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烧

桂宝八个月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带他自驾游。正值初春，北方春寒料峭。白河湾一带，山风猎猎，野花灼灼。回城的时候，京承高速爆堵四小时。折腾了一整天，桂宝居然安然无恙。

“这娃娃自打出了娘胎，居然没生过病。”爸爸妈妈偶尔会嘀咕。

的确，即或雾霾天，也不见桂宝感冒咳嗽。

二姑赶紧小声制止：“小娃娃的‘好’，说不得。”事实上，孩子一岁半之前，仰赖于母体带来的免疫能力，不生病，很正常。

桂宝当然不是金刚葫芦娃，生病，自然是早晚的事儿。

未雨绸缪，爸爸提前买了电子温度计，妈妈预备了退烧药、退烧贴等等，就怕桂宝半夜突然发烧，来不及送医院。书上说，高烧容易把孩子烧傻。爸爸妈妈一直绷着这根弦。

桂宝15个月大时，第一次生病。

早上起床，桂宝有点儿蔫儿。

“手心烫，额头烫，肯定是发烧了。”妈妈如临大敌。

爸爸一测桂宝体温，吓了一跳，居然40摄氏度了。

家里立即兵荒马乱，每个人皆神情凝重。

“怎么一发现就高烧了？”妈妈一边给桂宝贴退烧贴，一边唠叨。

桂宝相当敏感，不愿贴凉津津的退烧贴。爸爸、妈妈和二姑轮番柔声哄诱，皆无效。只好用蛮力，强行贴上去。

桂宝大哭，声泪俱下。爸爸妈妈只能不理睬，二姑躲进厨房里假装没听见。

妈妈赶紧给资深妈妈梁鹏打电话，求其支招。

“都40摄氏度了，得马上服用退烧药。家里应该有美林吧？别慌，高烧正常。小孩子，烧得快，退烧也快。”梁鹏阿姨从容遥控指导。

好说歹说，桂宝坚决不吃退烧药。万般无奈，爸爸妈妈只能再度合伙，强灌。桂宝挣扎，惊叫“不要”，爸爸妈妈毫不手软。很快，战斗结束。爸爸相当沮丧，自我嘲讽：往后，看你还好意思到处呼吁“儿童本位”？进而幡然醒悟：儿童本位，显然不是万能的！

很快，桂宝的体温降到了39摄氏度以下，但呼吸急促，痰音轰轰隆隆。爸爸妈妈心急火燎，赶紧带桂宝上医院。

爸爸妈妈第一次带桂宝上医院，急！忙！慌！幸亏妈妈做事有板有眼，医院各个科室基本弄得门儿清。医生听诊肺部，桂宝哇哇大哭；抽血，桂宝哇哇大哭。没想到，吃药时桂宝表示“不要灌”。妈妈只好更加耐心地哄诱：“吃了药，就把肚子里的害虫赶跑了，桂宝就不难受了。”还好这次用的是滴管，桂宝接受起来容易多了。无需再次动用暴力，爸爸妈妈长舒了一口气。诊断结果：疑似幼儿急疹，不需住院，回家观察。

唯恐桂宝反复高烧，整个晚上，爸爸妈妈都没睡踏实。

“爸爸，我盯着桂宝，你先睡吧。如果我实在支撑不了了，我就摇醒你。”妈妈眉头紧锁，嗓子沙哑。

爸爸担心妈妈不小心睡着了，赶紧上了闹钟。两个人突然都不贪睡了，一会儿摸摸桂宝额头和手心，一会儿量体温，不知不觉，天已破晓。

“桂宝呼吸这么不顺畅，肯定非常难受。唉，要是我能代替桂宝生病就好了！”妈妈泪花闪烁，恨不得寸步不离桂宝。

“盯紧些，那是应该的。但是，没有必要两口子整夜都不睡觉啊。没听说过吗？烧长烧长！小孩发烧，既是排毒，又能增加免疫能力，还会提升认知能力呢。”另一位资深妈妈华妹淡定地提醒。

总算积累了孩子生病如何应对的经验，爸爸反倒很踏实。

因为生病，这些天桂宝就特别娇气。

“男孩子，这么娇气，怎么办？”妈妈忧心忡忡。

爸爸宽解：“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你看，我生病时还经常对你说：‘给我削个水果吧！’”

“你那不是脆弱，你那是懒！”妈妈白了爸爸一眼。

爸爸哑口无言，只能干笑，只能默念：“这情商……桂宝千万别随她！”

五天之后，桂宝病愈。

2015年9月3日，一大早，爸爸歪在床上刷微信朋友圈，关注关于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的各种言论。桂宝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扒着床头，大声冲爸爸喊了三声“爸爸”。

这是桂宝第一次喊“爸爸”，爸爸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烧长，没错！

爸爸赶紧发朋友圈：北京，20150903。阅兵和桂宝喊爸爸，是我必定终生铭记的两件大事。

转眼就是冬天。

据说，“冬天早上的觉，人到中年的妻，羊肉饺子蘑菇炖鸡”，最有滋味。

周六，早上六点刚过，桂宝就醒了。呼唤、摇晃妈妈，央求妈妈去客厅看他“开网约车”“发快递”。

妈妈装睡，不理睬。桂宝摁着妈妈的脸，吧嗒吧嗒亲。

妈妈只好醒来，疲惫不堪，装可怜，且装病。

“桂宝，妈妈生病了，你让妈妈睡会儿吧！乖儿子！”妈妈声音虚弱，似乎病入膏肓。

桂宝立即安安静静，好像独自去了客厅。

不多久，桂宝小心翼翼喊着“妈妈”，步子很轻，好像折返回来了。

“啊，桂宝！”妈妈迅速坐起来，且惊且喜，“爸爸，你快起来看桂宝！”

爸爸以为发生了意外，赶紧爬起来。只见桂宝蹒跚着，端着半杯水，说：“妈妈，磕（喝），奇摇（吃药）！”

爸爸嬉笑着念叨：“看来，这场病，真没白生！桂宝妈妈，你的辛劳超值哦。继续努力吧，看看，桂宝多贴心哪！”

爸爸觉得，还是当妈妈划算！