁士宫廷的时候,这次见面带给他的是苦涩的失望,因为她现在怀孕了。沮丧的弗里德里希转向了其他形式不详的放纵行乐。61
关于这一插曲的几乎所有已知描述都来自弗里德里希的姐姐威廉明妮的回忆录。这些回忆录是不可忽视的史料,因为她与弗里德里希非常亲密,还是他秘密的倾听者。但另一方面,她是在事件发生很久以后才开始写作的,回忆录里满是错误。62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在德累斯顿过得很不自在。回去之后,他写信给泽肯多夫说,他对那里宫廷不敬神的行为感到震惊,并虔诚地补充道,“但上帝为我作证,我从中并没有得到乐趣,我跟我离开家时一样纯洁,也会在上帝的帮助下保持这种纯洁,直到生命尽头”。63所有参与者都不愿确切地说明“放纵行乐”到底指的是什么,也不愿说清楚“一个善良的人”究竟是谁,这使历史学家的任务变得更加困难。“一个善良的人”是弗里德里希在1737年8月16日给伏尔泰的一封信中写到的一句话,他在信中说,正是这位匿名的缪斯女神第一次激发了他的两种强大的情感:爱与写诗的渴望。他还说道,“这个自然的小小奇迹拥有一切可能的魅力,以及精致和良好的品味。她试图把这些品质传递给我。我在爱情中很成功,但在诗歌方面却很差。从那时起,我就经常坠入爱情中,也一直是一个诗人”。64对于自己顿悟的时间,弗里德里希没有给出具体日期,只是说它发生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在这封信的一个脚注里,编辑J. D. E. 普罗伊斯认为,那个“善良的人”指的是“德·弗雷奇夫人”,并将这段经历的时间定在1731年,原因是弗里德里希在1734年给威廉明妮写的信中说,“作为贺拉斯的学生”,站在帕尔纳索斯山的脚下已经3年了②。65然而,这一浮夸的表达并不意味着他在更早的时候没有开始诗歌写作。事实上,普罗伊斯在此前的一部作品中写道,弗里德里希在1737年写给伏尔泰的信中提到了奥泽斯卡女伯爵。66
在德累斯顿度过的4个星期让弗里德里希意识到,家中的“文化”是多么狭隘、庸俗和目光短浅。在萨克森的廷臣之中,他结识了王储奥古斯特,这是一个精于世故的人,曾经在法国和意大利完成大旅行③,在凡尔赛受到太阳王的接待并与哈布斯堡家族联姻。67当弗里德里希回到波茨坦沉闷重复的军团职务之中,处在残酷的父亲永远的注视之下,他多么希望能逃脱铁笼。一个微小但具有象征性意义的迹象,就是他开始在书信上署名“哲学家弗里德里希”,这是从他在德累斯顿时开始的,表明他开始反抗了。68从他的父亲越来越过激的行为也可以推断出他越来越自信了。弗里德里希的传记作者普遍认为,在出访德累斯顿之后,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69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弗里德里希·威廉终于发现,弗里德里希在德累斯顿归来后的病症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性需求受压抑引起的。愤怒迅速取代了同情,弗里德里希·威廉要赏赐给第一个举报其子任何不端行为的告密者100杜卡特。70
1728年秋天,被逼到心烦意乱的弗里德里希给他父亲写了一封绝望的信,抱怨自己处处受到“残酷的仇恨”。弗里德里希·威廉在强硬的答复中,指责儿子是一个“娘娘腔”,不通骑射,外表肮脏,头发留得太长,性格任性,总的来说外表和举止都像个傻瓜。71弗里德里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不管是骑马、进食甚至只是散步,都让他父亲浑身不舒服。当然了,还有很多告密者特别乐意告诉国王他想听到的话,比如,弗里德里希把他的掷弹兵制服称作“寿衣”。72弗里德里希经常被与弟弟奥古斯特·威廉进行比较,这很可能加剧了弗里德里希·威廉的恼怒。奥古斯特·威廉在每个方面都表现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甚至长相都与其父非常像。73至于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威廉简直看都不想看他。萨克森公使冯·苏姆在1728年10月17日写道,弗里德里希告诉他,他的处境已经无法忍受了。他恳求苏姆请奥古斯特国王出面劝说弗里德里希·威廉,好给他更多的自由并允许他外出旅行。74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相反,弗里德里希·威廉进一步收紧了笼子的栅栏。下一年年初,他给弗里德里希增加了两名年轻的副官,专门监视他的行为。这两人接到的指令专门指出,弗里德里希缺乏“真正的男子汉的志趣”,也就是从军、狩猎和豪饮。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弗里德里希相信,“所有娇弱、淫荡和女性化的活动在男人身上是非常不得体的”。75
这时候,国王和王后之间关于他们儿子婚姻问题的尖锐分歧,又给父子间在文化和生活方式方面的冲突增加了政治维度。作为乔治一世的女儿和乔治二世的妹妹,索菲娅·多罗特娅自然热衷于推动汉诺威与普鲁士之间更密切的关系。在她看来,要做到这一点,一个理想的方式就是两对表亲结合:威尔士亲王弗雷德里克(1707年出生)和威廉明妮(1709年出生),以及阿梅莉亚公主(1711年出生)和王储弗里德里希(1712年出生)。当1725年这个提议首次被提出的时候,弗里德里希·威廉并没有拒绝,他意识到这一建议能带来明显的好处,即组成一个更为强大的、横跨德意志北部的新教联盟。威廉明妮写道,她与她的英国未婚夫交换了信件,甚至收到了一枚订婚戒指。76据英国驻柏林公使杜伯盖准将说,威廉明妮的弟弟也对自己的未来伴侣充满热情,向英国发出了“爱的讯息”。当有人说阿梅莉亚公主的妹妹卡洛琳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时,“殿下更是陷入了对阿梅莉亚公主极度的爱恋与狂热之中,并对他和卡洛琳更相配的言论表现出很不耐烦,这令普鲁士国王大为惊奇,也令王后非常满意”。77这段话写于1728年底,而此时的弗里德里希·威廉已经开始反对王后的计划。他现在与儿子的关系如此疏远,以至于本能地反对任何可能带给他快乐的事情,考虑到给幸福夫妇居住的单独宅邸费用不菲,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78他讨厌的表兄乔治于1727年继承英国王位更是增加了反对的理由。奥地利大使泽肯多夫与收受贿赂的普鲁士大臣格伦布科勾结策划的一个阴谋激起了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偏见。79为了协助他们的阴谋,维也纳方面借没有子嗣的普法尔茨选帝侯去世、弗里德里希·威廉要求获得于利希和贝格公爵领地之机,以皇帝的支持来吊他的胃口。80否决对英联姻方案的致命一击是1729年夏天普鲁士与汉诺威之间的一场短暂但恶意的争执,起因是普鲁士的征兵军官被逮捕,还有一起边界纠纷,而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回应则是调集一支多达4.4万人的军队。
婚姻能给弗里德里希带去自由,即使不是完全的,也至少会有某种程度上的松动。这件事变得越不可能,他就越是急迫。弗里德里希·威廉对他因婚姻计划瓦解所产生的痛苦的回应则是轻蔑地问他,究竟怎么会爱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并大声说“这真是一场闹剧!”。81弗里德里希每天都要遭受他父亲“残酷的憎恶”。杜伯盖在1729年7月记载道,弗里德里希·威廉现在拒绝跟他儿子坐在一起吃饭,而是让他坐在桌子尽头的一个座位上,他因此经常吃不到东西,不得不依靠他母亲随后送到他房间的食物充饥。821729年12月10日,杜伯盖写道,在他父亲讥笑支持英国人的“邪恶分子”时,弗里德里希回应说,“我尊重英国人,因为我知道那里的人爱我”,弗里德里希·威廉抓住他的衣领,用手杖抽打他。83身体上的暴力行为现在很常见。在同一个月,弗里德里希还曾被扔倒在地,被迫吻他父亲的脚。84
弗里德里希失败的出逃
1730年夏天,在引言中叙述的那痛苦一幕发生后不久,国王和王储一起前往奥格斯堡,弗里德里希的妹妹弗里德里克将要在那里嫁给安斯巴赫边疆伯爵,然后前往符腾堡和下莱茵地区的霍亨索伦领地。现在杜伯盖在前一年12月的预测应验了,“人们普遍担心不久就会发生悲剧性的事情”。85弗里德里希的未来看起来非常黯淡。1730年的时候弗里德里希·威廉年仅42岁,他父亲活到了55岁,祖父活到了68岁,所以弗里德里希不太可能短期内通过父亲死亡获得解脱。可能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弗里德里希·威廉的自吹自擂:“你知道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有些人安慰弗里德里希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父亲的脾气会变得柔和一些,而现实却是,弗里德里希·威廉铁了心要对儿子更严苛一些。在另一个场合,弗里德里希·威廉变本加厉地嘲讽道,如果他被自己的父亲以同样方式对待的话,他早就开枪自杀了。对弗里德里希身体上的虐待也加剧了。在1730年5月访问萨克森的拉德维茨时,弗里德里希·威廉一拳打在弗里德里希的脸上,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穿过阅兵场,以便让大家都能看到他脸上受辱的痕迹。86弗里德里希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最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弑君,但他的确计划过逃跑,先去法国,然后从那里逃到英国,他希望在英国实现结婚的计划。
1730年8月5日,弗里德里希在莱茵河畔、曼海姆附近的那次逃跑是一次彻底的惨败,甚至在开始之前就备受挫折。这次逃跑行动是如此笨拙,以至最近一位极具洞察力的弗里德里希传记作者暗示说,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人们关注自己。87的确,这次行动是如此徒劳,弗里德里希·威廉几天后才完全意识到他儿子打算干什么。然后,他采取报复性的行动弥补了失去的时间。弗里德里希被严密看管起来,沿着德意志的疆土送回柏林,返程路线经过精心挑选,因为国王怀疑英国人参与了密谋,路线避开了汉诺威的领地。根据各方面的说法,弗里德里希毫无悔意,无动于衷。泽肯多夫报告说,弗里德里希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也不在乎是否要因此付出生命。不过他补充道,如果那些提前知晓计划的人因为弗里德里希的行为而受难,他会难过的。88这被证明是弗里德里希的阿喀琉斯之踵。即使对弗里德里希·威廉这样的人来说,处决自己的儿子兼继承人也是很难下手的,尽管他确实谈起过这个念头。普鲁士不是俄国,但他肯定会让儿子间接地感受到痛苦。两个主要的同谋中,冯·基思中尉设法逃到了荷兰共和国,并从那里去了英国,但汉斯·赫尔曼·冯·卡特中尉在柏林被逮捕。89
弗里德里希的姐姐威廉明妮也知道出逃计划,王储很久以前对她吐露过这件事。她第一个体验到了父亲的愤怒。当弗里德里希·威廉回到柏林时,她记载道:
我们都跑去亲吻他的手,但他一看到我,就充满了愤怒和狂暴。他的脸色阴沉,眼睛冒着怒火,嘴边直冒白沫。“你这个讨厌的恶棍!”他尖叫着说道,“你还敢靠近我?让她滚出去!她可以去跟她的流氓弟弟待在一起。”说这些话时,他抓住我的手,在我脸上打了好几次,其中一下重重地打在太阳穴上,我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冯·桑斯菲尔德小姐抓住我的头发扶了我一下,我的头就会撞在镶板的棱边。我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国王彻底发狂了,他想再过来打我踢我,但王后和我的弟弟妹妹把他拉了回去。
她补充道,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抱怨那些保护她的人为何要将她从死亡中拉回来,死亡要比她现在被迫面对的生活好上一千倍。90这种暴行是无法保密的。法国和英国的大使都记录到,国王的咆哮和受害者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宫殿。91
弗里德里希一开始被带到了柏林附近的米滕瓦尔德,9月16日,由弗里德里希·威廉最亲密的顾问弗里德里希·威廉·冯·格伦布科元帅率领的一群人在那里审问了他。他们问了弗里德里希185个问题,全部都是国王亲自起草的,其中许多问题都暗示死刑是最可能的结局。92然后弗里德里希被押送到奥得河畔屈斯特林的监狱中,在那里他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这间牢房里只有墙壁高处一个缝隙能照进来些许光亮。他在那里思索着自己的命运。93他写信给威廉明妮说,他现在知道了,生活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父亲憎恨。94与此同时,弗里德里希·威廉正忙于报复那些小角色们。经过一场军事法庭审判,在逃的冯·基思中尉的模拟像被吊起来泄愤。波茨坦一位牧师的女儿,仅仅因为曾经和弗里德里希一起演奏音乐,被判处在父亲的住宅外面、在公共广场及“城里的所有的十字路口”受鞭打,然后被送到施潘道监狱“终身监禁”。就连无生命的物体也不能幸免。弗里德里希在他家庭教师迪昂的帮助下搜集起来的那个大型秘密图书馆被打包售卖出去。迪昂被流放到位于波兰边境的梅默尔(相当于普鲁士的西伯利亚)。95
然而,在国王复仇行动中首当其冲的还是冯·卡特中尉。军事法庭已经判处他终身监禁,在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干涉下,他被判处死刑。甚至他的贵族亲戚也救不了他。弗里德里希·威廉拒绝了卡特的外祖父、冯·瓦滕斯莱本元帅对他宽大处理的请求,他对冯·瓦滕斯莱本元帅说,一个人死掉总比“整个世界或是帝国被摧毁”要好,卡特本来要被烧红的钳子撕开,他将其改为斩首已经是宽大施恩了。96这种报复的狂热很可能是由于他相信卡特和他儿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涉及了性。97他在出逃事件后第一次见到弗里德里希时曾反复追问:“是你引诱了卡特还是卡特引诱了你?”尽管记录上并没有清楚显示他到底指的是性还是出逃。98具有暗示意义的是,1730年10月17日,一个叫安德烈亚斯·莱普施的人因为“鸡奸”被烧死在波茨坦的火刑柱上,但他似乎是跟一头牛发生了关系,而不是跟某个男人。99
经过审讯,卡特被带到屈斯特林,于11月6日被斩首。当随军牧师进入弗里德里希的囚室,告诉他死刑马上要执行的时候,弗里德里希还以为自己是要被处死的那个人。100据随军牧师贝塞雷尔记载,卡特被带出来的时候,弗里德里希“最后一次看到了他心爱的约拿单”④,因为他被迫从刑场正上方的窗口观看行刑。101随着斧头落下,歇斯底里的弗里德里希倒在看守的怀里不省人事。根据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命令,一位随军牧师陪伴左右,他父亲想利用这次预料之中的心理崩溃引导他重归基督教的慰藉怀抱。102
无法断定弗里德里希·威廉是否真的打算把他儿子也杀掉。奥地利大使泽肯多夫向王后汇报说,只有皇帝的干预才能救弗里德里希。后来弗里德里希·威廉自己公开说,是查理六世请求他宽大处理才改变了他的想法。1031730年的秋天,弗里德里希·威廉无疑处在一种可怕的状态中,他喝下比平时更多的酒,在王宫里随意晃荡着,大喊他被鬼缠住了,他还在午夜时分下令要马车载他去武斯特豪森。英国公使盖伊·狄更斯说:“普鲁士国王无法入睡,军官们每天晚上都陪着他,在睡梦中他胡言乱语,谈论着鬼魂和幽灵。”10411月9日,弗里德里希被告知,他将被赦免,条件是他要发誓“作为仆人、臣民和儿子”对国王无条件地顺从。此外,发誓的时候不能含糊不清,必须声音嘹亮清晰,内心不得有任何保留。105
弗里德里希的屈服
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弗里德里希一直在屈斯特林被密切监视着。虽然他已经从监禁状态中被释放出来,但作为惩罚,他接受了政府实际行政事务的培训,培训只有在举行冗长的宗教仪式时才会中断,包括周日4个小时的布道和礼拜。知道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后,弗里德里希开始屈服并把内心隐藏起来。他被捕后表现出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蔑视再也没有出现。弗里德里希·威廉一直密切关注着对他的改造。例如,1731年5月,首席监护人冯·沃尔登上校被告知,弗里德里希必须把他脑袋里捡来的所有法国和英国垃圾清除干净,换之以纯粹的普鲁士的东西,他必须忠于他的父亲,拥有一颗德意志的心,时常祈求神的恩典,眼中始终要有神的存在,要祈愿上帝在当下和以后会永远垂怜于他。1061731年8月15日,弗里德里希·威廉亲自率领众多的随从来到屈斯特林,检验改造的成果。在觐见国王的时候,弗里德里希扑倒在父亲的脚下。然后他的众多错误和罪行以相配的粗暴生硬方式被重复了一遍。亲眼见证这一切的格伦布科透露,弗里德里希·威廉处在一种令人震惊的得意之中。此外,弗里德里希·威廉告诉儿子,如果他真的成功逃到了英国,他的母亲和姐妹会被关到一个“再也看不到太阳或月亮”的地方,而他本人则会带领一支军队入侵汉诺威,一路烧杀抢掠。伴随着这熟悉的残酷腔调,弗里德里希·威廉还显露出一种相当可怜的自卑感,他半得意半懊恼地说,他不懂得“法国礼仪”,想不出“如珠妙语”,而只愿意作为一个朴实的德意志诸侯活着和死去。他还补充说,弗里德里希一直憎恨自己所爱的东西。不出意外,他长篇大论的指责以对不虔敬后果的可怕警告收尾。弗里德里希顺从得无可挑剔,他痛哭流涕地伏在地板上,亲吻父亲的脚,感激他最终的宽恕。107作为无条件服从的标志,两周后,弗里德里希汇报说自己外出打猎了,他对一头牡鹿和一头幼鹿开了枪,可惜都没有打中,但他下一次会努力做得更好。108
这种羞辱仪式还要经过一个步骤,弗里德里希·威廉才能认为自己已经对儿子取得彻底胜利:他必须让儿子结婚。现在与乔治二世的女儿阿梅莉亚结婚是不可能了,特别是英国显然未能事先揭发弗里德里希的出逃计划。1730年9月,弗里德里希·威廉触及王后因双重联姻计划最终失败而失望的痛处,他要她为“英格兰的垮台”干杯,这令她伤心大哭起来。1091731年11月,他还强迫威廉明妮嫁给了她的霍亨索伦远亲、拜罗伊特边疆伯爵,这又一次伤了王后的心,这一人选是一次可怕的屈辱,威廉明妮早先是有望成为英国王后的。更糟糕的是国王为弗里德里希挑选的新娘——贝沃恩的伊丽莎白·克里斯蒂娜,她出身于不伦瑞克家族的一个小旁系,换句话说,是索菲娅·多罗特娅王后的亲戚,但至少在王后眼里,比起有着选帝侯身份和国王头衔的汉诺威家族,她的身份还是低了不少。110失望的母亲进行了报复,她用最黑暗的词汇给从未见过未婚妻的儿子描绘了伊丽莎白·克里斯蒂娜。她就是一个“傻瓜”,一个脾气暴躁、臀部畸形的偏执狂。111她对威廉明妮说,她未来的弟妹“像两块短木板那样粗壮,完全没有受过教育。天知道我的儿子要怎样忍受这样一个小矮子”。112弗里德里希·威廉也没起好作用,对弗里德里希宣布决定的时候,他说她“既不丑也不漂亮”。对于父亲的进一步评价——她是“虔诚的”——弗里德里希也不太可能有深刻的印象。113弗里德里希的兄弟姐妹们甚至说得更为狠毒。他的一个妹妹在和他一起吃饭时说,她某天早上已经见过了未来的嫂子,那时她正在沐浴,结果发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人不能呼吸。“她肯定得了十几个肛瘘,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他的妹妹补充说。114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1732年1月,弗里德里希写信给格伦布科说,一想到他的未婚妻,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反感。115在3月10日的订婚仪式上,人们注意到了弗里德里希眼中的泪水,人们认为这不是快乐或期待的眼泪。交换完戒指后,他迅速离开了他的未婚妻,公然与另一位年轻的宫廷淑女开始聊天。就连曾努力促成这桩婚事的泽肯多夫也认为,事情太仓促了,他还说弗里德里希·威廉至少应该等到伊丽莎白·克里斯蒂娜脸上因轻微天花造成的红点消失。116婚礼直到下一年的6月10日才举行。弗里德里希与妻子性关系上的难题将放到下一章去讨论。117无论弗里德里希在新婚之夜的感受如何,他的新娘都帮了他很大的忙。婚礼标志着他父亲改造工程的最后一步。现在他被允许获得自己的收入、自己的住所、自己的家,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自由。弗里德里希的自我塑造之路开始了。
注释
1Ida Macalpine and Richard Hunter, George III and the Mad-Business (London, 1969), pp. 196, 214.他们的发现虽然长期被人接受,但最近受到了挑战,参见Timothy J. Peters and D. Wilkinson, in “King George III and porphyria: A Clinical Re-examination of the Historical Evidence,” History of Psychiatry, 21 (2010), pp. 3–19。 后者的结论是,国王是“非常不可能”患有卟啉症的,而他心智错乱的原因永远无法知晓。
2Nick Lane, “Born to the Purple: The Story of Porphyria,” Scientific American, 16 December 2002, http://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cfm?id=born-to-the-purple-the-st, accessed 20 March 2012.
3Claus A. Pierach and Erich Jennewein, “Friedrich Wilhelm I. und Porphyrie,” Sudhoffs Archiv. Zeitschrift für Wissenschaftsgeschichte, 83, 1 (1999), p. 52.
4Ibid., pp. 53–61.
5Gustav Berthold Volz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Leipzig, 1924), vol. 1: Jugendbriefe 1728–1740, p. 248.
6Ibid., p. 54.
7弗里德里希王储1734年10月14日从波茨坦写给他姐姐威廉明妮的信,参见Otto Bardong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Ausgewählte Quellen zur deutschen Geschichte der Neuzeit. Freiherr vom Stein- Gedächtnisausgabe (Darmstadt, 1982), vol. 22, p. 56。
8后来它在霍亨索伦博物馆中展出——Eva Giloi, Monarchy, Myth and Material Culture in Germany 1750–1950 (Cambridge, 2012), p. 3。
9Carl 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in Preussen. Eine Biographie (Hamburg, 1941), pp. 19–20.
10Ernest 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trans. Mary Bushnell Coleman (Chicago, 1892), p. 34.
11Robert 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Frederick William I, Father of Prussian Militarism (New York, 1941), pp. 25, 44.
12Christian Graf von 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rinz Heinrich und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Doppelporträt (Stuttgart, 1996), p. 16.
13Theodor 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Königtum der Widersprüche (Frankfurt am Main, Berlin and Vienna, 1983), p. 19.
14Gerhard 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reussischer Absolutismus, Merkantilismus, Militarismus (Göttingen, 1977), p. 50; Peter Baumgart, “Friedrich Wilhelm I.,” in Frank-Lothar Kroll (ed.), Preussens Herrscher. Von den ersten Hohenzollern bis Wilhelm II. (Munich, 2000), p. 142.
15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17.
16Arnold 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Entwicklungsgeschichte eines Staatsmannes (Tübingen, 1934), p. 3; Baumgart, ‘Friedrich Wilhelm I.,” p. 142.
17Volker Hentschel, Preussens streitbare Geschichte 1494–1945 (Düsseldorf, 1980), p. 54.
18Peter-Michael Hahn, Friedrich II. von Preussen (Stuttgart, 2013), p. 21.
19Wolfgang Neugebauer, Die Hohenzollern (Stuttgart, 1996), vol. 1, p.198.
20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27.图片和完整描述参见http://de.wikipedia.org/wiki/Jagdschloss_Stern。
21Marina thom Suden, Schlösser in Berlin und Brandenburg und ihre bildliche Ausstattung im 18. Jahrhundert (Petersberg, 2013), p. 12.
22Ingeborg 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Eine preussische Königstochter (Frankfurt am Main, 1990), p. 103.
23泽肯多夫1727年1月22日从阿尔滕堡写给欧根亲王的信,参见Friedrich 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Potsdam, 1835), vol.3, p. 333。
24高质量的复制品可参见http://de.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Datei:Tabakskollegium-1.jpg&filetimestamp=20111030163456。
25http://de.wikipedia.org/wiki/Tabakskollegium.
26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p. 30.
27Oestreich, Friedrich Wilhelm I., p. 50.
28Ergang, The Potsdam Führer, p. 28.
29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in Preussen, pp. 36–7.
30Dietrich, p. 243.
31Ibid., pp. 221–43.
32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85–6.
33Carlyle, vol. 2, p. 55.
34我没能找到一份好的彩色复制品,可以见到的最好版本参见http://www.google.co.uk/imgres?q=friedrich+wilhelm+i&hl=en&biw=1366&bih=599&gbv=2&tbm=isch&tbnid=pKaQCELNYjIVUM:&imgrefurl=http://www.preussen.de/de/geschichte/1713_friedrich_wilhelm_i./friedrich_wilhelm_i._-_fortsetzung.html&docid=ks-E-FPGts3yPM&imgurl=http://www.preussen.de/Bilder/Geschichte/friedrich_wilhelm_I./friedrich_wilhelm_I_selbstportrait_LDM.jpg&w=210&h=267&ei=svFqT7HvLs7I8gOPl6HKBg&zoom=1&iact=hc&vpx=882&vpy=271&dur=3524&hovh=213&hovw=168&tx=82&ty=173&sig=103754279896405635068&page=1&tbnh=121&tbnw=87&start=0&ndsp=30&ved=1t:429,r:27,s:0。下面这本书里有一幅黑白复制版: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14。
35Gerd Bartoschek, “Die Malerei im friderizianischen Berlin,” in Hans-Joachim Giersberg and Claudia Meckel (eds.), Friedrich II. und die Kunst (Potsdam, 1986), vol. 2, p. 169; Martina Weinland, “Friedrich II. Der erste Kronprinz und seine Erziehung durch Friedrich Wilhelm I.,” in Martina Weinland (ed.), Im Dienste Preussens. Wer erzog Prinzen zu Königen? (Berlin, 2001), p. 76.
36Hinrichs,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in Preussen, pp. 211–13.
37Lehndorff, vol. 1, pp. 323–4.
38Wolfgang Venohr, Der Soldatenkönig. Revolutionär auf dem Thron (Frankfurt am Main and Berlin, 1988), pp. 263–5.
39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63.
40J. D. E. 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und Thronbesteigung (Berlin, 1840), p. 22.
41Ibid., p. 16.
42Venohr, Der Soldatenkönig, p. 265.
43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p. 23–4.
44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27.
45Reinhold 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Stuttgart, 1886), p. 26.
46Ibid., pp. 10–11.
47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130.
48Neugebauer, Die Hohenzollern, vol. 2, p. 10.
49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p. 13.
50Ibid., p. 8; 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8.
51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02.
52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8.
53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30.
54Eugen Paunel, Die Staatsbibliothek zu Berlin. Ihre Geschichte und Organisation während der ersten zwei Jahrhunderten seit ihrer Eröffnung (Berlin, 1965), p. 46. 宫殿前的“自由区”在1896年被威廉二世下令拆毁,以给他祖父威廉一世的一尊塑像腾出地方。
55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21; 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25.
56Jürgen Luh, Der Grosse. Friedrich II. von Preussen (Berlin, 2012), p. 114.
57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1.
58Heinz Becker, ‘Friedrich II.,” in Die Musik in Geschichte und Gegenwart, ed. Friedrich Blume (Kassel and Basle, 1955), vol. 4, p. 955; Eugene Helm and Derek McCulloch, “Frederick II, King of Prussia [Friedrich II; Frederick the Great],” http://www.oxfordmusiconline.com/subscriber/article/grove/music/10176?q=frederick+prussia&search=quick&pos=1&_start=1#firsthit. Accessed 11 April 2012. William Christie和Cappella Coloniensis乐团有一份绝佳的《克莱奥菲德》录音唱片,最近Capriccio唱片公司将其再版了。
59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107–8. Carlyle, vol. 2, p. 27. 本书中写道,弗里德里希与奥泽斯卡女伯爵之间还有性关系,但在威廉明妮的回忆录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份回忆录似乎是他唯一的史料来源。
6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12.
61Ibid., p. 48.
62对它们可靠性的最新讨论,参见Ruth Müller-Lindenberg,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die Hofoper als Bühne des Lebens (Cologne, 2005), p. 12。
63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261.
64Œuvres, vol. 21, p. 96.
65Ibid., vol. 11, p. 44.
66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48, n. 1.
67有文字和图像很好地展示了萨克森宫廷在这一时代的魅力,参见Werner Schmidt and Dirk Syndram (eds.), Unter einer Krone. Kunst und Kultur der sächsisch-polnischen Union (Leipzig, 1997)。
68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10.
69例如, Carlyle, vol. 2, p. 27; Berney, Friedrich der Grosse, p. 13; Johannes Kunisch, Friedrich der Grosse. Der König und seine Zeit(Munich, 2004), p. 23。
7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113.
71Max 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Berlin, 1914), vol. 1, p. 16.
72Carlyle, vol. 2, p. 110.
73Preuss, Friedrichs des Grossen Jugend, p. 55.
74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2.
75Ibid., p. 21.
76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46.
77Carlyle, vol. 2, p. 51.
78Ibid.
79Andrew C. Thompson, George II. King and Elector (New Haven and London, 2011), pp. 82–3.
80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17.
81Ibid., p. 33.
82Carlyle, vol. 2, p. 89.
83Ibid., p. 113.
84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29.
85Carlyle, vol. 2, p. 114.
86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p. 29–38.
87Luh, Der Grosse, p. 18.
88泽肯多夫1730年8月14日从韦瑟尔写给皇帝弗朗茨一世的信,参见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4。
89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51.
90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06–7.
91Hahn, Friedrich Ⅱ., p. 35.
92Pierre Gaxotte, Frederick the Great (London, 1941), p. 60.
93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p. 214–15.
94Volz (ed.), 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vol. 1, p. 68.
95Paunel, Die Staatsbibliothek zu Berlin, p. 47.
96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14.
97Ursula Pia Jauch, “Annotationen zu den Asylanten, Querdenkern und Avantgardisten in der ‘Tafelrunde’”, in Sösemann, vol. 1, p. 203.
98Wolfgang Burgdorf, Friedrich der Grosse. Ein biografisches Porträt (Freiburg, Basle and Vienna, 2011), p. 83.
99http://www.erwin-in-het-panhuis.de/online-bibliographie-zur-homosexualit%C3%A4t/bibliographie-1820-bis-heute/.
100Thomas Stamm-Kuhlmann, “Vom rebellischen Sohn zum Landesvater. Der Herrscher zwischen Familie und Staat,” in Sösemann, vol. 1, p. 14.
101Burgdorf, Friedrich der Grosse, p. 82.
102Schieder, Friedrich der Grosse, p. 40.
103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p. 9, 15.
104Carlyle, vol. 2, pp. 281, 298.
105Koser, Friedrich der Grosse als Kronprinz, p. 71.
106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47.
107“Protokoll über die Zusammenkunft Sr. Majestät des Königs mit dem Kronprinzen K.H. in Cüstrin den 15. August 1731,” in ibid., p. 50.
108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vol. 1, p. 19.
109泽肯多夫1730年9月5日写给欧根亲王的信,参见ibid., p. 11。
110以下文章中有一份极好的族谱:Thomas Biskup, “The Hidden Queen: Elizabeth Christine of Prussia and Hohenzollern Queenship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in Clarissa Campbell Orr (ed.), Queenship in Europe, 1660–1815: The Role of the Consort (Cambridge, 2004), pp. 310–11。
111Karin Feuerstein-Prasser, “Ich bleibe zurück wie eine Gefangene.” Elisabeth Christine und Friedrich der Grosse (Regensburg, 2011), p. 18.
112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311.
113Förster, Friedrich Wilhelm I. König von Preussen, vol. 3, p. 77.
114Weber-Kellermann (ed.), Wilhelmine von Bayreuth, p. 349.
115Hein (ed.), Briefe Friedrichs des Grossen, vol. 1, p. 24.
116Lavisse, The Youth of Frederick the Great, p. 388.
117Krockow, Die preussischen Brüder, p. 74.
①1英尺约合0.3米,1英寸约合2.5厘米。
②贺拉斯是古罗马诗人,帕尔纳索斯山是希腊神话中缪斯的住所。
③进行“大旅行”的习俗在17—18世纪的欧洲贵族中十分流行。他们往往在成年之际游历欧洲,以提升文化修养,并积累为人处世的经验。
④《圣经》中,约拿单是大卫的密友,他的死使大卫非常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