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的时间,一晃眼的功夫,就眨过去了。
明天一大清早,严生一家四口就动身回东北了,新浦站没有直达吉林的火车,得踩着不过天晌的时间赶到徐州站转车。
当天晚上,母亲烧了一大桌子的菜,让我把小叔也喊过来喝酒,不等我一条腿迈出大门外,小叔怀里抱着两罐麦乳精,知道严生一家明天要走,不请自来的一步先跨了进来,和我面照面。
小叔一本半个正经的装起诸葛亮:菜都炒好端上桌了吧。
我问:你咋知道我要去叫你来酒的?
小叔说:我怎么知道的?天黑前从你家门口走过时,瞅锅屋上的烟筒子冒烟,就知道在烧火炒菜了。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严生明天要走了的?
小叔乐了:你在学校上课,遇不会做的题目,也这么爱问老师啊。
我说:不啊,遇不会的,我抄别人的,这又不在学校,在俺家啊,我问你咋知道他们要走的?
小叔懒得搭理我了:昨天他亲口跟我说的。
严生在屋里瞅小叔来了,在大门口跟我说话呢,起身从屋里迎了过来。
小叔让我把麦乳精拿去给庆菊,严生皱眉头了:拿我当外人了呗,整这一出干嘎呢。
小叔说:不是给你的,给孩子路上吃的。
父亲他们在堂屋里笑声笑语,吃菜,喝酒。
庆菊在小屋里,忙活了个半天,收拾好明天要带的行李,卧在地上的一个蛇皮袋子,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提包,塞的满满当当,那个蛇皮袋子像吃饱了的水牛肚子一样,里面装的全是衣物,一多半是丑子的。
因为坐长途火车,带不了太多东西,还有一些东西不给带上车,像花生油啊。母亲说好带的话,家里还有干花生,给你们装一袋,带回东北自己去油坊榨。
庆菊抱起丑子,把着尿:为了这小家伙,千里迢迢的躲来一趟,够麻烦你们的了,多亏有你们。
庆菊自言自语的,对着丑子说:赶明长大了,买酒来给大爷喝,买肉给大娘吃。
小叔给的两罐麦乳精,庆菊死活不要,母亲硬塞进包里,她又拿了出来,最终执拗不过母亲,妥协了一步:我留一罐,这一罐留给海东吃。
【注:当时,一罐麦乳精可不便宜,在小孩子心中的地位,不算是营养品中的劳斯莱斯,也相当于是进口的奔驰。】
我不懂什么是分别,只知道二丫明天就走了,以后在家里,连个帮忙写作业的人都没有了,心里挺难过的。
我问庆菊:夏天放暑假,你们还来吗?
庆菊跟我说:来,二丫也舍不得走呢,一放暑假就让大丫带她一起来。
从庆菊笑呵呵的脸上,我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哄我,反正是信了,扭头跟坐在炕上的二丫说:等我下哈。
我说完,拉开小屋门就跑了,从堂屋闪进内屋,扯去盖在床尾的被子,掀开竹席,从压岁钱里数了十张出来,一百块钱,心里有点不舍的犹豫了好几下:会不会有点多?从东北坐火车来一趟,八十应该就够了吧?可是,万一不够呢,坐到半路,二丫再给人家撵下来怎么办?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不就二十块钱吗,下年过年,磕磕头又挣回来了,想之又想,一百就一百,暑假过来的车票我买了,敲定了,十张都给二丫,现在就给。
像一阵西北风似的跑回小屋门口,喊二丫:妹,出来我给你样东西。
庆菊笑哈哈的:啥宝贝疙瘩呀,还得背着人给。
我嘴巴一急:小孩的事,大人少插嘴。
母亲斥我:没大没小,没礼貌的,怎说话的。
庆菊倒没生气,更乐了:没错,从我这边讲,他大我。
二丫走了出来,没听个明白:妈,你说的啥?哥说的啥?
庆菊说:没啥,跟你哥玩会去吧!
二丫走出门口:恩,我们去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