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道长玄灵子,恳请阎罗王帮张善人解难,阎罗王道:“既然你帮他诚恳求朕,也罢,朕就说于你解难之法。你要记清。”
道长一听忙道:“一定记清,一定记清。”阎罗王道:“再有五日就是初一,让张有德去青云寺赔补送子菩萨香炉一尊,同时捐赠沉香三十三捆,已补三十多年香火。并上香向菩萨求情,检自己年幼无知,犯下大错,求菩萨开恩,饶恕己过。送子菩萨心胸宽阔,普度众生,定不计较此事。拜求菩萨后,再过四天,是初五,让他在院内,摆上香案,酉时祭拜天地及过往神灵,朕在地府也帮他一帮,他夫妻一子可得也。”
道长抱拳深施一礼道:“谢阎罗圣君为小道解难,福荫张家,他如生子,一定让他答谢阎罗圣君。”
阎罗王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让判官送你返阳去吧!”
判官得令,送道长出得殿来,道长往来时路方向走去,判官忙拦住道长说道:“阴间只有来路,没有回路,你向来路回走,路无尽头,如何走得完啊。你随我来,我送你从生门还阳。”言罢,转身带道长往殿后走去。
行不多时,前面传来一声声惨叫,是人声,不是,是鬼嚎,不像。叫声凄厉悲惨,撕心裂肺,紧扣人之心弦。
道长问判官道:“你可听到惨叫之声?”判官道:“听到啦,时时如此,有何怪哉。”
道长胆怯的问道:“如此惨叫声,却是为何?”判官道:“那是十八层地狱,受刑之人在叫,我送你回阳,就经过此处,不如我带你看看如何?”
道长内心胆怯,但受好奇心驱使,心想,看就看,也不枉游地府一回,便道:“我随你看看。”
判官在前,道长紧随其后。嚎叫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在昏暗的地府中声声不断。凄惨惊恐的叫声,让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令人生畏。
就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座厅堂,四个鬼差在对一人用刑,鬼差面目丑陋无情,你看那鬼差,有的短衣短裤,赤脚裸臂无头脸、有的只穿短裤裸躯干,有头有脸舌外翻、有的长袍短裤穿鞋袜,有头无眼獠牙尖、有的只扎围裙趿拉鞋,肩上扛个骷髅面,没有鼻口没有眼。怎见得,但见——
四位鬼差地府臣,相貌丑陋惊煞人。任尔阳间高与贵,押此刑具加汝身。
就见堂内有一木桩,桩上绑定一人,一鬼差双手把头,二鬼差一左一右各拿刑具,正在给那人动刑,惨叫声发自肺腑,撕心裂肺,甚是凄惨。
另一鬼差站在中间,为二鬼差搭手。拔出那人之舌,割下扔在地上。一会人的舌头慢慢飞起,回到受刑人口中,恢复原形。行刑再次开始,往复行刑不止。
判官对道长说道:“这叫舌口狱,人在阳间,说谎骗人,言而无信,口无遮拦,谩骂父母老人,口辱天地神明,骂人无口德者必受此刑。”
在嚎叫声中,他们继续前行,又见一座厅堂,堂中架着一口大油锅,油被烧的翻滚。四位鬼差扒光一人衣服,抬起那人扔进油锅。鬼差拿起大笊篱翻炸,然后捞出锅外,放在地板上,待凉风吹过,又返回人形,鬼差再扔其入锅,反复烹炸。
判官道:“这是油锅狱。在阳世欺男霸女,拐骗妇女,挖坟掘墓,贪污受贿,骗取财物之人,来此受刑。”
前边又是一座厅堂,厅堂正中立着十字木架,上绑一人,光裸全身,鬼差正在为其用挖心刑,在惨烈的喊叫声中,那人昏死过去。鬼差将一颗跳动的心,扔进木盆,那颗心在盆中跳动一时,飞回受刑人体内,稍时,胸口慢慢长平,那人也恢复原样,鬼差再施刑罚。
判官道:“这是挖心狱。犯打爹骂娘,欺凌老幼,忘恩负义,抛儿弃女,拐骗变卖儿童,吃食作假坑骗民众者遭此刑罚。”
道长边游观十八层地狱,边听判官解讲。判官道:“教唆寡妇出嫁,打入剪刀狱,剪断十指。诽谤和陷害他人,打入蒸笼狱,反复蒸煮。杀生者,打入刀山狱,让尖刀刺遍全身,还要攀爬。自杀自虐而死,打入枉死狱,坐牢。抢劫放火之人,打入火坑狱,受火烧而不死。”
地狱十八层,层层刑罚严,阳世只要有过错,阴世的刑罚不可免。怎见得,言曰:
阴府地狱十八层,鬼狱刑罚各不同。剥皮挖心下油锅,刀山拔舌锯割烹。蒸煮裸冰牛角顶,肉酱火坑烙磔刑。劝君莫做亏心事,阴曹地狱最公平。
判官带道长看过十八层地狱,前面来到阴山,阴山背后有枉死城垣一处。城内云集枉死鬼众多,有的身前身后插进数刀、有的刀抹脖子头倒挂、有的断臂断腿身半块、有的长舌外伸血淋淋、有的面色青紫极凶残、有的蓬头陋面绿豆眼、有的残缺四肢半拉头、有的心肝胃肠漏体外、有的无耳大嘴眼黑洞。
众鬼形态各异丑恶,阴森可怕,见有人来,蹦跳乱喊其冤,堵在路上索钱不让前行。判官喝道:“他乃阎罗王宾客,玄灵子道长,你等不得无礼!”众枉死恶鬼闻后散去。
前行不远,前面又来到禽畜山,遍山集满各类禽畜,围住道长索钱要命,或要吃食,狗、狼、豹、虎、狮一些猛兽,要上前撕咬道长,道长躲在判官身后。那判官吼喝道:“你等孽畜,快些散开,他是阎罗王宾客,休得无礼!”众禽兽一听,全部走开,让出路径。
走不多时,路边闪出一位老妪,拦住去路,让道长吃碗水再行。你道她是何人,但见——
返阳路上一婆娘,执掌阴间梦婆汤。穷富贵人打此过,一碗梦汤前世忘。
判官对那婆娘说道:“他是阎罗王宾客,令我送他回阳,他勿用吃你汤水。”那梦婆闻听,扭身回到路边,让开道路先暂且不提。
话说那花溪庄庄主与那张员外,在东屋门外坐守一夜,见寅时将过,不见道长出屋。庄主小声说道“现在寅时将过,不见道长有什么响动,我等准备烧符吧。”
张员外道:“我也是心急,道长说的是卯时一刻烧符,现在再稍等一会,一刻到时烧符即可!”庄主道:“即如此,就稍等片刻,再取火烧符不迟。”
二人就静等到卯时一刻,再用耳细听屋内无声,庄主拿过符来,在蜡烛上点燃,就看那符,被轻风吹得在屋内旋转,最后化为一缕青烟,从门缝飞出。二人对视一下,坐回原位等候。不到一刻钟,就听屋内有脚步声传来,门一开,道长微笑着走出房来。
原来,那判官拦住梦婆,免道长吃梦婆汤之时,就见一鬼差一路小跑,来到判官面前道:“阎罗王让我速来告知于你,阳间催促道长返阳书贴已到,令你即刻送道士返阳。”
判官道:“得令!”道长只顾游观地府,忘记了时辰,此时一想,也心内着急,这时判官对道长道:“阳世已来书贴,催你返阳,我们快行。”就转身向前急行,道长随后紧赶,雾气中现出一座拱桥,桥下气雾弥漫,看不清是水是雾是云,更不知深浅如何。
判官道:“这是奈河桥,桥下云雾中便是奈河,河中厉鬼恶鬼甚多,都在此受刑罚也,河深莫测,又有鬼差看护,阻人涉渡。”道长哦了一声,站在奈河桥上向前看去,雾气中隐约可见前面一处月亮门廊,在闪闪发光,云雾缭绕,金光锁门。
判官带道长走到门前道:“门外就是阳世,你回去吧!”道长还没来得及致谢辞行,被判官一把推出门外,道长忙回身再看,哪里有甚月亮门,仅见一片旷野。于是乎,道长在房中打坐方醒,举双臂抻了一下懒腰,下地向房外走去。
庄主和员外烧符已毕,坐在门旁等候,时间不大,就见道长推门出来,二人忙站起身来,抱拳道:“仙道一夜辛苦!”道长微笑道:“这一夜很累,但也不负所望,时间尚早,我再回屋歇息歇息,你等自便。”
张员外心中有事,还没来得急开口,庄主就道:“就听仙道之言,让仙道回房歇息,我二人也小歇一歇就是。”道长闻言,转身回屋歇息不提。
话说那无量观,自玄灵子道长离观巡游,已三月有余,此时已是春暖花开,暖风熙熙,万物复苏,五花山恰如在花海之中,极其美丽。
道观中之事由大师兄料理,也是井井有条,不时有庄户人家送来玄灵子道长缘化的钱粮,观内倒也兴旺平和。
一日道观走进一位女子,跟随两位丫鬟,这女子长相甚娇。瓜籽脸浓眉凤目,头梳两辫朝天挽,金银头饰步摇簪,窈窕身材青紫薄纱衣,乳白色宽腿纱裤盖脚面。脚穿粉色绣花鞋,手拿双面绣团扇一把,貌若天仙,怎见得,但见——
窈窕身姿淑女脸,千娇百媚如女仙。香甜气息莹身绕,四美见了也汗颜。婀娜多姿腰身俊,天蓬见了心不安。闭月羞花何其美,姿胜沉鱼与落雁。
那女子带着丫鬟,进到大殿,向当值道士道:“你观观主可在?”道士问道:“你有何事?”女子道:“吾要见你观主。”道士道:“我观玄灵子道长为观主,他已下山云游多日,尚未归来。”女子道:“当下,谁主理道观之事?”道士道:“是大师伯掌管。”女子道:“你带我见你大师伯可好。”道士心里不愿,但又怕真有大事被耽搁,就道:“那我带你前去,走!”
道士在前,女子和丫鬟随后,出得殿门,往西苑走去,片刻,来到西跨院内,院里坐北朝南一栋禅房七八间,走到最里的一个门前,道士喊道:“大师伯,有女施主来访!”
就听屋内回答道:“请她进房来吧!”道士伸手拉门,举手请女子进入。
那美女进屋一看,面东盘膝合十而坐一位道士,年龄已四十以上,身体健壮,相貌端庄,怎见得,但见——
坐禅修炼一长老,黑灰头发戴道帽。身穿道袍足蹬靴,五缕短髯胸前罩。
女子先开口问道:“你可是无量观主事者吗?”道士抬头睁眼看了一下女子道:“贫道正是,你有何话请讲。”女子道:“我乃葫芦洞洞主,迷浆大王是也。”
那道士一惊,但故作镇定,心内想到,这么美丽的女子,竟然是一妖精,发着颤抖道:“是……是迷浆大……大王啊,失……失敬,失敬!”
那美女子继续说道:“我在此山西边半阳处,已修炼三百多年,我们一直是邻居呢。”道士壮着胆说道:“我们既是……是邻居,你来此何干?”女子道:“就因为是邻居,我才以礼相待,求你帮忙则个。”
道士心惊稍好道:“邻居之忙,如若能帮,贫道责无旁贷。”女子道:“在三百多年中,我族人发展极快,勉强居住,也不想另选吉地,现如今实在人众,居住窘迫,就巡遍此山,发现在你观后,有一石洞,即背风又朝阳,是我族人居住吉地,只是见洞中有一坐像,就知此洞被道观先占,故来此说明,让道家清理石洞,我们好搬家于此,咱两家做个近邻如何?”
道士一听,就知是师傅坐化之洞,那如何能行,忙说道:“别的地方倒也好说,你说那洞,是我观历代师尊,修行辟谷坐禅修道之所,坐像是我师尊,不可!不可!抱歉!抱歉!请您另选他处。”
美女子一听道:“我已无处可选,远去别山,鲜花极少,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待如何?”女子有点生气,道士虽然害怕,但也不能同意把洞让它。
没有办法说道:“我就是临时掌管观中之事,确定不好这等大事,玄灵子道长除外云游未归,待他回观后再处如何?”
那女子生气道:“我不管你什么道长,给你十天时间腾出山洞,十日一到,我全族搬来此洞居住!”言罢,转身化一道清风离去。那道士一见,惊得目瞪口呆,但也无奈。
转眼十日期限已到,就见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来到道士禅房道:“不好啦师伯!”道士见状忙问道:“什么事,慢说。”小道士言道:“殿后石洞,住满大黄蜂,正在那里筑巢,有十几个巢穴,黄蜂极大,蜇人不死必伤,无法进洞给师爷上香换蜡,师伯你说可怎地是好啊?”
道士道:“出家人走路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有好生之德,你等不许动它,我也无奈,就等道长回观再说吧!哎……。”道士长叹一声无语,暂且不表。
再说那玄灵子道长,进屋休息了一个时辰,出的房来,在堂屋落座,庄主和员外也起身相陪。小翠端上新茶,玄灵子道长见小翠倒完茶水出去,喝了一口茶微笑道:“贫道夜游地府,总算没有白往。”
庄主忙道:“可问明张员外子嗣之事?”道长道:“听我慢慢道来,但有些是天机,不宜道破。张员外你八岁之事还曾记得?”
张员外道:“三十几年前的事,我已记忆模糊,不一定记得清楚,仙道你说是何事?”道长道:“你八岁随父母到青云寺进香,打破一个香炉,还将香炉扔掉,可还记得?”员外道:“八岁时的事情,已记忆不清,经仙道一提,还有些印像,是有此事。”
庄主道:“请问仙道,员外说既有此事,那如何是好乎?”道长道:“他当时打碎的是送子菩萨座前香炉,仅坏香炉事小,还将残香炉丢到殿外无人之处,所以至今无子嗣。”
张员外一听,双膝跪地面露哭相,抱拳向道长施礼道:“念我时年尚小,不懂利害,求仙道救我。”
道长道:“无量天尊,阎罗王承诺帮善人在阴界调停,”员外又稽首道:“感谢仙道,感谢阎罗王大恩!”道长道:“员外,你先起身,贫道还有要事相告。”员外起身,双手仍然紧抱双拳站立一旁。
庄主向道长问道:“事已如此,仙道还有何策,快言。”道长道:“无量天尊,员外你要听真,记好。”员外道:“一定听好,记牢,仙道说吧!”
道长就将如何如何赔补香炉和沉香,如何拜求菩萨饶恕,如何祭拜天地,求其福佑张家得子说了一遍,道:“两项祭拜后,如你内人有喜,戌时你还要在庭院设下香案酒肉供果,感谢阎罗圣君大恩。你可记下啦?”员外道:“记下啦,记下啦!”庄主也道:“三件事,我帮他记下。”
早食后,庄主回家补睡,员外让玄灵子道长仍回东屋歇息,自己心里高兴,也回内房与内人叙话不提。
在说那玄灵子道长,在东屋床上盘膝坐禅,入静后就见师傅进来道:“玄灵子徒儿,让为师好找啊,”玄灵子道:“你找徒儿为何?”
那老道长道:“哎……我在那洞里,已经多日没有香火啦,你快回观看看吧。”老道长话说到这,转身不见。玄灵子一个激灵,睁开双目,哪里还有师傅啊,室内空荡,仅自己一人。
就抬手掐算才知,自家道观有难,身为观主,如何躲得。就起身下床,整理装具,出得房来。一见小翠正在收拾堂屋,就单手合十对小翠道:“无量天尊,女施主有劳啦。”小翠忙还礼道:“仙道可有吩咐?”道长道:“麻烦施主,去请员外出来说话。”小翠道:“仙道小坐,我去去就来。”小翠转身向后屋急去。
片刻,就见员外大步流星的赶来,见道长就抱拳问道:“仙道宣我何事?”道长道:“观中急事,我必回观,特向你辞行。”员外见说,知留也无用道:“仙道小坐,我片刻就来。”言罢,转身回后房去来。
不一时,张员外就站到道长面前,双手捧一锭白银道:“道长为我呕心费时,子嗣大恩无以言表,这是纹银十两,略表寸心,请道长作香火之用。”
道长也不客气,接银在手道:“说好三件事,你必做好,缺一不可,贫道适时还来。”言罢,转身出房,架起趁脚风离去。
时间不大,道长回到无量观,收起趁脚风,早有小道士看见喊道:“道长回观啦!道长回观啦!”玄灵子道长在众道士的陪护下,回到禅房落座。
有小道士把一杯热茶递上,刚刚吃茶一口,就见大师兄急匆匆进来说道:“师弟,大事不好啦,”道长道:“大师兄,不急,慢慢说来。”大师兄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的向师弟述说一遍,最后道:“师弟,它可能是妖精,我们无法进洞,师傅的香火也断了,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道长道:“那洞是我历代先师所留,是观中有道高人修禅之所,如何让的,大师兄带我前去看看再说。”
玄灵子道长背好宝剑,带好一应物品,大师兄在前引路,二人来到殿后山洞,就见那石洞正中,悬起一个硕大的蜂巢,有大缸大小,四周有大小不一的蜂巢十几座,石洞外有密集的大黄蜂飞舞,远处就能听到大黄蜂的飞鸣声。
二人站在稍远处,大师兄面对蜂巢喊道:“那女妖听着,我观玄灵子道长今已回观,女妖迷浆大王出来回话!”顷刻间,刮起一阵清风,飞沙走石,让人无法睁眼。
风势稍过,就见十天前那位美女子站在二人面前道:“哪位是观主,本大王特此来见。”玄灵子道长道:“无量天尊,贫道便是”也不知二位相见如何,怎样分出高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