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亮和东升听闻二丫明天要走了,晚饭后,结伴来了。
俺们四个聚在大门口的那棵槐树底下,我让二丫把钱揣好,别弄掉了,掉了谁捡到都不会还的,二丫不肯要,我硬塞进她裤兜里:不要,就当你暑假不会来了。
广亮从家里拿了一叠信封,和十二张邮票,送给二丫:邮票你谁也不要乱给哦,俺爸说这是十二生肖版的,别人都没有。
东升最隆重了,中午专门去学校门口小店里一趟,买了那种一打开,就会响音乐的贺卡,自己动手装扮的礼盒,让二丫到家后再拆,再看。
二丫太开心了:恩,回去我就给你们写信。
我都不用猜东升,就知道肯定是写了什么友谊长存,祝你笑口常开,天天开心,勿忘我等一类的。
俺们学校今年最流行这个了,春节时,同学之间互相赠送,植树节时送,谁过生日必送,乐此不疲的,连清明节也没放过。
我就收到过两个,其中一个坏了,卡纸断裂,合不上了,合不上音乐就一直响,那颗米粒大的应声灯,一闪一闪的,像一颗燃烧的烟头。
中午吃饱没事干的我,找来剪刀,胶水,死马当活马医的,试着拯救一下,一通瞎鼓捣,那个音乐不响了,就剩个灯还一闪一闪的,既然修不好,那就不要了吧。
父亲有事要出门,在院里喊我:去把驴喂了。
我搂草的时候,顺手就把那个小灯挂驴槽子上方的绳子上了,回屋的时候忘了拿。
白天阳光灿烂,看不出它发光,但到了晚上,就跟电视遥控器上的那个红红的感应灯一样,一闪一亮。
父亲晚上回来,一眼见到,冷不丁的吓一跳,到了堂屋,跟我妈说:谁挂的?我还当俺家驴学会抽烟了。
晚上快九点半了,俺们四个,在大门口玩了一会,广亮和东升回去了,临走前把二丫地址记走了。
父亲和小叔他们在堂屋里,喝的接近尾声。
我跟二丫一进堂屋,就瞅严生还好,看不出喝多了的样子,父亲和小叔就明显了,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喝尽兴了,大桌上就剩了半瓶酒。
小婶自己在家,等不到说好要早点回来的小叔,便找来了,小叔让小婶坐旁边等一会,非要把桌上那半瓶酒清个底。
当着一屋人的面,小婶没好意思生气,干瞪了小叔一眼:喝完也不用回家睡觉了。
小叔晕乎乎的看着小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掂着瓶子和父亲要把酒分了。
父亲比小叔清醒一点点,一手盖住杯口:听…他婶子的,留…明天…喝。
小叔不肯,把酒瓶给了严生:她说…不算…你来分…明天…我送你…凭…咱弟兄仨…感情…还喝不完这半瓶吗。
严生接过瓶子,左右为难,倒,还是不倒,看看父亲,又求助般的看看小婶。
小婶说:倒吧,一喝多就管不了,喝完得让海东牵驴把他驮回去。
其实,父亲也很想喝的,他瞅小婶发话了,挪开手:那…都分了。
那半瓶清底后,确实,都疯了。
酒席散后,父亲一步三晃的进了内屋,连衣服和鞋子都没脱,一头栽床上,呼呼入睡,那呼噜裹着熏人的酒气,打的一声高过一声。
我跟母亲说,你瞅俺大大,横在床上,睡的跟猪八戒似的。
严生也没撑住,踉跄的回到小屋,还是二丫帮忙脱的鞋,爬上炕,也是倒头就睡。
小叔醉倒在大桌边,一半个身子趴在椅子背上,小婶说:你瞅你小叔,就跟一口气没喘上来,刚刚去世了一样的,软成一堆烂泥。
小婶越看越恼火:真想把他现在就埋了。
母亲见小婶酒前劝不了,酒后拉不动的,喊我去拉平板车,把小叔送回去。
母亲劝小婶:莫去生那个气咯,爱喝的人,家家都一样,想喝的时候,一滴也不能少。
小婶不认同:俺瞅严生就不一样,人家自觉,喝的差不多就不喝了。
小婶的话刚说完,庆菊端着洗脸盆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有啥他不一样的,差不了多少,连人带被子的,刚从炕上滚下来,你去屋里瞅瞅,吐的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