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卡塔丽娜睡了几个小时,最后,妈妈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把她吵醒了。她抓起拐杖,一瘸一拐走进厨房。

“舅舅在哪儿?”她问道,急切地想把显灵这件事说给舅舅听。

“还能在哪儿?酒馆啊,要是没猜错的话,吃晚饭他就会回来。”

跟其他人一样,这一家人通常在中午才吃一餐热饭,不过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只吃了一块玛丽亚带去的蒜泥面包,所以玛丽亚知道多明戈晚饭的时候会饿,于是她生了火,准备炖汤。但卡塔丽娜一刻都等不及了。

“妈妈,圣母马利亚对我显灵了。”

“是吗,亲爱的?”玛丽亚回答,“帮我洗几个萝卜,切成小块儿。”

“可是妈妈,听我说啊,圣母马利亚对我显灵了,她跟我说话了。”

“别犯傻了,孩子。我回来就看见你在睡觉,心想让你睡吧,做个好梦不是更好。现在睡醒了,就帮我做饭吧。”

“可这不是梦啊,这发生在我睡觉前啊。”

接着,卡塔丽娜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经历。

玛丽亚·佩雷斯年轻的时候也很迷人,但人到中年,身体发福了——许多西班牙妇女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发福。玛丽亚经历了许多苦难,在卡塔丽娜之前,她生过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但她听天由命;丈夫的遗弃,她也认了,觉得都是上帝在考验她的诚心,因为她非常虔诚;她很务实,牛奶洒了就洒了吧,哭也没用,于是辛勤劳作,上教堂祷告,抚养女儿,照看任性的哥哥,由此找到了慰藉。听着女儿的讲述,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故事太细致了,每个细节都那么精确,她不由得想,要不是这个故事太不可思议,她都愿意相信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可怜的孩子腿瘸了,又被心上人抛弃,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想想看,孩子一直在教堂祷告,然后坐在烈日下一晒,保不准脑袋就会出岔子,整件事都是她虚构出来的,用心之深,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胡安·苏亚雷斯·德·巴莱罗先生有一个侍奉上帝最为虔诚的儿子,那就是主教啊,”卡塔丽娜讲完故事后又接着说。

“那当然啦,”妈妈说,“主教是一位圣人嘛。”

“舅舅跟主教很熟啊,他们可是打小就认识的,舅舅可以带我去见主教吧。”

“消停会儿,孩子,让我想想。”

教会不怎么待见那些自称可以跟耶稣基督或者圣母沟通的人,而且会运用所有权威手段阻止那些虚荣之人。几年前,方济各会[12]有位修士,施展神术,治愈了病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群众蜂拥而至,求助于他,宗教法庭不得不出面干预。结果,那位修士被抓了起来,再无音讯了。玛丽亚时常在加尔默罗会修道院做活计,听到一些闲话,说修道院有位修女,声称该教会的创始人伊莱亚斯出现在她房间,对她十分垂青。听闻此事,修道院院长立即对她施以鞭刑,最后修女坦白,显灵的事儿是编造的,想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要是连修士修女都因自称有神术或碰到显灵而遭遇不测的话,那么女儿卡塔丽娜的事一旦传出去,教会肯定严肃对待。想到这里,玛丽亚惊慌失色。

“不要跟别人说哦,”她告诉卡塔丽娜,“就连你舅舅也不要说。吃完饭,我会找他谈,由他决定怎么处理。好了,看在老天的分上,把萝卜洗了,要不就没汤喝了。”

妈妈的回答让卡塔丽娜很不满意,但妈妈让她别说话,干活去。

不久,多明戈回家了,似醉非醉,兴致很高。他喜欢高谈阔论,吃饭的时候,为了哄卡塔丽娜开心,滔滔不绝地讲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趁此良机,我来给读者说说,小城怎么会出现这般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